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潮声
朋友也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更何况她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普琳此举更像是契约夫妻中一方指责另一方违背承诺、露出丑闻,对自己利益的损害,只不过公主用一种比较和缓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是在给你留面子。
和冬已经忍着苦涩尽量在外人面前掩饰两人并不相爱的事实,本以为自己做的不错,至少护卫队那帮人都没谁跳出来怀疑,但此时听到公主这些话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的面面俱到。
她在公主再次张口催促前,用平淡的语调叙说自己回来后护卫队众人起哄吃饭、邀请米娅一行同去、大家高兴喝醉包厢躺尸的过程。
“米娅是唯一的向导,我把她带出去就有妥善安置她的责任,她不想在那里开房住宿,我就打了车跟她一起回来。”
因为向导人数稀少太过珍贵,所有人都被灌输了保护向导的观念,经受过军事学院训练的哨兵比普通人更恪守这个信条。
走在大街上,一个向导身边围聚上百个献殷勤的追求者都不会引人注目,和冬并不认为自己护送人回来的举动有多出格。
如果对向导的合理请求不闻不顾,那才真的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路上下起了雪,越下越大,能积到人的脚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护送人到B栋。”
“后来雪太大,B栋也有空房间,我便留了下来。”
和冬目光澄澈,很奇怪,明明哨兵的档案里杀了那么多人,有虫族、有人类、有叛徒,但那双眼睛仍旧没有被血光污染,她直视人的时候甚至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只觉得诚挚。
可这也不足以安抚普琳听到一声又一声‘责任’、‘不放心’后心中愈演愈烈的那股火。
哨兵如此平铺直叙的坦诚,毫不闪躲的目光,是她真的不懂深夜送孤身向导回住所中的暧昧意味,还是她知道了也不在意?
被别人误会没有关系,被自己误会也没有关系?
你把我置于何地?!
普琳控制不住地走向她,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她都想扼着哨兵的喉咙逼问,哨兵再次后退的动作直接让她脱口而出:“和冬,你就没有想过被别人看到了会误会吗?”
“如果你觉得被误会也没有关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普琳:“走的时候不跟我打招呼,回来了又不想见我,今天一早,你知道我听他们说你爱慕别人时是什么感觉吗?我带到公开场合露面确认关系的伴侣,竟然爱慕别人?为什么不通知我?”
和冬低下头:“抱歉,殿下……”
“你一点都不觉得抱歉!”
普琳发觉自己竟然轻易被哨兵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淡态度激怒,她已经不想再翻阅搜集而来的监控,现在不是证明谁的清白的问题:“和冬,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别开口跟我说话!”
“我在问你什么?我问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听到消息时的愤怒跟痛苦!”
“我不信你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不在意我!你哪怕在帮她后跟我说一声,打个招呼,我今天都不会嫉妒的像个疯子一样,抛下所有仪态在这里质问你。”
普琳目光如冰,斐探起脑袋,缠绕在哨兵手腕上的尾巴几乎将人手骨绞碎:“你就是不在意我,和冬。”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早点说,是我求着你让你跟我结婚的吗?看着我一个人陷入情网,患得患失,你站在岸上看着很得意吗?”
和冬本来被公主的接连质问搞得无言,下意识想组织措辞解释,听到这一句才骤然回过神来。
首都星封锁之初,普琳那番‘贞洁论’犹在耳边,她提出结婚帮公主共度难关时有多纠结有多少潜藏在心底不想让人知道的憧憬,知道公主只是利用自己后就有多痛苦。
和冬不是不能接受利益交换,不是输不起不能接受被人利用,但她真的难以忍受公主用感情控制人的恶劣手段。
如果公主在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和冬绝不会像个懦夫一样在这段感情中痛苦沉沦,更不会在此刻听到公主痛心疾首的话后心中升起大不敬的可笑。
二叔说:“公主足智多谋……”
足智多谋的公主,为什么不能再换一个借口骗我?
和冬闭上眼复又睁开,随即近乎粗鲁地扯开精神体缠绕在手腕上的蛇尾,尾巴尖刚松开一个缺口,斐立马反应过来跟她较劲,怎么也不肯放松。
和冬突兀的举动让普琳再次喊道:“和冬!”
“殿下!”
和冬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也不想再听这人的谎话,盯着她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今天第一次不再闪躲,顺着巨蟒拉扯人的力道靠近,直到两人只剩半个脚掌的距离,再往前一步就能衣料相触。
哨兵毫不掩饰的侵略性让人头皮发麻,仿若一股电流通过全身,久久不能回神,普琳皱眉:“你在说什么……”
和冬仰头,挫败的呼出一口气,为什么事到临头还要这样挣扎?是谁不见黄河心不死?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回答是或者不是,让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彻底斩断吗?
她又重复一遍:“你真的爱我吗?”
普琳:“当然……”
这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让哨兵发出一声苦笑,和冬跟精神体缠斗的手都几乎失力,她摇头道:“你不爱我,殿下,我知道你不爱我!”
哨兵的喉咙哽了一下,她很难想象自己竟然真的踏出了这一步:“我能看得出来,我不是傻子。”
“我知道我对你的不赞同让你难以信任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但殿下万金之躯,怎么可以将自己当成儿戏?”
贵族婚姻观念跟平民不同,他们可以在兼顾家庭的同时寻找自己的爱人,在缔结婚姻的一开始,他们就默契的认定对方知晓此事,所以从不会产生这种可笑的争执和不平。
公主应该找一个贵族。
门当户对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和冬在寝殿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这么想,如果此刻站在公主面前的是一个贵族,就不会像自己一样这么无理取闹,非要把一切美好的幻象戳破,执着于得到那个答案。
普琳突然听到这番话心中震动,她不知道和冬什么时候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
和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可公主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小动作,她只是说:“和冬,我想我们中间应该有点误会,是什么竟然让你认为我不爱你?”
“是你。”
“……”
和冬在她的停顿中露出苦笑:“殿下,欺骗我您能得到什么呢?一个微不足道的哨兵,竟然可以让您如此大费周章吗?”
是你生性恶劣喜欢操弄人心带来的快感,还是迫于处境不得不如此行动?
和冬更愿意相信后者,她曾无数次想起赛马节时站在观礼台上冲自己娇俏喊着哨兵的公主,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她更愿意相信如果不是王后的逼迫,公主也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哨兵,然后跟其结合,而不是在这里跟自己虚与委蛇。
“我到现在仍旧可以说我并不赞同任何人发动政变,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效忠国王,狭隘的担心暴动造成的苦难,我狠得下心清除自己视为同伴的叛徒的时候,就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
“可我目前无法在王室任何一个成员,包括您身上看到铁血手腕下对民众的怜悯,如果政变只是让另一个权欲膨胀的野心家上台,这个王位给谁坐都行,都可以。”
和冬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想到帝国现下竟然能变得这么混乱,”她无奈道,“真让人难以置信,道格拉斯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公主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和冬不想跟她对视,用力扯下斐的尾巴,她当初可以撬开机甲营救自己的同伴,没道理现在连一个精神体的力道都抵抗不了。
斐几乎哀求般轻蹭着和冬的手腕,发出阵阵嘶鸣催促主人解释,可直到和冬将它的尾巴彻底掰开,普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公主第一次陷入混乱,想开口,却又怕多说多错,以至于再也无法挽留。
她听到哨兵说:“殿下,口头的忠诚可以说很多遍,我不想说,但请您相信我守护你的决心。”
“我为我这次的错误行径向您道歉,以后您可以直接提示我哪里做的不对,不要再这样了。”
哨兵说:“我不喜欢这样。”
第48章 豁出去的决定有多难做,真做了之后就有多豁达。 自那天
豁出去的决定有多难做,真做了之后就有多豁达。
自那天两人撕下面具后,和冬过了几天轻松日子,公主不再召见她,护卫队又没给她排班,和冬成了一个自由人。
她不想困在宿舍让他们瞧出什么端倪,恰巧雪下的太大,公寓楼下值守的侍从官抱怨会开铲雪机的人太少,她就戴上手套跟大家一起奋战。
一忙忙一天,冻的手僵,饭都没来得及吃。
拖着疲累的身体上楼前,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撑着伞远道而来,还没散场的侍从官纷纷跟其打招呼,和冬已经进入电梯,微微低头示意,便要按下关门键。
谁知道亨瑞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她吃白饭:“我真是不清楚某些人是哪里来的脸跟公主发脾气的,软饭硬吃,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侍从官们听到这里控制不住震惊抬头,有人下意识看向正在电梯里等候的哨兵,待得亨瑞冷哼一声,他们才发觉自己动作太大已经暴露,纷纷拉扯着同伴远离,生怕慢一步就被战火波及。
和冬闭上眼,她不想跟亨瑞产生争执,一是因为他是公主的首席侍从,代表着卡特琳宫的颜面,就算内勤厅也有诸多顾及,她一个还没官方册封的伴侣,凭什么给人没脸?
另一个就是亨瑞实在太老了,年纪跟姨妈相仿,即使行动不受影响,也已经满头银发,再笔挺的制服也遮不住他的瘦削,对这种人,她从没想那他们立威的心思。
但和冬今天心情不佳,摁开电梯门,跟他隔着几米远对视。
亨瑞的眼睛蔚蓝、苍老、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哨兵的眼睛像浩瀚无际的宇宙,黑黝黝的,仿佛豹子捕猎前怒张的肌肉,只消一拳便能将动物的颅骨锤成碎片。
“亨瑞,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但希望你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如果你认为言语骚扰不会对人造成困扰,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们每次见面,我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恶心的词语辱骂你。”
亨瑞气道:“你……”
哨兵神情冷淡:“我什么?我们不是敌人,都在卡特琳宫,你照顾公主,我帮助公主,我们之间没有上下等级之分,真要算起来,你见到我还要低头行礼。”
“我免你行礼,你也识相点别惹我,懂吗?”
亨瑞呵呵:“好大的口气,敢仗着公主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公主,你现在还在圣巴巴拉宫当你的马夫呢!”
谁知道和冬面对这致命一击面上却露出一丝恍然,当马夫的日子足够短暂自己会忘记不足为奇,但在前线杀敌的日子怎么也恍如隔世了?
两人这种静默持续了几分钟,亨瑞眉心紧锁,还以为自己戳中别人痛处——要是让和冬想起来是谁将她流放的就不好了,但没想到,电梯关门前,哨兵却看着他说:“对,你说得对。”
齿轮‘喀’的一声合紧,电梯上行。
和冬喃喃自语:“要是没有公主我早就死了,但是没有公主,我不仅可以当马夫,还可以扛着枪、操纵机甲日复一日的巡逻,直到最后死在前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瘦削、高挑,乌发带雪,肩头犹有还未融化的雪花,和冬伸出手将雪粒扫落:“公主也能拥有一个驻守边疆的伴侣吧?”
和冬相信帝国现在的混乱是暂时的,公主都说那封信是王储的求救信——只要等到王储回来拨乱反正,公主就安全了吧?
到时候她功成身退,这样既不用公主强迫自己跟人虚与委蛇,又能让哨兵重回战场实现价值,不是两全其美吗?
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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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冬捡起以前的关系,继续联络上次责骂她、为她做出跟公主结婚这个决定痛心疾首的老领导。
肯接通通讯时还在签字,等下属走出办公室,他就收起刚才和蔼的表情,看着和冬,笔头在桌面上砸的咚咚作响,直到和冬坐不住,率先喊了一句长官。
肯才冷笑道:“不敢当,我怎么敢让公主的伴侣大人喊我长官啊,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想起我来了?”
和冬被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架势搞得头皮发麻,如果亨瑞是厌烦后的虚张声势,肯就是能把人剥皮抽骨的活阎王。
她是个青兵蛋子的时候,肯还是驻地副指挥兼任新兵指导员,每次同仁们因为风纪因为拖延或者因为其他糟心事让他在上级面前丢人,他就露出这种表情,然后等着他们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加训。
连带着钛合金内衬的拳击手套,和冬都曾因为跟人对练打穿了三套,更不用提其他的磨练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