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能清洁工
张宸星无声发誓:下一次,一定要让以撒知道自己的水平。武装系学生是替代不了指挥官系生的!
如此考量,让张宸星敏锐察觉以撒此时在隐瞒着什么。
以撒维尔从下机后就不正常。
和飞机上的小插曲有关?
张宸星否定了这种想法,坐在最前排他听见了后方空姐与乘客的交流,只是留点血……以撒维尔还没有那么怯懦。
张宸星又不着痕迹,隐晦地撇了一眼身旁之人。
以撒还是低着头,落在队伍后面慢悠悠往前走。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悬在头顶的白灯将半张脸切割成黑白轮廓。
难以琢磨。
张宸星又看了一眼以撒,就在收回视线往前走时,他被叫住了。
以撒问道:“有事吗?”
被青蓝色瞳空直勾勾盯着,张宸星表情不自然。
“怎么了。”他提高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
张宸星发觉以撒的目光在自己头顶游走,从头发扫到耳廓,又从鼻尖扫到喉结。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莫名产生了紧张。
他听见以撒平静地问道:“有种鸟类,羽毛蓝到发紫,黑色的喙黑色的瞳仁,想请问一下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不知道!” 张宸星强硬回复。
他突然心虚,也许是刚才窥视以撒被对方发现了。至于以撒的问题……拜托,谁会在执行任务期间刚落地目标地点去问一只鸟叫什么名字。
以撒维尔那句话肯定是有别的含义。
但这和他无关,管他问什么自己都不会去考虑。
张宸星勾起嘴角,视图无事的又补了一句:“不如等任务结束,你去买本《鸟类图鉴》。”
说完便快步往前走去,拉开了与以撒的距离。张宸星与阿格尔并排走在一起了。
阿格尔的战术背包带擦过手臂时,让张宸星顿了一下。
蓝至发紫的羽毛……
“发什么呆?” 阿格尔压低的声音混着机场广播的杂音。张宸星摇头未在答话。
一行人跟着坤奇穿过安检门,来到室外。
上车时,张宸星又想起刚才的回忆片段。
在他还未将联邦军人定为自己的理想前,在爱温德尔老宅的博物馆中,祖父曾用布满勋章的手掌指向聚光灯下的标本。
“仙蓝雀的羽毛能映出晚霞,可惜现在只剩标本了。” 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映着玻璃罐中蜷曲的鸟影,细密羽毛上的蓝紫光泽。
如同以撒描述的鸟类。
而它还有个特殊的名字,和平鸟。
越野车碾过砂砾路面的声响混着引擎低鸣,车载电台滋啦作响。当夜,众人临时在一家旅馆内歇息。
作为任务上线的坤奇未公布任何细节,只是让五人休息,提供了一些西奥钞票和通讯器材。
坤奇说:“明日一早,乘坐航班前往古博拉。”
这是他最后与众人分别时说的话,随后吹着口哨搂着漂亮的老板娘离开了。
*
地点:古博拉郊区机场
距离五人离开联邦境内第二日
“不对劲。”
在坤奇离开众人去联络货车司机时,阿格尔低声对以撒说到:“截止现在,我们对任务一无所知。”
仓皇被“驱赶”至西奥,接触的上级领导无一人为他们解释详细过程。
就连所谓的任务上线坤奇拉塞尔,也毫无军人纪律,夸张豪放的做派,十足的街头地痞黑帮混混。
但若坤奇拉塞尔不是军人……联邦为何会让这人做他们的上线。
五个人在烈日下暴晒,等待可以接送他们前往市区的车辆。
古博拉简陋的机场里十分闷热,处处是菜与汗味,简直不像航空港而像是农棚。昨夜五人拿到了临时办理的通讯器。此时以撒连接网络查询温度——三十二摄氏度。
这还只是古博拉的五月份。
有一只半野不野的黄狗,叼着黑乎乎的东西摇着尾巴钻到了路边停靠的车辆底下。
等待途中,以撒随手又查看了几个关于古博拉的词条。
伤寒、霍乱、疟疾肝炎和暴乱。简直是肮脏落后地区的代言人。
其他人等待的不耐烦了。
张宸星无聊地踢开脚边的包装盒,喉间溢出一声咒骂,他深吸一口气又屏住呼吸,包装盒被踢走前一堆黏稠白色液体险些沾到他的鞋面。
坤奇的喊声穿透热浪传来,四十多分钟终于让他找到了辆白色货车。坤奇坐在副驾驶将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截布满晒痕的胳膊。
“上来!”他半个身子从车窗中探出,拍打车门示意几个人快些进来。
车内的味道更不好受,散发着厕所堵塞的气味。
车辆发动,金属门轴发出吱呀声。
坤奇操着一口浓重西奥口音的联邦语与司机激昂地聊着什么(明明见面时他的联邦语说的非常流畅标准),又因为他开着车窗说话,模糊发音和杂乱气流让众人在后排听不清话语。
众人开始找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以撒的注意力被雷欧吸引过去,对方正查看古博拉近几个月的新闻。
“多日高温预警:全市停电持续第七天,自来水厂因燃料短缺停产 ——”
“本月十七号,古博拉第三区警署被燃烧弹袭击。”
“暴动组织‘血十字’宣称对冲突负责,交火持续七小时,死亡人数……”
雷欧忽然暂停视频,皱眉查看屏幕上未打马赛克的血色图片,“官方数据是四十三人,但当地记者发回的录像里,仅一条街就有十七具尸体。”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高扬笑声出现。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是坤奇和司机。
笑得刺耳,笑得充满刻意的下流。
白色货车对面迎来一辆敞篷车,有些少女在车上高举手臂扭动身体。
坤奇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外边,吹起口哨。
少女们在发现对面有人朝她们看时,并不羞涩。而是直接站起来,大胆火辣地掀开上衣暴露出没穿胸罩的乳房。
坐在后排的五人误以为出现突发事件,在快速抬头后又本能低头回避,这又引起坤奇和司机的哈哈大笑。
“雏鸡!”
这句话说不清在指代谁。
对面的少女们持续欢呼雀跃,在飞吻中两辆车擦肩而过。
雷欧一言不发,低着头继续查看新闻。他放大一张焦黑的建筑照片,断壁残垣间隐约可见锈蚀的铁架。
“疫苗储存库发生爆炸。爆发前三天,世界卫生组织刚运抵十万剂流行性传染病疫苗。”
“古博拉百分之六十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医疗资源覆盖率不足三成。”这句话是利百加说的,他也在搜查和古博拉有关的新闻。
他又扬起通讯器晃了晃,“但这里同时是个旅游城市。”
他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着古博拉零售各种矿产原石的广告。随后滑动照片,广告变成了风景图,是古博拉的一些旅游景点。
最前方,司机看向后视镜又朝坤奇说了几句话。
坤奇可惜道:“对,这群年轻人还不到欣赏女人的年纪,也许喜欢那些冷冰冰的雕塑。”
坤奇扭头朝后排看,说:“感谢司机吧,他会多开一会,让你们看看那些铜像。”随后转身坐正,朝司机不屑道:“一群破铜烂铁,也只有外乡年轻人喜欢。”
司机点头,二人又是哄笑。
货车在颠簸中拐过三道扬尘弥漫的街角,最终停在了一片狭长广场前方。
以撒抬头时,正看见广场中央的黄铜雕塑群在烈日下泛着热气 —— 说是广场,不过是几片碎大理石拼贴的空地,中央环岛立着六座一人高的铜像,周围全是加盖的简易房屋。
或许曾经很开阔,能容下许多游客,但不是现今。遍布的商贩比底座上斑驳的弹孔还多。
曾经的广场回廊如今被分割成密集的摊位,五颜六色的塑料布遮阳棚下,堆满了廉价 T 恤、仿制军靴和印有 “反帝国英雄” 字样的钥匙扣。
“到了,胜利广场。” 坤奇笑着伸手指探出车窗。
“看见那个攥炸药包的小子没?去年让人用 RPG 轰断了胳膊,现在的新手艺匠焊得歪七扭八,你看那手腕 ——”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像他妈根香蕉!”
他们来到了五十年前,反帝国侵略的纪念广场。
以撒顺着坤奇的指向望去,中央黄铜雕塑群或多或少都有些缺失。最中央的少年单膝跪地,残余的右手仍紧攥着导火索,断裂的左肘支在地面,炸开的袖口露出扭曲的金属骨架。
基座上 “1764-1788反帝国解放战争” 的铭文被贴纸覆盖,花花绿绿地写着 “古博拉原石保真”“导游带路五十元”。
“十六岁零三个月。” 雷欧不知何时站在以撒身旁,声音低沉,“雕塑旁边有注解,当时他把炸药包塞进帝国侵略着的坦克履带时,导火索只剩十秒。”
利百加:“西奥全境都被帝国的坦克碾过,最后保卫战不得让孩子们也上前线了。”
几乎在看清楚黄铜雕塑群纪念的是什么后,所有人都挺直腰板。
以撒也在其中。
给与敌人最大的尊敬就是给与自己的尊敬。何况他们只是一些黄铜雕塑。
接着他们往后走,想要看清楚雕塑群后面的注解。但那里早已被涂抹,黑色的喷漆占据了全部的面积。
“这是……”雷欧有瞬间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