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能清洁工
……
总指挥官的尸体倒地后,阿格尔依旧处于见血后不知所措的状态。以撒熟络地走上前安慰这名新兵狙击手。
“放轻松。”
他轻拍阿格尔的小臂。
以撒习惯拥抱自己的士兵们,轻拍对方后背。尤其是新兵进入他的部队,第一次近距离杀人时。
但重生后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双方差距二十厘米,让以撒退而求其次选择轻拍阿格尔的手臂。
以撒还记得兰诺特成为自己斥候,看见他第一次斩首敌人时的场景。贵族少爷回到营地就开始弯腰呕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干呕出来。
明明兰诺特在未成为自己斥候前就上过战场,为何还会这样。以撒不解,早于兰诺特的金维里欧斯和红摩就没有如此不适状态。
还是某个阳光温暖的下午,菲珞西尔赶来防线替换兰诺特后,顺便解答了疑惑。
永远温柔像父辈的菲珞西尔先是感叹了一声:“原来兰诺特是狙击手出身啊”,随后轻笑出声。
他柔和解释道:“这就是热武器与冷兵器的差距。”
说着,菲珞西尔拢了拢披在以撒身上的披风,“我一直觉得枪尤其是狙击枪是很可怕的东西,因为它不像刀具那样近距离才能杀伤。”
“使用刀具,你能看到敌人流血倒下的时候,能闻到鲜血的味道,能听到他痛苦的喊叫,能看到他绝望的表情,因此你能知道自己是在伤害一个生命。”
“但在瞄准镜里,你只是看到有人倒下,再没有更多鲜活的反馈,你接着去找寻下一个目标,就像在玩游戏一样轻易就能夺去他人的生命,慢慢的会让人失去对生命的感知,忘记战场真实的残酷。”
所以,阿格尔也像兰诺特一样是被吓到了吧。
以撒更加轻柔地拍打阿格尔的手臂,模仿菲珞西尔的口吻低声说道:
“有我在,没事的。”
阿格尔举起双手,拒绝以撒的接触,他后退几步与以撒拉开距离。这种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跑出屋子,离开以撒,越远越好。
他有些恐惧和生理不适。
比起总指挥官的死亡,他其实更害怕的是以撒杀人后的表现。
过于的平静、寻常,甚至转身安慰他,仿佛以撒总是身处于杀人犯的位置。
阿格尔一直认为以撒没有指挥能力,除了漂亮脸蛋当个花架子外,毫无作用。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遗失通讯器的指挥系考生,几分钟前果断的割喉同伴!甚至还身体半蹲,仿佛欣赏花花草草般,平淡的给死者复述死亡时的过程。
以撒在欣赏对方的死亡吗,不,他只是冷静的陈述,像是直白地念读着讣告。这甚至比满意愉悦的注视死者还恐怖,因为……
阿格尔努力克制住对以撒畏惧的心情。因为这更加表明了以撒习惯杀人场景。
事情已经发生,阿格尔只能不断说服自己,这只是虚拟对战平台,以撒并没有真正杀死同伴,总指挥官只是退出了考试,还能选择复活。
他应该听听以撒的想法,或许以撒和自己一样,只是把所有错误都怪罪在了现任总指挥官身上。
“以撒维尔,”阿格尔咽下唾沫,喉结滚动。他垂眼望向趴在地面的尸体,努力保持正常语气:“为什么杀死他?”
阿格尔极力让自己平静,但飞快语速出卖了他,“战场失利不只是总指挥官一个人的问题,你没必要……”
以撒竖起食指,打断了阿格尔,反问道:“士兵的职责是什么?”
“服从命令听指挥。”
以撒:“听谁的指挥?”
“当然是指挥官的,”说到这里,阿格尔又一次加快语速:“所以你为什么杀死他,战场上不能没有总指挥官。”
“即使是一个逃避责任,毫无作为的总指挥官?”
以撒望着两人中间十几英寸的距离,往前踏出一步,试图安慰自己的狙击手,“在前线遭受了严重挫折和失败后,总指挥可以沉默寡言、可以犹豫动摇,但他不能长时间停止军事行动,什么事也不做。”
观察阿格尔的抗拒神色,以撒又往前迈出一步:“怨天尤人,精神失常,这些事情都会发生。但一军统帅不能失去自我控制,否则下属也会畏敌怯战。”
见阿格尔没有提出反对异议,以撒继续说道:
“中途接手最高权力,他肯定很艰难,说不痛苦那都是胡说。但是指挥官的刚胆精明,机断专行,就是奇袭胜利的保证①。”
“作为练兵打仗、带兵打仗的指挥者,统帅的血腥本性是士兵最好的激励和指挥。如果指挥官冲锋在前,勇敢无畏,士兵们就能够杀敌而不怕牺牲。如果指挥官害怕危险而气馁,部队就会失去信心,害怕战斗①。”
“如果将领不狠,很难有虎狼大军。有些错误认识必须立刻清除,只有这样我们还有挽回余地。”
一步又一步,以撒贴近了阿格尔,“士兵就是指挥官手握的枪,枪自己是不会动的,需要由勇敢的心和强有力的手去使用它。”
以撒靴尖碰到了阿格尔的军靴,两人再次恢复成面对面的姿势。
地面上成滩鲜红血液随着以撒步伐悄悄流淌,一路追随到阿格尔军靴下。
阿格尔深吸了口气,他还是无法接受以撒砍杀同伴时的那幕,但理智告诉他,以撒的观点没有错误。
阿格尔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不再追问,只是提醒:“但下次……不要这样做,裁决审判是军事法庭的作用。”
阿格尔捡起地上掉落的总指挥通讯器和电子板,“你可以纠正他的错误,直接杀死总指挥官只会让我们更加难以取得胜利。”
面板上,是开战以来的军事战报:
“三十五分钟,敌方精准打击一号坦克小队。”
“四十二分钟,渗透小队被敌方防卫狙击手全部歼灭。”
“六十七分钟,炮兵团死亡两人,未找到敌方渗透小队。”
“六十九分钟,炮兵团死亡五人,炮兵团全体阵亡。未找到敌方渗透小队。”
“七十一分钟,所有队伍后撤二号征地,一号高地失守。”
“八十分钟,西北向东南狙击岭山脉失守,Echo、Foxtrot、Charlie、Delta、Bravo通讯中断……全员死亡……”
“是有些麻烦啊,”以撒探头看着战报板,他用军装擦拭溅射到手背上的鲜血,随后从阿格尔手中接过指挥板。
“这东西还是第一次见,”戳戳点点,以撒发现电子板没有通讯功能,他们无法联系首都军部,总指挥官的通讯器只能向下联络。
他有些不理解当前年代的军事科技,发展中又带着不人性化的落后。单论通讯装备,总指挥官应该有能联络更高一级存在的功能才对。比如总司令部。
以撒调出面板上的人员一栏,找到了F队旁的姓名——以撒维尔。
“只要在这里调整职位就可以了吗,”以撒询问道:“现在战场上的职位变动不需要联络军部?”
“你想做什么。”阿格尔不明白以撒口中的军部是指代什么,他看着以撒在滑动职位表,心中产生不敢想象的猜测,“你别乱点……”
第8章
虽然以撒刚才的果断杀人震惊到他,可是一个把通讯器弄丢,让手下士兵全部离队的小队指挥,怎么敢接手现在这种一边倒的局面。
阿格尔来不及阻止,还是看着以撒在职位一栏,把以撒维尔这个名字调动上了最高位置。
“你怕死吗。”以撒歪头认真问道:“如果想离开,我有权力允许你退出战场。”
阿格尔的俊秀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想做什么?”
他还想继续劝说以撒别乱来,赶快从总指挥官的位置上退下来。
可直视面前人的双眼,青蓝色瞳孔中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好像总指挥官一职理应由以撒接手,他会不容一点错误的赢下战争。
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打赢这场比赛啊。阿格尔愣住了,他盯着以撒,又有点动容。
士兵的天职是听从指挥,何尝不希望指挥官们担负起重任。但见的比赛越多,越会发觉指挥系学生也是人,是人都有劣性差距。
蓝方指挥官对他们的打击进攻,犹如天堑。
阿格尔掌心潮湿,呼吸加重,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悲观,因为以撒还在望着他,如此坚定。
最初被当作花瓶的以撒都未怯战,自己怎会生出不堪想法。
阿格尔突然笑了,真诚的哼笑了一声,他指着自己臂膀上的Foxtrot说道:“怎么说我也是F队的一员。我会坚持到最后一秒钟。”
“不,现在是总指挥官、您的亲卫队成员了。”
……
地堡外,桑塔一行人。
三人快速架起从机甲上拆卸的弹药发射筒。周遭,是他们顺手收获的枪支弹药。
谁都没有料到地堡物资丰富,仿佛是某支队伍在申请完空投补给后来不及接收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而在白夜定位好坐标就差发射穿甲彈时,以撒与阿格尔跑出地堡与众人汇合了。
“幸存者呢?”
“地堡里有敌人?”
桑塔和雷欧同时问话。
桑塔不解活下来的士兵为什么没有跟着以撒一同出来,而雷欧则观察到以撒衣服上的血渍。
五人相对,一瞬间的沉默。
还是以撒抬手晃动掌中的指挥板打破宁静。
向下属解释的事情,以撒很少做,况且刚才已经对阿格尔诉说了一遍,再来一遍过于浪费时间,他扭头看向阿格尔,希望由阿格尔长话短说。
没想到阿格尔走到武器箱旁,抱起了分离已久的狙击枪,一声未吭。
大概明白阿格尔为何这样做,以撒一顿,简略地解释说:“总指挥死亡,临走前让我接任。”
“……”
又是一瞬间的沉默。
显然一句话的解释没有撒谎,可也没有让众人完全了解真相。雷欧误会成敌军追杀总指挥,总指挥失血过多或者别的原因,阵亡在了地堡中。
此刻他想的,是以撒没有能力担任总指挥官。
让面前这小子担任最关键的指挥之位,简直胡闹!
雷欧眼神苛刻的打量以撒,在想怎么让小指挥别胡乱下达军令。
“总指挥官的位置,就这么简单的给你了……”桑塔只觉得荒唐,“只是离开七八分钟,我们队的队长就变成了总指挥官?”
他表情写满这也太草率行事了。
唯有白夜,清冷又简略地说了一句:“也好。”
“这可一点都不好。”桑塔直摇头,从见到以撒第一面起,就未发现对方有优秀指挥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