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七酒
盛嫄铁青着一张脸,被盛怀安甩开,边喘着气边笑——
“来不及了,老太太的骨灰已经被带去京北了。”
“你知道的...京北...那个老太太想了一辈子的女人...”
这是盛家不能提的事,盛明辉*跟盛明耀原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样子,可听见这话...瞬间就变了脸色,两个人全都低下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们不在乎姜淑怡的骨灰去了哪,他们怕的是盛怀安会连带他们一同怪罪。
“我打死你!”盛怀安扬起手里的拐杖就要砸下去。
“你打!你打死我最好!到时候盛家的那堆烂摊子,你就让你的两个儿子替你去收拾!!”
盛嫄全身的气血往上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声音在颤抖了,她只觉得这一刻痛快极了!
眼神讪鄙,死死地盯着盛怀安——
“这就受不了了?觉得男性自尊被侮辱了?你一次次打我母亲,羞辱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我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我应该早就这么做了。”
“你逼得我母亲跳楼,让她摔断了腿,一辈子都跛着,你见过她的腿上的伤口吗?你知道腿疾每次发作起来那种蚀骨的疼痛吗?你成天装模作样拿着那个破拐杖,你装给谁看!!”
“她跳了楼,你还叫人打她...明明是你害死自己的孩子,却把罪责都推到我母亲身上,你才是那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的变/态!!”
“我母亲这辈子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女人,你以为你困住她的人,就能困住她的心?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觉得她是疯了?她不是...她是在和自己心里的人说话!她以为她爱吃糖?爱吃糖的根本就不是她,是她心里的爱人;你把她们来往的书信扣住,逼着她们失去联系,可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赢了吗?我母亲每天照旧写信,寄不出去她也写,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连说话都那样艰难了...却还是写了满满的一个日记本,她从来都没有因为你的折磨忘记过心里的爱人,她生命最后一刻,想的念的也是心里的爱人!”
从安岛到京北,分隔天涯又怎么样?
两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你以为你给了我母亲一个容身之所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这个破地方没人想待,要不是你困住她,她早就走了,她爱的人一直都在等她,现在好了...她们能在一起了,至于你...”
“盛怀安,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混账!”
盛怀安给了盛嫄一巴掌。
盛嫄被他打的摔倒在地,耳朵发出嗡嗡的轰鸣,嘴角也被打出血,右边脸颊瞬间高肿起来。
可她心里烧着一把火,并不觉得疼,她终于把盛怀安那颗肮脏心捅破了,也把自己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盛怀安被气到涨紫了脸,捂着胸口直往后退。
盛明辉瘫在轮椅上不能动,盛明耀却扶了一把,像是讨好似的,要指责盛嫄。
可他还没出声,就被盛嫄凌厉的眼神逼退回去——
“你闭嘴!你没资格说我!”
“你们都是她生出来的孩子,你们做了什么?眼怔怔看她挨打!你们无动于衷!”
“真该掐死你们!”
盛嫄觉得这一幕既可笑又可悲,姜淑怡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可到头来...却变成刺向她的尖刀。
产翁制在这一刻照进了现实,他们不感恩戴德自己十月怀胎的母亲,却拼命维护那个只装作孕妇,模仿生育的父亲。
“你们这样对她,你们的孩子也会这样对你们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盛怀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好像看见了那个曾经把刀抵在他脖子要杀死他姜淑怡——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你是盛家的女儿,没有我会有你吗?!”
“我要是能选,你以为我会想当你的女儿吗,我一想到你是我父亲,我都恨不得去死!”
盛嫄嘴上的唇膏花了,她也不在乎,抬起手背用力抹掉,让它彻底乱到底——
“你算父亲吗?现在跟我讲我是盛家的女儿?你逼着我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父亲?我只是想要离婚...你却从中作梗,没有一家律师敢接这个案子,让我的婚姻官司被拖了十年....”
“十年...”盛嫄哭了,她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没有哭,被打了也没有哭...她现在哭了“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十年?盛怀安..我被你毁了...我再也找不回我的十年...”
盛怀安没有心,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不是我毁的你,是你自己毁的你自己,当初你如果不离婚,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没有。”
“我才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你这样一个怪胎来,你是女人吗?你没有家庭,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你太可怜了,你太悲惨了...你会一无所有..会一个人孤独到死,你死的时候..连一个能埋你的人都没有,你会发臭发烂!”
盛嫄浑身抖着,盛怀安忽然面色一转,暴怒的态度缓和下来,变出另外一张虚伪的面孔——
“我就是太疼爱你了,才让你为所欲为...你小时候多乖啊,都是被你那个妈教坏的,我不该让她留在家里,我应该把她关起来...这样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凄惨...”
“老太太的事,我不追究了,两人女人能怎么样呢?她们再想念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嫌她就好,不嫌弃她和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夜晚,不嫌弃她给我生了那多孩子,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在乎?残花败柳而已,不就是骨灰嘛...她拿去好了。”
盛怀安太知道怎么杀死一个女人的自尊,用造谣的方式,把她们变成荡/妇。
“至于你...我不能不管,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上留着我的血...”
“盛嫄,你不是要我偿还你的十年吗?我现在就还给你...”
“我替你找好了一个好人家,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酒会上和你说话的王家老大。”
盛嫄不可置信的看着盛怀安。
那个人她知道,他的年纪和盛怀安一样大。
“嫌人家年纪大?可你年纪也不小,四十岁的女人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好,你嫁给她,盛家的这堆烂摊子也有人收拾了...”
“不愿意?不愿意你也得愿意,这一次没有人能再帮你了。”
“他很喜欢你,我也很满意这门亲事,等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你们先领证,办不办看他的意思。”
“你不能这么对我....”
“是你先这么对我的!”
“你会有报应的。”
“是吗?恐怕你的报应比我先到。”
盛嫄把眼泪擦干,什么都没再说,她挺起头,大步离开了盛家。
只是临出门时回看的那一眼,却像一把利斧。
盛明辉被这眼神惊了下——
“爸...她会嫁吗?”
盛怀安扭头看他——
“你最好祈祷她嫁,她要是不嫁,那就把你女儿嫁过去。”
“那怎么行!爸..您别开玩笑了...”
见盛怀安没有回答,瘫在轮椅上的盛明辉突然嚷嚷起来,他失禁了。
盛明辉被佣人推去卫生间整理,刚一到,他就把佣人赶了出去,拿出手机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打去电话。
...
这会儿,沈秋澜正在姜淑怡的小院里侍弄绿植——
“老话讲花草养人,反过来也是这个道理,无论什么都得好好对待,认真对待,花是这样,人更是这样..你说是不是?“”
盛宁在旁边陪着她,一听这话就笑了,“您这是话里有话呢,点我呢?”
沈秋澜知道她聪明,说话不用说全,就能明白意思——
“也不算点你,主要是你这性子太闷,斯斯呢..又活泼,你呀..有什么话一定得跟人家说出来,千万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两个人相处就是要说话,要交流,这样才能长久。”
“您说的是。”盛宁把花盆抱起来往边上挪了挪,又说:“妈..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您跟我去趟京北吧,我...我想和斯斯结婚。”
沈秋澜眼睛顿时就亮了,盛宁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心急了?”
“是。”
“行,就算你不提我也得提,妈比你还急呢,我跟你小姑早就商量了你们的事,就等你们这两个当事人自己提呢,都说好了的..到时候你小姑也去。”
母女俩站在小院里闲聊了会儿,盛宁低头又看了眼时间——
“我小姑还没回来啊?”
“可不是,我打电话也不接,不过她今天打扮的倒是挺漂亮。”
忽然,盛宁的手指尖猛地一疼,被桌沿上的一根木刺扎了下。
“没事吧?”
“没事,被刺扎了下。”
盛宁把刺拔出来,盯着那个渗出的血点皱了皱眉,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妈,我再给小姑打个电话吧。”
话音还没落下,沈秋澜的手机却响了——
“准是你小姑。”
可拿出来一看,沈秋澜又愣住。
“是谁?”
“你爸。”
盛宁不愿意听到关于盛明辉的任何事情,“你接吧,我回屋子里。”
说完,转身就往屋子走。
刚走到一半,就听沈秋澜喊她——
“盛宁!”
“怎么了?!”
“你小姑刚去了盛家。”
!!!
...
太阳依旧暴晒,热雨的腥气依旧没有散去。
盛嫄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重新洗了澡,化了妆,穿她喜欢的衣服,她像在举行一场郑重的仪式,来告别人生的最后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