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第102章

作者:普通的鹿 标签: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强强 推理悬疑

  ☆、昨日重现 三十二

  许月在医院里又住了三天,实在躺不下去,顶着叶潮生的反对出院了。

  叶潮生每天往市局跑,陪着那位督查玩你问我答,顺便回队里溜一圈。

  陈来的录音笔里的内容证明了他对当时那把假凶器的来源一无所知,也就摆脱了伪造物证的嫌疑,当年那份证明了曹会是连环奸杀案的物证也跟着被重新启用。

  刑侦队整理完证据,准备重新提审曹会。

  汪旭蹲在楼梯间里:“这录音笔要是早点拿出来,陈来不至于背这几年黑锅,说不定还能救他一条命。”

  叶潮生掐着一根烟在手里玩,没说话。

  整个案子就像绳子的两端,已知一端握在叶成瑜的手里,方剑杀了王新平,多半是和叶成瑜有关系,那么另一端呢?王新平杀害陈来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廖永信吗?廖永信和叶成瑜之间的利益输送,又是什么样的?

  晚上躺在床上,叶潮生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廖永信哪来那么大的能量,能说动一个狱警能替自己杀人呢?

  许月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带着氤氲的湿气。

  叶潮生看他一眼,起身从浴室里拿来吹风机,插上电源。

  许月的头发软而细,吹干的发梢扫过手背,带起绒绒的痒意。

  叶潮生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忽然想到,如果指使狱警的人不是廖永信,如果廖永信也是被人指使的呢?

  “你在想什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许月伸手要接过叶潮生手里的吹风机。

  叶潮生避开他的手:“我在想,什么人才有这么大能量,能说动狱警在监狱里杀人。”

  许越看着他:“你想到了谁?”

  叶潮生关了吹风机,在手上掂了掂,说:“老陆局。”

  两个人沉默下来。

  陆辛是病退,在朋友孩子的婚礼上突发缺血性脑卒中,预后不佳,半边都瘫了,话也说不利索。

  当年和曹会在法庭上翻案,没多久陆辛就办了病退,郑望空降。

  不算王新平,方剑停止为叶氏杀人的时间,就在陆辛病倒之前。

  叶潮生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又折回来,在许月旁边坐下,“之前你不是问为什么这几年方剑不再替叶氏杀人了吗?我想了想,如果和叶成瑜勾搭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廖永信而是陆辛,那就能说得通了。”

  “叶成瑜可能是发觉了什么,要么是意识到上面想整治陆辛这块铁板,要么是发觉陆辛的身体有问题——以叶成瑜的为人,监视合作伙伴也不是干不出来。于是他不再指使方剑作案,可能是是怕一旦陆辛倒下去,案发时间比较近的案子就兜不住了。再有,芸生说叶氏三年前开始做假账,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恐怕是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许月想了想,问:“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再想翻陆辛的底,恐怕不容易吧?”

  叶潮生摇头:“估计难。陆辛本来想扶廖永信,这个是局里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但依现在的情况来推测,恐怕是当年陆辛倒了以后,叶成瑜没看上廖永信。方剑杀了那么多人,根本不差康明和马晴两个,叶成瑜并不怕人追查到方剑身上。这么一来,说明杀王新平这个动作对叶成瑜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很可能是叶成瑜的自保之举,否则他何必要替廖永信或是陆辛擦屁股?”

  许月顺着他的话想:“陆辛和叶成瑜如果有这样的关系,手里恐怕少不了叶成瑜的把柄,如果陆辛要求他这样做,以手里的把柄相威胁,也有可能。”

  许月摸摸喉咙上的护颈,感觉底下的纱布好像有点潮,可能是刚才被吹风机吹得出汗了。

  “我跟这个廖局打交道不多,但感觉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叶潮生哼一声:“他这么多年跟在陆辛后面,跪习惯了膝盖打圈。恐怕陆辛扶他就是因为他扶不起来,不然陆辛还要担心,把廖永信扶起来回头把自己蹬了怎么办。我现在反而觉得,温林那个案子做假物证的事,八成是廖永信自己的主意,贪功心切,还怕陆辛以后走了就罩不到他了,于是想自己给自己加码,正好赶上温林这个倒霉蛋自己撞上来。这种脑子缺根弦没事找事的举动,陆辛可干不出来。”

  叶潮生察觉到许月的动作,按住他摸自己脖子的手:“纱布湿了吗?别摸了,我给你换。”

  许月的脖子被包了里三层外三层,

  叶潮生小心地替他取下护颈,揭开外层纱布上的胶布,一层层抖开取下来,露出里面那层覆盖着伤口的敷料。

  叶潮生仔细看了看,心疼得要命,想碰又半路缩回手,当时许月捂着脖子,鲜红的血液一个劲往外涌的场景,仿佛又回到眼前。

  许月伸手摸摸叶潮生的脑袋:“我不疼。”

  叶潮生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替他换好纱布,又帮他把护颈重新带回去。

  廖永信的出逃一下子把案件的严重性质拔了八个高度。

  刑侦队拿着搜查令进入他家,毫不意外地人去楼空,电脑等一应资料设备均被清空了。

  碎纸机里还有一袋子搅碎没扔掉的纸屑,可见主人离开时的仓皇。

  唐小池意外地从碎纸机里发现一张卡在碎纸机刀头里没有完全搅碎的股份认购协议。抬头的部分还没有搅掉,“叶氏”两个字大而刺目。

  经侦快速入驻叶氏,叶芸生和成小蓉都被暂时监视了起来,等待调查结束。

  叶潮生的身份敏感,谈话和笔录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

  他在局里俨然成了一个焦点。关于他的各种小道消息在局里传得满天飞。有说他大义灭亲的,也有说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叶潮生仿佛不在意,面对那些一见到他就嗡地一声散开的人,也如常一样点头微笑打招呼。

  他这天从会议室出来,想回自己办公室拿点东西,一上楼就看见刑侦队外头站着蹲着十来个人。他在人群里头扫了一眼,看到两个面熟的,是之前来过刑侦队的方剑案子的受害者家属。

  他再仔细一看,温丛竟然也站在人堆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潮生走过去和受害者家属打了个招呼,正赶上唐小池出来叫人进去谈话,一见到他,先把他拉进办公室。

  “叶队,你这还得有多久才能回来这边事都堆成山了”唐小池问。他问得已经算委婉,实则是最近局里一直在传,叶潮生可能要被调到基层去。毕竟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叶潮生正要说话,汪旭匆匆过来把他拉到一边:“方利收到的匿名短信,我有一点眉目了。”

  叶潮生挑眉:“现在不是马副队管事吗?”

  汪旭往后面看了一眼。

  马勤已经带着人搬回来,办公室里又恢复往常热热闹闹的样子。

  “我感觉马副不是很想管这个事。估计是因为这个不能算能直接采信的证据,查了也没用,嫌耽误工夫。”汪旭还从来没干过在一个领导面前说另一个领导的坏话,局促又紧张,生怕叶潮生当场就要把马勤叫来过问。

  叶潮生看着他:“那你的意思?”

  汪旭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我想办法查到了那个匿名短信的发送蜂窝,就在本市。”

  叶潮生惊讶,接过那张纸:“这都能查到?”

  汪旭挠头:“我后来才发现这种匿名服务用的还是好多年前的老技术,漏洞很多,很容易被反向追踪。”

  “还有之前那个齐红丽的网友,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摸进那个论坛服务器去看了看,然后发现那个匿名用户最后一次登录的IP所指向的位置,和这个匿名短信的蜂窝位置很接近。”

  汪旭低了低头:“马副不太愿意管这个事了。但是我觉得有点太巧了。”

  叶潮生看一眼纸上的一行地址,在中心商务区。

  “我有点怀疑这个IP 可能是来自商务区里某个写字楼的公共路由器。”

  叶潮生把纸条折好:“你想怎么办?”

  汪旭听叶潮生的口气好像是有戏,眼睛一亮:“我想先找到这个路由器,然后再说……”

  叶潮生抬手打断他:“今天不行,我得接你许老师去医院换药。明天吧。”

  汪旭高兴得就差蹦起来,兴高采烈地把叶潮生送出办公室门口。

  叶潮生从办公室出去没两步,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温丛。

  叶潮生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只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跟着追了上来。

  他不耐烦地停下脚:“温小姐有事吗?”

  温丛走过来:“我……我是过来参加通告会,顺便采访受害者家属的。”

  叶潮生做伸手了个请便的动作,又说:“我正在停职接受调查,既不能对媒体发表任何言论,也不能给你开任何方便之门。”

  温丛摇头:“不不,我是想谢谢你。”

  叶潮生很冷淡:“不用谢,应该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被人一把拉住。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以为曹会和我哥哥一样,是被冤枉的。”

  叶潮生的耐心告罄,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当时曹会的案子刚递检,你就找上了那个律师,你当时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曹会的无辜吗?温小姐,原本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因为没有意义。但是你既然非要拿出来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在没见过案卷,没有和曹会亲自交谈过的情况下,确定他的无辜?如果你看过案卷,你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看到的?你敢告诉我吗?”

  温丛被他说得脸色发白。

  叶潮生却没有就此放过她:“我个人并不十分想去揣测你当时的动机,但你当年也真的不在乎曹会是不是真凶,没说错吧?你只想以一个最吸引人眼球的方式,将温林的案子推到公众面前。是,我承认温林的死是一场悲剧,但这场悲剧到底应该追究谁的责任?温林他当年出入过案发现场,从他的宿舍里搜出受害者的财物,警察将他作为嫌疑人带回审问,难道有任何问题吗?如果他及时报警,不动贪念,这场悲剧何至于会发生?”

  “至于你,温小姐,整件事情里你获得了什么样的好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去做这件事,也只有天知地知了。万幸今天我们还有机会将曹会绳之以法,告慰那些受害者。”

  普通女孩被说成这样,多半就要哭了。温丛却没有,她除了脸色比方才略白些,甚至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叶潮生实在不喜欢她,连带着原本对温林的那点同情与可惜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转身准备走,却听见温丛在他身后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很抱歉妨碍到你们抓曹会,还有那个女孩。我确实没有直接看过案卷,是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但我相信他最初也是出于好意。我哥哥的事情以后,我对警察很不信任,一直想……”

  叶潮生猛地回身:“他是谁?”

  

  ☆、昨日重现 三十三

  叶潮生告别温丛,边开车边给许月打电话。

  许月上午去了一趟海公大。他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没去上课但是给学生留了阅读和讨论作业。早上班长给他发信息说作业已经收齐送到他的办公桌上。他现在不住宿舍,只能亲自去拿一趟。

  许月在办公室里和同教研组的老师聊了几句。受伤的事情瞒不住,教研组的人都知道,围着他嘘长问短。

  他好不容易抱着作业逃出重围,又在办公楼门口遇上了秦海平。

  他从玻璃转门里走出来,秦海平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手插着兜拾步而上,一抬头,面对面碰个正着。

  许月想躲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平心而论,秦海平的殷勤,并不算是爱慕者不知分寸的纠缠,他的接近其实具有相当的分寸感。

  许月住院的这几天,他来访的时间总是把握得非常巧妙,既不会与许月在医院里的常规检查时间冲撞,又恰到好处地留下充分的见面时间。

  就连谈话的内容,也回归到两个人具有相同见解的领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上次引发争执的那些问题。

  如果这样的相处也算是献殷勤,那么本不该令人厌恶。

  但许月总觉觉得不舒服。

  “许月,怎么来学校了?”秦海平走上平台。

  许月点点头,礼貌地朝对方笑笑:“秦老师好,我过来拿学生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