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潮声
庄立树忍无可忍,怒道:“大胆!”
和冬又不紧不慢的睁开眼:“我怎么惹老先生生气了?您年老功高,现在又担任帝国总理,真是跺跺脚整个首都星都要抖三抖,没看我老师都下落不明,王宫却不敢奈何您一分,现在更是巴巴求着跟您见面。我素来愚钝,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你可千万要告诉我。”
这一番含讥带讽,听得庄立树面色胀红,捂着胸口看着都喘不上气,雷克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庄立树朝他们吼:“滚!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待他们三步两步蹿出房门,庄立树把门一摔,再回头却一改盛怒的样子,平心静气,走到和冬面前,紧盯她:“你真觉得我不会反?”
庄立树语带讥诮:“她普琳西斯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投个好胎,生在道格拉斯家,毛还没长齐就惦记着上桌,迟早被人生吃了。”
“而你,和冬,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你?”他目光阴寒,唇角下耷,明晃晃的恶意和凶相。
对嘛,这才是稳坐党魁数十年,把后起之秀牢牢按在屁。股下面的庄立树。
和冬说:“当然敢,怎么不敢?我的老师荷尔博是我最尊敬的人,连他在老先生面前都要退居一射之地,她普琳西斯算个什么东西?”
她回忆起为了躲避治安队追捕,自己藏身公主床幔之中的那一天,蓬松的长发、柔软的嘴唇、碧绿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眸。
还有她在登基之日、枪击声中,回眸看向摄像头的那一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
一个就算是注视也会让人感到幸福,一个虚伪狡诈、无视真心,只会带来痛苦。
“她不过是一个向导,天生软弱、受人摆弄,要不是王室出了变故,帝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向导登台?”
“偏她好生当个吉祥物也就罢了,竟然离经叛道、野心勃勃、操弄权术,视人命为草芥,将亲人、朋友乃至于整个帝国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人活该遭受背叛,活该品尝蚀骨之痛!”
和冬一字一句言之灼灼,比庄立树更反叛、更痛恨:“要是杀了我能让普琳西斯痛不欲生,老先生尽快动手吧!”
这种冷血之徒,会因为失去一个哨兵痛苦多久?送她入局,再拿她的死当借口开战还差不多。
庄立树冷哼。
和冬一笑:“那我再给老先生指条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关。”
“我有个同僚在一号驻地,他参军多年,各项指标极其优异,却偏偏是个贵族,还在卡特琳宫受封骑士称号,被军部高层忌惮又不得王室扶持,苦熬多年,连我都上去了,现在还盘在尉官上挪不了一步,他对普琳西斯恨之入骨,您要是能跟他联手,里应外合,将普琳西斯赶下台还不在话下?”
庄立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天上掉馅儿饼!他拍桌:“和冬,你会背叛普琳西斯吗?”
和冬:“我会。”
你不会。
庄立树:“你害庄家走到这一步,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他接受了!
—
和冬牌智囊团急庄立树之所急,自然顺着他的意思,坚定地反对这场会面。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现在一定十分愤怒,一个是计划落空,另一个是我落在你的手里,这完全超出她的计划。”
“在她计划修正之前,她不会给庄家留下活路。”
她要庄立树卡着时间——在会面约定前一分钟拒绝,然后送上重礼——名为和冬的部分肢体碎片,说王宫没有拿出诚意。
犯下叛国罪的人就应该穷凶极恶。
这样招安的时候才能从轻发落、保下小命。
“在没看到诚意前,你是不会考虑跟她见面的。”
庄立树没想到和冬对自己这么狠,她似乎将大脑以外的东西都当成了可取物,虽然现在的技术已经做到了本体克隆再生,砍断再移植上去跟原装的没什么两样,但那种看着自己肢体失去的痛苦不是谁都可以忍受的。
而且他的危险预警在此狂响,好像只要踏出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他犹豫良久,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用。”
如果只是激怒她,激怒一个傲慢自信到不可一世的人,让事情脱离她的控制就够了,和冬的做法太血腥,反倒没有留白来的好用。
庄立树让人送来和冬昏迷时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然后又将粗暴的“肢体碎片”变成带着血肉的指甲。
为防止自己的合作伙伴因为疼痛变脸,也是为了维护两人之间稀薄的信任,庄立树让医生将她手肘以下全部麻醉,注射剥离剂,直到手指与指甲自然分开后,这才将她伤口切除的组织放在指甲上。
看着极其血腥。
力求别人看一眼便能脑补出哨兵被人生拔指甲的痛苦。
他无师自通,让人传话:“她可有十根手指,这才是第一个。”
“现在就期望她对你的感情再深一点吧。”送出重礼前,庄立树这么说。
谁知道他们迅速得到了王宫的回礼!
庄云,投影里那个勉强可以称得上人的东西,他被困在牢房,来访者只拍摄他的脸,他痛苦的嘶吼着:“救我啊,爸爸,救我啊——”
投影到这里突然中断。
庄立树跌坐在沙发上,他看向和冬,对方有些发怔,好像也没料到这一幕。
庄云的眼睛呢?他的手呢?还有,他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和冬头皮发麻。
更让众人意料不到的是,女王出现在庄家门口,她请求跟庄家交换人质。
庄家守卫想起外面荷枪实弹的士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天上地下没有一个缺口,他哆哆嗦嗦:“女、女王亲口说,想跟先生见面,她已经来了。”
她已经来了。
第126章 普琳突然走出赛普特宫让庄立树如临大敌。 ——事情已经脱离……
普琳突然走出赛普特宫让庄立树如临大敌。
——事情已经脱离他们的控制。
两军对峙,哪有另一方的主帅会主动跑出安全区的?
——他们完全陷入被动。
抛去门外那密密麻麻的枪口不谈,身为臣子,君主已至,庄立树怎能不开门相迎?
但现在这种情况,敌强我弱、手无寸铁,任凭宇宙爆炸、虫族戴上王冠,庄立树也不可能离开庄家一步,身为重要人质的和冬,虽然因为此事突发受他怀疑,可作为为数不多的底牌也被保护起来。
最终出门承受普琳怒火的是庄立树的小孙子。
说是孙子其实也参加工作很多年了,只不过资质平庸,没有分化成哨兵、向导,排行也不靠前,是庄家里的边缘人。
庄家有些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家族领袖外,其余成员成年后或主动或被动的都会搬离主宅。
但这个小孙子边缘的太厉害,钱分的少也没多少谋生路子,想借家族的势,便一直赖在祖父这里。
庄立树无暇关心有谁在家里住,他又不是养不起几张嘴,下人也觉得没必要当成事特意给主人讲,反正都是你的孙子,你不养谁养?
于是小孙子也成了首都星封锁后,庄家这么硕果仅存的几位。
和冬见庄立树拍着小孙子的肩,瞬息间就变了一张脸,虎目含泪,一时追忆祖孙和乐的时光‘在我心里你跟庄云是一样’——糊涂了吧拿孙子跟儿子比?一时又说普琳西斯欺人太甚‘这是要把我逼到绝路啊’——这么说小孙子还敢出去吗?
庄立树老泪纵横,长吁短叹,小孙子也被感动的泪眼汪汪,整个庄家的责任一瞬间仿佛都压在他单薄的身板上,他义胆云天、义愤填膺,发誓一定要为庄立树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和冬:“……”
她看着小孙子那张脸,只为庄立树的狠绝心惊。
替罪羊都迫不及待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呢?
手下人自然是十分体贴、义不容辞的拉开大门了。
和冬坐在还能运转的监视器前面,看着他举起双手说了什么,围堵在庄家大门的人墙让出一条路,等他走出监控范围,那些人又如水一样涌来,把通道彻底堵死了。
监控室静悄悄的。
庄立树面色阴沉,这人狠辣独断,对自己血脉也毫无亲情可言,可她却无暇关心他怎么想,一颗心好像被一只无名手提了起来,脑海一直回响着刚才守卫慌忙通报的话,“女王已至,敲门求见。”
……如果普琳真的到了庄家大门外,一个小孙子是远远不够的。
她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那女王的目的又是什么?有什么值得她冒这么大险?
为了庄立树——不可能,手握军权的老师才是普琳头号大敌,她要是这么对荷尔博,和冬信,可庄立树……首都星封锁之后他完全被架空,就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起来。
与其相信她是为了庄立树,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和冬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怀疑,有些艰难的想,难道真是因为自己?
普琳能抛下一切跑到一号驻地挽留,她这盘菜还是有些份量,但她无法判断这份量够不够实现自己的计划,毕竟还在首都星的时候即使面对面她也没能让普琳改变主意——那跟现在比还是小事。
普琳无法给予的坦诚、信任,曾经让和冬心灰意冷。
但现在,她又一分不少的还了回去。
和冬皱着眉,压下心头那股力不从心之感,她离开首都星太久,完全错过普琳发动政变登上王位的节点,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从星网上流出的只言片语还是能窥见那场风暴。
普琳西斯是个天生的公主。
名至实归的女王。
登上王位之前,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不过分。
但登上王位之后,肯定要春风细雨的抚慰手底下那些咩咩直叫的羊羔啊,你要向他们表明自己的利爪只会面对敌人,他们才能继续相信你,安心吃草啊。
和冬知道普琳不是没有耐心的人,相反这人心志坚定、极善忍耐,她能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再一击必杀,肯定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和冬要当这个怀柔的第一人。
庄立树没有底牌,她就送给他一张,一个在卡特琳宫出现过的、被女王默认为伴侣的甚至亲自追到一号驻地挽留的底牌。
这个底牌如果正在遭受非人的待遇,那些跟随在普琳身边的人能不感同身受?普琳如果对此一点顾忌也无,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会怎么想?
就如刚刚,庄立树把小孙子推出去,众人无不低头,心底发寒。
哦,让你这么爱的都抛弃了,放弃我不是更简单?
和冬只是想要点份量跟顾忌,好让庄立树苟延残喘,撑到老师荷尔博反攻。
这个世界不能成为普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