凤凰鸣啾啾 第81章

作者:酒痕 标签: HE 玄幻灵异

雨水被大风吹得打斜,嗒嗒直往一浮脸上砸。正抹着脸,身子忽然被一道力往后拉扯,“站进来。”

尧白站在他身后,揪着一浮的衣领将他往里拽。破旧的佛堂在狂风暴雨中更加风雨飘摇起来。头顶瓦缝越来越大,屋外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不经事的屋梁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风从垮塌的西墙吹进来,又从关不严实的门扇里钻出去,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头顶的洞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灌进的雨水很快在堂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尧白就拽着一浮在不大的佛堂里东走西躲,最后在佛像旁找到遮蔽的地方。

这佛像只有人高,可尧白此时此时是七八岁小孩的身量,看着竟也十分高大。佛像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石钵,刚好能罩着他俩。

一浮的青布僧衣被雨打湿了,紧紧黏在身上,显得他格外瘦弱。

尧白将他往身边拉了拉,“冷吗?”

一浮摇头,“不冷。”

“说话都打颤了还不冷。”尧白不由分说将他往里推,自己站在前面挡住风口,“嘴硬。”

一浮站在他和佛像中间,默不作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尧白背影,“小白,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尧白本来就畏水,眼前湿哒哒的一片让他有些烦躁,又有要跨不跨的房梁吱吱呀呀响,他沉着脸,压着心头不快。突然听到身后一浮的声音,他懒得答,便没出声。

一浮却以为是雨声太大他没听到,靠近了点凑上他耳侧,说道:“舅父家有五个孩子,算上我六个。表兄们对我很好,背着舅母给我拿好吃的,舅母发脾气要打人总是把我护在后头,别人在背后说我没爹没娘他们就往人院子里放母癞蛤蟆。他们事事都护着我,因为我是弟弟。”

尧白掀掀眼皮,漫不经心嗯了声。

“我还没有当够弟弟,上山后又学会了当哥哥。师弟们虽然淘气闹腾,但是总亲昵喊我师兄。哭了会找我,我摸一摸头,他就不哭了。我觉得当哥哥也很好。”一浮往前迈了半步,和尧白并肩站着,刚好挡住从西墙刮进来的风。

他在大风中艰难睁着眼,说:“你若没有哥哥,我做你的哥哥好不好?”

尧白侧头看着他,他脸上身上都是水,一脸期待看着自己,还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俨然已经摆出哥哥的模样。

尧白面无表情地拒绝:“我有哥哥。” 在你头顶翻云覆雨的那条龙就是。

被拒绝的一浮并没有因此不开心,又说,“那你没有弟弟吧。” 他对哥哥弟弟的事情似乎很执着。

“·····”尧白惊了,“你想做我弟弟?”

一浮摇头,“我可以把我师弟给你做弟弟。”

尧白木然收回目光,看向屋里滴落的雨水,干巴巴地道:“谢谢了。”

一浮让风吹得站不住,尧白瞥见他的小手紧紧撑在墙上,尽管这样身子还是忍不住东倒西歪。

他拽着一浮手腕往后一推,没好气道:“里头好好站着。”

一浮张了张嘴,许是真的力不从心,便老实实站在尧白用身子圈出的小角落里。

过了很久,一浮站得双腿发酸,雨还是一点都没有停下的趋势,偃旗息鼓的雷又卷土重来。这回比上次更响,整个佛堂仿佛都跟着颤动。尧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是听不到雷声一样。

连串闷雷砸下,一浮身子忍不住一晃,腿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站不稳。忽然,一浮听见头顶传来怪异的声音,他抬头往上看,只看到大大小小的瓦缝和顺缝隙灌进来的雨水。地面忽然摇晃起来,一浮吃了一惊,发现那古怪的声音并不是在屋顶,而是在更近的地方。

他正要细寻,忽然一声清晰的石裂声传进耳朵,接着便有细细灰尘落下来。一浮侧头一看,见身旁石像犹如暴风中的芦苇,左晃右晃。

“小白快跑!”一浮大喊:“佛像要倒了!”

尧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另一边跑,慌乱中他下意识抬手一挥,原本要朝两人站的一侧倒来的佛像直直朝另一边倒去。一浮傻眼了,不明白佛像为什么突然转了方向,情急之下使出全力将尧白往回推,自己伸出双臂想要挡住倒下来的佛像。

尧白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眼看着一浮要砸,慌忙又劈出一掌。石像应声而裂,眨眼碎成无数小石块,噼里啪啦往一浮身上落。

石块虽小,砸在身上也是疼的。一浮光秃秃的头硬是被砸出几块明显的红肿,石屑落在沾了水的衣服上化成稀稀拉拉的泥浆。不知是不是被砸晕了,捂着头趴在地上半天没动,看上去像是条瑟缩的小狗。

尧白忍着乱飞的烟尘跑过去,先扒开他身旁的石堆,又把他身上的石块拍干净。

“一浮。”尧白小声叫他。

这时候几步之外突然噼啪连串脆响,屋顶缝隙越裂越大,已经挂不住瓦。瓦片落雨似的接二连三落下来。瓦一空,本就腐朽的屋梁便暴露在雨水里,吱呀吱呀地随时都要往下落。

落瓦尚且还能躲一躲,整块屋梁要是掉下来这屋子就要垮。尧白皱了皱眉,看向地上昏睡不醒的一浮。

这时一浮动了动。

“一浮。”尧白扶起他,这才发现他额角破了处很深的洞,像是磕在什么利器上的,正往外冒血。

一浮痛麻木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觉得右脸湿漉漉地才伸手去摸,结果摸了一手血。

小孩子经事不多,当即吓傻了,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吓傻了的一浮顶着张血呼啦啦的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尧白:“····”

虽然一浮和闻不凡不相像,但尧白潜意识里知道他就是闻不凡。此刻看到一浮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多多少少有点接受无能。

“别哭了。”尧白伸手蹭他的脸。

一浮根本不听,哭声只大不小。

“你会死的,”尧白哭笑不得,“马上就能好,我不骗你。”

就在尧白素手无策的时候,屋角的房梁突然往下掉了一截,晃晃荡荡挂在那。尧白看了眼青灰色的天,雨雾蔽眼。

“到这里来,”他把一浮安置暂时安全的地方,嘱咐说:“在这呆着不要动,等我回来。”

说完就走出西墙,跑进瓢泼大雨里。

一浮打着哭嗝,额上的伤开始疼起来。他慢慢冷静,记忆犹如蛛丝在心里织成密密的网。过了许久,他看着满地碎石,小小的脸上露出深重的茫然来。

尧白去了不大一会就回来了。走进佛堂那一刻,尧白身后的天倏然亮开,厚密的乌云无迹可寻,雨声顷刻消失。一浮甚至望见远山与天相接的地方架起了一道光彩斑斓的彩虹。

尧白踏着稀微天光走近,一浮抬起头看他,恍然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