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禹葵葵
明暗交界，他几乎快要看不见星灿了，不，不会是这样，星灿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他在游戏里为了救他，拿自己幽灵身子去挡了导弹，死在了漆黑的海底；而在现实中，同样是是为了救他，永远沉寂于漆黑的河底。
为了什么，值得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荣耀，还是信仰，到底是什么值得他短暂的一生，过的这么苦？
最后一眼，他看到星灿用手指在玻璃上写了几个字母：sorry，接着，他就停止了所有动作，像是一个失去生命的木偶，被关在玻璃罩中，无声无息的沉入黑暗的深渊。
眼泪夺眶而出，却混入了河水中。心痛如刀割，言翊恨极了那些人，他们夺走了他的队友！他还没有好好跟星灿说句话，还没有和他有任何接触，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而言翊就像个傻子，不，他就是个傻子，都是别人在关注他，照顾他，他什么也没有为他们做过。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星灿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瞬间的灿烂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挣扎着想要浮上去，距离水面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言翊再也没了力气。眼前涌上无数星星点点，他张开嘴，冰凉的河水汹涌冲入嗓子。
一声嘹亮的声音划破天际，甚至在十几米下的水底都能清晰可闻，那是什么声音？
言翊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闪烁着朝阳光辉的河面上，划过一道巨大的身影，有头，有尾，有巨大的翅膀。
那是……龙？
☆、86
流淌着的冰冷河水，是谁的手，拉扯着他脱离苦海。
人生有两大悲剧，一种是想得到的得不到，一种是想得到的得到了。言翊挣扎在噩梦之中想要醒来，冥冥之中只觉得这句话好熟悉，是谁在他耳边说起，此时听来，愈加伤感。
想得到的得到了，却又再次失去，那又算什么？
“化龙那蠢货，派出了荒野军团几乎所有兵力直接越界去了西伯利亚寻找外星基地，倒是找到了，也毁掉了，不过很可惜没什么用，反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的武器数量骤减，兵力已经不足原先的三成。”一个男人说道，他的声音轻快，听起来很熟悉。
“您的意思是？那不是它们的基地？”另一个男人说，他的声音要低沉一点，但也很年轻。
“是，当然是，不过它们都是无实体的，毁掉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把它们基地毁了，它们难道不会通过无处不在的网络去其他的地方吗？你永远也找不到它们。”
“这次荒野损失惨重，我们要不要派些人过去？”
“没什么用，至少化龙有句话说的对，我们真正的战场在游戏里，不过现实中他是贪功心切，莽撞了。”
“说到莽撞，这里还有个人比他还莽撞。”
“哪怕是再平凡的事，只要把它隐藏起来，就显得饶有趣味。何况，隐藏秘密的是他最喜欢的人。”
言翊就在这时睁开眼，微微动了下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使不上力。
两个人一边一个站到他床边，俯首凝视着他。
言翊被他们看的浑身发毛，“你们是谁？”
左边的男人耸了耸肩，看了眼对方，又笑了起来，他长相俊美，黑发黑眸，脸部轮廓深邃，身材欣长，看着像个混血儿。
“我是天然呆，FB现任副会长。”
言翊很是吃惊，如今梦的边陲第一公会的会长却成了自己原先竞争对手的副会长，而且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脸的人畜无害，不过那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仿佛能刺穿人心。
言翊忍不住转开脸，不去看那个漂亮的男人。
右边的男人看着要年长许多，大概三十五六岁，穿着干练，浓眉大眼，冲着言翊颔首，“我是远听不如近闻，也就是雪狼湖，FB现任会长。”
这人倒是和游戏里差距挺大，不过一想也是，他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外貌和身份。
“很抱歉，我们现在才来找你。”远听不如近闻说，“但是他说你留在那里还有事要做。”
言翊没有答话。
天然呆说道，“多亏了你的宿命手表，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把它销毁了，留着实在是个祸害。朱咖克没什么事，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现在我们必须团结一致，荒野那边损失惨重，你必须……”
天然呆收起笑容，话刚说了一半，却瞧言翊脸色大变，支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必须什么？”言翊现在最讨厌别人上来就教育他应该怎么做，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我必须做什么？你们又想干什么？星灿呢？先告诉我，星灿呢？你们救他了吗？”
言翊急切的伸着脖子问，天然呆不爽的蹙起眉头。
“很抱歉。”远听不如近闻说，“我们救不了他。”
“很多事你不明白，我们也没有这个义务向你解释什么，你只需要服从命令！”天然呆有些不悦。
“星灿死了？”言翊的脸瞬间变的惨白，“他是你们的人对不对？他一直在反卧底，对不对？他为你们做事，你们就这么抛弃了他？”
“他不是我们的人。”远听不如近闻说，“他确实是潜伏在你身边已久的智能造人，窃取了我们不少机密。”
“不可能！那他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背叛他们！”言翊大声问道。
“可能……于心不忍吧，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远听不如近闻说。
“不可能，星灿是好人，星灿从来没伤害过我们。”言翊摇着头说。
“那你以为是谁将事态演变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是他暴露了雪狼湖的身份，游戏主城伊比昆根本不会那么快就进行下一步计划。”天然呆冷冷的说。
“你说是谁？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都是你们商量好的，斯克里格一直都知道我身边有内奸，他故意告诉我一些秘密，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瞒着我的队友！我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拿我当救世主？还是杀人刀！”
言翊越想越气，他想到了方才听到的谈话。
“你们想排除异己，用我来间接消耗化龙的力量，然后呢？你们想取而代之，我想的对不对！告诉我！”
“对。”远听不如近闻说。
“军政上的事，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我们既然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理由。化龙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们也是有私心的。”天然呆离开床位，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的天然呆，看着真是不如游戏里带着马屁股看着顺眼。
言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这都什么时候了？外星势力虎视眈眈，人类危在旦夕，作为人类仅存的防御力量，他们竟然这个时候还在内斗？
“斯克里格让我帮化龙，就是为了打压他？”言翊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所以，只有你们才是斯克里格的直属？”
“对，贺贺……”远听不如近闻说，“包括露易丝和安斯艾尔，他们都是化龙的人，安斯艾尔曾经是FB的团长，按理说他完全有资格知道那一切，但是，他并不可靠，所以只有他是当初在雪山上自戕。”
“什么意思？”
“斯克里格将整个FB化整为零，并且带入了现实，现在，它是你的了。”
言翊茫然的半张着嘴。
“他把我们都留给你了，整个FB公会和十万忠心不二的会员。经过几年的训练，他们已经足够为你做任何事。现在，是你回报他的时候了。”远听不如近闻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说。
“贺贺，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天然呆说，“等一切结束，只有我们能让生活回归正轨。”
言翊冷笑，“化龙的那些战士就不是人命了？他们以为那边是终端服务器，所以派了大量兵力过去，最后导致几乎全军覆没。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在我看来，你们更可恶！你们……和斯克里格完全是一丘之貉！”
天然呆皱紧眉头，连远听不如近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
言翊的呼吸停了一下，又立刻更加愤怒的瞪着他们。
天然呆深吸口气，“如果不去打，那里就永远都是他们的终端，只有毁掉那个，它们才会变成孤注一掷、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远听不如近闻继续说，“这样，那个bug才会管用。”
言翊愣住，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可是荒野的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怜。
远听不如近闻见状说，“战争是残酷的，随时随地就要为一个命令付出生命的代价，包括我们也是。”
天然呆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急切的说，“那个BUG究竟在哪？那是斯克里格留在你的记忆中的，你只需要找到那个BUG，我们就胜利了，你会成为新世纪的领袖，立于万众之巅，我们会一起迎接新的未来。斯克里格对你那么好，你难道忍心让他失望吗？”
“我真的不知道BUG在哪啊？”言翊摊开手。
“那就想，每天都想，睡梦里也想，什么时候想出来，战争什么时候就会结束。”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斯克里格既然让你领导我们，必然有他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永远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他们的尸体慢慢变凉，腐烂、发臭，但是却没人知道。”
“天然呆，给他点时间。”远听不如近闻伸出一只手按在天然呆的肩膀上。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在这里你完全自由。”远听不如近闻说，“贺贺，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你一定要赶在它们封锁服务器之前想起来，这间房间可以进入游戏，不过仅仅是VR，我们不能犯险再让任何东西进入你的脑子。”
言翊转过脸，就看见空地上摆放着一台VR跑步机……
麻蛋，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我要见朱咖克。”
“可是你现在……”
“朱咖克可以帮我想起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好吧。”远听不如近闻走近他，亲了下他的额头，说，“宿命的旅行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这是斯克里格给我们创造的后路，包括你，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多多回想一下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日子，那是最令人怀念的不是吗？”
言翊犹豫的看向他，发现远听不如近闻的瞳仁竟然是绿色的，祖母绿。
“如果你感觉好点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朱咖克就在言翊的隔壁，等他们调整了一下之后，他们之间的墙壁就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由于朱咖克身体过于虚弱，所以只能进行隔离治疗。
言翊趴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暗叹口气，喃喃着说，“小克，我们都猜错了，星灿他既不是纯纯的坏人，也不是FB的卧底，他只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是……”
他一阵哽咽，缓了缓说，“是最终的一员……他死了，他死了，我没能救了他。”他咬住下唇，感觉到自己脸和玻璃的贴合处有水划过。
事到如今，言翊已经不在乎他人都是如何诉说自己的理由，万般皆是借口，不过是想把自己的意图美化一番罢了，其实，谁说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为FB办事，还是为化龙办事，只要能保护住大多数的人类，只要能格式化整个宿命系统，那就可以放手一搏。宿命就像是个老旧的封建王朝，而化龙就是军阀，而FB就类似于农民起义，至于言翊是什么呢？他想了想，自己可能就是一把火，一把能将过去的束缚付之一炬的那把火。
言翊浑浑噩噩的打开门走出去，外面的景致虽不如荒野军团看着充满高科技气息，但至少也算得上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斑驳的墙壁，昏黄的走廊上，言翊看到尽头的那扇门，发出刺眼的光芒。
很多年以后，言翊也无法忘记当初他走过那道长廊之后，站在门外，看到的令人震撼的一幕。
冰冷而苍凉的黑色大地上，此起彼伏的丘陵绵延至天边，天空如洗，洁白的云朵低垂，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那是十万人，斯克里格将整个FB可以信赖的人带入现实，成为现实公会的一员。他们排列的整整齐齐，黑压压的布满了整个丘陵。
言翊突然涌上一股酸楚，原来，FB公会真的还在。
望着眼前的这些钢铁雄兵，不难想象他们每一个人当初在游戏中与斯克里格一同并肩奋战的景象，他们同仇敌忾，他们都是斯克里格最信任的会员。
“贺贺，从今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会长。”远听不如近闻走过来，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看他们看着你的目光，是信任，他们只信任你。”
没等言翊回话，突然传来巨大的呼啸声，像是某种神奇的生物。言翊吓了一跳，吃惊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丘陵和天空交接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有漫天云霞，美轮美奂。
突然，一只庞然大物从地平线处冲天而起，呼啸而来，带着迅捷凶猛的烈风低飞掠过人群，重重的砸在了言翊面前。
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