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师尊,你发财了?”
“问天机阁支取一些,不成问题。”
“我就知道。”穆若水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徒儿不肖,半点不尊师重道!傅清微伸手便要揉她的头,穆若水已主动将脸送了过来。
细腻无暇的一张玉容,眉眼精致如昔。
傅清微收拢掌心,才没有让她直接贴上自己的手指。
傅清微不动声色退后半步,说:“回吧,你该就寝了。”
“可是师尊,我还没有和你多说会儿话。”穆若水连手都没蹭到,可怜巴巴。
“为师乏了。”
“……那徒儿先告退了。”
“嗯。”
穆若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直到带上房门,傅清微从门缝里看到的还是她可怜的脸。
寻常人家师徒孺慕,断不会避嫌到如此地步。
傅清微确实有愧于她,然而她不得不这样做。
唯有这样不留余地,才能将情爱的火苗扼杀在摇篮里。
出门前的一个月,穆若水都在整理行囊,她们俩以前都是挣钱顺路玩一玩,也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沪城,听说是全国最发达的摩登城市。
最重要的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这和……有什么区别!
省略号里的内容穆若水想不到,但不影响她的兴奋和期待。
傅清微进了趟城,刷脸从天机阁支取了一笔钱,买了个时兴的皮箱装行李,都要去沪城了,总不好逃难一样背着包袱。
新道袍也买了几身质地好的,鸟枪换炮的二人拎着皮箱,踏上了去沪城旅游的路。
铁路没有直达,二人先乘车前往雾都,从雾都坐船到广汉,船上一周时间,傅清微有点晕船,每日食欲不振,穆若水恨不得和船上的厨子抢厨房。
船舱狭窄低矮,整日飘在江面摇晃,加剧了傅清微晕船的症状。
穆若水一面心疼师尊唾弃自己,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暗喜,船上这几日傅清微脸色煞白,身体柔弱,她将她揽在怀里靠着自己,温声细语,对方只阖着眼无力抵抗。
她睡着了,穆若水的手背一遍遍抚过她光滑的脸,想要做点什么,终究不得其法,咽下了僭越的冲动。
……这么抱着她也很好。
她的唇瓣浅浅地吻过师尊的发顶。
抱了六七日,轮船终于靠岸,穆若水扶着傅清微下船,傅清微两条腿软成了面条,踩在地面跟仍在水上没什么两样。
穆若水及时兜住了她的细腰。
这几日她不知搂过圈过,又用手掌丈量过几回,爱不释手,轻车熟路。
“师尊。”她将女人整个搂进怀里,低声靠近她道。
傅清微闭了闭眼。
“去最近的客栈休息一日。”就这么上火车,她恐怕又要晕着到沪城,叫她占尽便宜。
“是,师尊。”穆若水说话时的唇更靠近她的耳廓,目光在小巧的耳垂停留片刻。
“走了。”
傅清微扶着她的胳膊,拉开了距离。
穆若水一手拎着皮箱,另一手稳稳地撑住了她向自己倚靠过来的身体重量。
还没有到沪城,她已觉这趟旅程收获之丰富,内心之充盈幸福,前所之最。
她喜欢师尊的这次奖励。
两人在旅店下榻,傅清微简单用了些吃食便躺下休息了,为了方便照顾她,穆若水只开了一间房,当然,是标间。
但久违的和师尊同住,即便分床,能闻见她身上的气息,穆若水心满意足。
傅清微中途醒了好几次,她不是坐在她床沿看她,就是坐在自己床上看她。
“你不睡觉的吗?”
“现在还是白天。”穆若水理由充分。
傅清微缓缓闭眼。
谁让她现在身子骨柔弱,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是晚上了。”傅清微又一次睁眼道。
穆若水侧睡着,脸颊枕着自己胳膊,冲着她的方向,眼眸晶亮道:“师尊先睡吧,我很快就睡了。”
“……”
经过了一天休整后,傅清微恢复了七八成,小跟屁虫失去了贴贴的机会,只能默默拎皮箱。
火车上傅清微斥巨资定了一个豪华包厢,有床有盥洗室。
其实还有次一等的包厢,和后世的卧铺车厢差不多,但傅清微想这也许是她们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行,她只需忍耐一晚同床共枕,穆若水可以有更好的体验。
没想到穆若水因为昨夜兴奋没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白白浪费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倒替傅清微省了心。
傅清微望着她枕头里睡熟的脸孔一笑,进了盥洗室出来,躺上了大床空着的另一侧。
穆若水一觉睡到大天亮,枕边空空荡荡,师尊已经起了。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拉开门找人,傅清微正在过道看风景,以前的火车走得慢,后世几个小时的高铁,要走上两天一夜。
脚下的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节奏声。
傅清微想起师尊第一次坐高铁时,一副新奇的样子,这里碰碰,那里摸摸。
对上她的视线后,脱口而出了一句:好快。
——是啊,时速300多公里呢。
——真好。
所以她眼前见到的这片风景,也是师尊曾经看过的风景吗?
后背贴上一阵柔软的暖意,穆若水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
傅清微心弦蓦地一震。
穆若水将下巴垫在女人的肩窝,在火车的哐当声里,无声地和她看过相同的风景。
傅清微第一次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
她不是师尊,可是她又是她的过去。
这是属于她们俩的曾经。
同一片风景见证着火车窗前相拥的两个人。
——原来她真的和师尊一起看过。
傅清微眼含热泪。
直到穆若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贴上女人温凉的脸颊,傅清微抬手拿开了她环住自己腰肢的手,口吻平静道:“刚刚走了个神。”
穆若水识趣地收回了手,转移话题道:“师尊醒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
于是两人各自无话,穆若水仍陪着她将这一程风景都看遍了。
傅清微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她。
当日下午五点,二人终于站上了沪城的土地,没见过世面的穆若水哇了一声。
见过世面的傅清微站在一百年前的沪城,也有种幻梦般的感受,比她在黑白画面里见过的还要繁华。
叮叮叮——
有轨电车载着下班的市民驶过来,傅清微牵着穆若水的手让路,见她盯着电车入迷,傅清微扣紧了她的手腕道:“明天我们也坐。”
她悄声靠近穆若水的耳朵,“这次我带了很多钱,随便花。”
穆若水垂眼笑了笑。
“好,我都听师尊的。”
锃亮乌黑的小汽车鸣笛通过,自行车上的普通市民拨着铃铛,黄包车等在歌舞厅门口一侧,霓虹闪烁,与天边半染的霞光相映成辉。
昏黄的傍晚叫这纸醉金迷的都市一染,也透出点点金灿。
傅清微的视线移到低处,又都是奔波生活的疾苦百姓,逐渐推进的夜色愈发灰蒙。
“卖报卖报,《坤报》晚报——”
傅清微叫住穿得破破烂烂沿街叫卖的报童,问:“多少钱一份?”
“两分钱。”
“我要一份。”
“谢您。”
报童抽出一份报纸给她,傅清微顺手往他手里放了钱离开,那报童却愣在当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
穆若水:“师尊,你又散财了。”
傅清微:“哎呀,没忍住嘛,反正是天机阁的钱。”
穆若水:“要还的。”
傅清微还没开口,穆若水的脑袋偏过来,笑意浅浅说:“我和你一起。”
傅清微垂在宽袖里的手掐住了自己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