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向深渊祈祷 第167章

作者:愚人歌者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成长 ABO 推理悬疑

那可是徐长嬴,是永远不会被绝望吞噬的徐长嬴。

——“赵洋,怕什么,还有我呢。”

那是同样一无所有的徐长嬴对自己说的话,与叶新最后一次对自己说的话如出一辙。

那个可怕的2010年的夏天,现在的赵洋什么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好像在知晓阿特米西亚死亡的那个早上,他站在派出所外看到了赵修奕死亡的报道。

模糊的像素照片里,那个熟悉的人影高悬在那看不见的支点上,明明照片没有拍清,但是他却想象出了赵修奕死亡时的脸庞,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一直到很多年后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而在当时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好似连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同样,也是那一天的早上,齐浩歌又收到了交警的电话,“……肇事者是认出了叶新开的车,将其当成了帆远的董事长,但肇事者的家庭情况……”

17岁的赵洋站在烈日下,明明衣服都被汗湿了,但他整个人却犹如掉入了冰窟一般,他看着缓缓走在前面的优性alpha的背影,在这一刻恐惧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生不出面对徐长嬴的勇气。

于是他逃跑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一直站在徐长嬴的身边他才能假装没那么软弱,以至于到了那年的9月,他甚至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了,于是他在一天夜里再度回到了那个高架桥上。

车祸中刹车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撞坏的护栏也被换成了全新的,完全看不出这一处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他们寻找丢失的猫的那一个凌晨,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赵洋浑浑噩噩地蹲在护栏旁,透过栏杆间隙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庞大城市,但他的脑子里却仍然像幻灯片一样,无时无刻地不在重复闪现着赵修奕的脸,叶新的脸,以及好友的背影。

他想象不出徐长嬴的脸,他害怕看到那张脸上出现的后悔、埋怨或者仇视的表情,正是因为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所以他逃跑了。但又因为其他的痛苦也是那么的强烈,他这时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再剩下。

徐长嬴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

“赵洋。”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是当他将脸从膝盖里抬起时,却看见优性alpha正蹲在他的身边,同样透过栏杆缝隙望着安静的世界,下一秒,男生转过脸,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

“你在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赵洋不知道徐长嬴为什么会想到去高架桥蹲守他,又找了多少天,以及为什么明明大学都已经开学了,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但赵洋却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根本原因——因为他是徐长嬴。

2010年的这个世界上总共有70亿人,但会出现在他身边,会说出这样话语的,只有一个徐长嬴。

-

就在会议室陷入僵持的气氛之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班杰明简单道了一句请进,LEBEN调查小组的技术员伍德走了进来,低声对负责人安柏说了什么,将手里的U盘留下就再次离开了。

已经不眠不休了40个小时的安柏终于叹了口气,站起身将U盘抛给了班杰明,他有些疲惫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与劳拉的责任最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搜集更多的信息,夏青已经授权锁住了Wiesler追踪的后台,身为提比略的林家人很可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是当前最大的希望,但远远不够。”

“我们还需要追踪屋大维和提比略的动向,至于艾德蒙过往的选择产生的分歧,就先不再深究了,我们先将这个音频磁带的内容听了,就直接分头行动吧。”

班杰明手中的U盘正是蔡司两小时前刚从苏黎世带回的音频磁带转录的内容,8年过去照片没有毁损,但老式磁带上的磁性材料却会因为时间而退化,所以需要技术员进行修复和转录。

班杰明很快就打开了U盘里的音频,众人虽然心情沉重,但还是调整了一下,屏声仔细听着电脑里播放的录音。

就算已经由物证科的技术员修复过,但录音的前半段还是失真的“沙沙”声,除此以外一直都没有其他声音。

以至于班杰明都有些怀疑这个录音是不是根本没有修复好,但他又怕本来内容就是这样,所以也不敢轻易拉进度条,好在整个音频也就不到10分钟,所有人就只能耐心等待着。

任何人都无法捉摸那个劳伦斯的心思,他就像是一个黑暗游戏的策划者,将一个个事件和道具提前放置在设计好的地方,以期达到最佳的戏剧效果。

在仿佛无休无止的沙沙声中,赵洋仍然发着愣,直到电脑模拟的磁带开始转动,尘封了十载的人声响起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蔡司口中的可能。

徐长嬴主动背叛的可能。

那是在10年前的广东,或者香港的某个餐厅里,因为在细微的背景音里有一句用粤语说的“您的咖啡”。

“……那个omega不会到最后都没有认出你吧?”顾铭泽用粤语笑道。

“没有,是我主动告诉的她,那女人太蠢了,和她的beta丈夫一样,不知道我在华盛顿就认出了她。”

林涵山放下杯子,淡声道。

顾铭泽:“不过也正常,那个beta记者应该从未和他家人透露过自己做的事,他可比赵修奕不识时务多了,人死了都要毁了VIDA。”

林涵山:“人以类聚,蠢人就是这样。我原以为赵修奕是个聪明人,但谁知老贝克都亲自见他了,他却还想着将文件传给大使馆——这一点倒是和那个beta很像。”

“他死了可比活着还麻烦,”顾铭泽叹了口气,“上个月贝克集团还发来指令要求我们再找一个华人科技公司帮他们解决最后一个端口问题,我上哪儿再找第二个帆远给他们折腾。”

林涵山:“是吗?前年我要求选帆远中标时,屋大维的人一直向我抱怨中国人在软件开发上绝不如日本人和印度人好用,他们原来这么快就已经改变印象了。”

顾铭泽:“虽然国内只有一个赵修奕,但是老贝克在他死后重新在全球招了三次标才将San Greal系统搭建完成,最后一个澳大利亚人还因此直接进了永生会,更好笑的是贝克集团与我们对接时提到,如果不是之前中国人搭建的算法平台和数据中心,澳大利亚人还没办法收尾。”

林涵山:“我当时倒是没想到这个不过50亿市值的小公司会有这样的能量。”

顾铭泽:“阿姐,这么干净做到50亿已经不小了,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讨厌那个omega——你真的是因为她才选的帆远?”

林涵山:“只是好奇,而且他们的竞标书确实做的不错,得偿所愿而已。”

顾铭泽:“你当时没有让她帮忙劝一下赵修奕?”

林涵山:“不可能,赵修奕意识到贝克在搭建暗网后第一时间就将她和第一批工程师送回了国内,她和赵修奕的态度明显是一致的,我都说了人以类聚。”

顾铭泽:“那你是怎么告诉她的,她怎么没想着报警?”

林涵山:“其实当时是她主动来质问我。”

顾铭泽:“不会吧,她与那个beta还真是一家人。”

“毕竟是一个只有成人本科的市侩,直到最后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我坐在一起说话,质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金利斯和贝克会撤资,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废话。”

林涵山笑了笑,又淡声道:“我嫌麻烦,便直接问她知道徐意远是怎么死的吗?她居然愣住了,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想来她丈夫生前也不会和她商量正经事。我突然就觉得没有意思,就将贝克那天早上发来的赵修奕的照片一起给她看了,然后让她自己离开了。”

顾铭泽:“我以为她也认识夏高寒,至少知道些什么。”

林涵山:“只是个侥幸生出优性alpha的鲁莽女人而已,操着不知道什么腔调的英语就敢在竞标会上胡说八道。 ”

顾铭泽:“齐峥哥说赵修奕很喜欢她,死前几天还在想办法保她,毕竟她和那批回国的工程师不一样,对于San Greal没有威胁,我没想到原来是她自己去找的你,那她的死也不能怪你。”

林涵山:“最后本来就不是我动的手,是林光霁插在我这边的眼线给他报的信。”

顾铭泽无奈笑了一下,“那你不是也没叫回爸爸的人吗,其实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那个beta,毕竟夏高寒最后是自杀的。”

林涵山:“我叫回来也没用,她知道这些事林光霁也不会放过她。”

顾铭泽:“不聊这些了,诶对了,说起来你也是狠心,夏青当时不也在那辆车上吗——你真不怕那孩子也死了?”

“不过是一个没用的beta,也就那个女人非要养他。”林涵山端起咖啡杯,冷冷道。

“如果不是当年林光霁他们向我保证他是个优性alpha,我就该随便找个孕母把他生下来。”

磁带似乎后面还放了什么,赵洋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觉得脸颊的皮肤都是麻木没有感觉的,他只是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奇怪的声响,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无知觉咬紧牙关时的摩擦声,但是他没办法动弹,因为他的胸腔里爆发的铺天盖地的痛苦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

-“没办法,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是不能改变的。”圣朱利安斯的海边,徐长嬴搭着他的肩膀,一边浅浅笑着看向他,一边轻声道。

“人永远只能抓住眼前的一切。”

一个可怕的念头彻底从赵洋的心底冒了出来。

“啪。”在一片死寂之中,夏青手中的原子笔滚落在桌面上。

赵洋闻声惶惶地抬起头,他看见了自从徐长嬴坠海后就一直漠然不语的极优性alpha坐在角落里,会议室苍白冷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脸庞上晶莹的水痕,以及那双宛若在燃烧的眼睛。

赵洋呆滞地望着夏青那双充满可怖恨意的流泪的眼睛,他此刻也终于知道了徐长嬴心中真正隐瞒的东西。

那是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的痛苦,是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几乎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恨意,更是从知晓的那一秒开始就再也无法逃离的地狱。

对于他来说这是第一秒。

而对于徐长嬴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千个日夜。

许久之后,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安柏沉默着站起身,关上了会议室的灯,解散了会议。

三小时后,临时停留在北美分局的LEBEN调查行动组收到了第一个来自阿根廷的屋大维动向情报。

第125章

世界本来就是迷宫, 没有必要再建一座。——博尔赫斯《阿莱夫》

也许正如医生所言,自己的病症正在持续好转。

现在的夏青不仅拥有上一个夏青所没有的16岁之前的完整记忆,并且随着苏醒时间越来越长, 他看见“他”的记忆越来越多——这也正是他被判定为主人格的重要原因。

无论是日常生活中的闪回,还是夜晚的梦中, 他能够看见并感知到许多对于上一个夏青来说极为重要的记忆和感情, 并在越发了解后者的同时,也越来越分不清自己与“他”之间的区别。

因此,在与29岁的徐长嬴相拥而眠的夜晚里,夏青时常在回忆中看见“自己”细碎的目光落在熟悉但陌生的beta青年的脸上——不仅有在解剖室中,还有在暴雨倾泄的港口, 亦或者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只是绝大多数时刻的徐长嬴都没有察觉到这些目光。

明明28岁的夏青与16岁的夏青完全不同,29岁的徐长嬴与21岁的徐长嬴也完全不同,但仿佛只要是“夏青”就注定会被“徐长嬴”吸引一样, 就算是生活在无尽平静和顺遂之中的极优性alpha,在见到beta专员的那一瞬间,也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了那炽烈又熟悉的感情。

不过, 有一点很奇怪, 那就是夏青在这几个月里从未恢复过16岁到20岁之间的记忆, 甚至连闪回的片段都没有。

在前往阿布扎比之前, 相关部门安排的医生对他说这种情况很正常, 保持当前的状态是最好的——对于能够不被人格解离症状困扰的患者来说,无法找回和创伤有关的记忆在绝大程度上是一件好事。

“记忆只是记忆,不要去给它附加意义和价值,把它当做已经过去的事件。”

头发花白的精神科医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白大褂下露出了军绿色的制服领口, 他看着夏青,温声道:“哪怕之后的某一天不小心想起了痛苦的记忆,也一定要想想这句话。”

徐长嬴也从未在意他遗漏了那四年的记忆,beta青年只是习惯性地感到歉意和内疚——为自己在信息素紊乱的驱使下出手伤害了他,以及离家出走导致夏青误以为自己在隧道爆燃案中死亡。

但时至今日,众人也都能猜测到那起高速隧道燃爆案之所以会与远在另一条国道上的徐长嬴产生关系,也应当与劳伦斯脱不了干系。

20岁的夏青正是在那道火焰里失去了徐长嬴的联系,患上了人格解离症,而21岁的徐长嬴无论是后来遇到唐攸宁,还是在洛杉矶与劳拉重逢后成为AGB专员,再到不知何时成为第四席emperor,他的命运走向似乎也都能追溯到2014年的那场意外。

命运的确有偶然性加持,但徐长嬴的命运背后却潜藏着一双眼睛,不断监视并校正着这一切的走向。

终于,在徐长嬴离开后,夏青第一次在意识海中看见了属于20岁夏青的记忆,虽然是破碎的,毫无关联的片段。

那是一段只有短短几个闪回的画面,梦里还是19岁的夏青站在艺术学院的树荫下,他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beta师姐,询问他也是不是来看毕设展览的。

“你怎么到艺术学院这边了?办事吗?”——女生这么问道。

“没什么事,”单肩着黑色背包的“夏青”转过头,站在北京夏日的树荫下,面容沉静道,“从东门回来,路过来看一看,曲文师姐你呢。”

池曲文爽朗地笑了笑,她素面朝天,挎着帆布包,“我刚刚去财经部给老师跑了一趟报销,也是路过的时候过来看看,艺院现在不是有毕设展览嘛,一起看看?”

在梦境里,夏青莫名地清晰知道“自己”这一天其实不是来看毕设展览,徐长嬴在伦敦艺术大奖赛的油画得了金奖,这一周才送回系内,也放在艺术学院里展览,优性alpha在家已经美滋滋好几天了,所以“他”今天是特意去看那幅画的——虽然“他”在家里看过从草图到成品的全过程。

池曲文这时已经走到了男生的面前,只见穿着白衬衫的帅气男生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手里还拿着一只索尼微单,不由得笑了起来:“阿青你这可不是随便看看,这是早有准备啊,看不出来你对艺术这么有兴趣。”

实际上,“夏青”对于艺术的兴趣和知识面也就仅限于徐长嬴本人,“他”手里的旧相机是高二时候就开始用的,从徐长嬴开始走专业美术开始,“他”就习惯记录优性alpha不同阶段的作品,现在林林总总也有三四千张了,但此刻也不好解释,只能不置可否,“还好”。

“一起吧,正好逛一圈咱们一起去食堂吃个午饭,”池曲文笑呵呵地热情道,“师姐还想问你实验的一些事。”

“夏青”闻言不由得有些迟疑,因为这天是周五的上午,徐长嬴被他们院长叫去给大一学生示范素描,两人说好了如果下课早就一起去外面吃饭,但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池曲文正好抬起头看向艺术楼的小广场,像是看到什么“啊”了一声。

“夏青”见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视线聚焦的那一瞬整个人也怔了怔。

那是一群从艺术楼里走出来的人,大约七八个,为首的是灰白长发的艺院院长夔哲圣,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年轻的学生,此刻正偏过头和站在自己左侧的黑T恤男生说着话,这个一向以捉摸不定的性情著称的老院长此刻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居然有了几分和蔼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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