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相爱 第109章

作者:韩七酒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成长 治愈 钓系 GL百合

唐斯哭的一塌糊涂,反而是唐柳颐冷静的过分。

唐柳颐把老太太的氧气罩摘下来,手在老太太的脸上摸了摸——

“先回家吧,回家换身衣服。”

到了家,唐柳颐没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动手,她自己亲自来做。

唐柳颐打开衣柜的门,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四方形的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放的是一套黑色的寿衣。

她对唐斯说——

“你外婆老早就备下了,怕我看见不高兴,就把它藏到这儿,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神不知鬼不觉呢,这寿衣早在她拿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嫌麻烦..不愿意说。”

唐柳颐把寿衣展开,用熨斗烫平展,那料子是绸面的,摸起来有些凉。

“其实我也懂,她们老一辈的人就这样,要是不在健健康康的时候置备好这一身,夜里就老是睡不安,老惦记这些有的没的,我一想...置备就置备吧,反正也用不上。”

那时候的唐瑾身体健康,走起来路一两个小时都不嫌累,比年轻人都厉害。

谁能想到病来如山倒,说不行就不行了。

唐柳颐打了盆热水,把毛巾放在里面投了好几遍,拧干的时候,还拿手反复试着温度...觉得差不多不烫了,才给唐瑾去擦脸,一边擦一边说——

“您这辈子辛苦啊,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偏选了这么一条难走的独木桥,我外公外婆还有我舅舅他们都不好,不就是不愿意结婚嘛,这有什么的?怎么就能把您从家里赶出来呢?他们也不想想...您一个女孩子,把您赶出来了怎么活?”

“您也是犟...不结婚有那么多法子,您只要不说出来,硬拖着不就行了嘛,管他们怎么逼您呢,只要您不松口,他们能拿您怎么办?结果您倒好...撑着脖子和他们吵...非得把话说那么死,一辈子就不结婚,那个年代的人,谁能理解您?您不是逼着他们把您赶出来吗?”

“赶就赶了...您回头认个错,说句软话,不就行了吗?您还就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这辈子撞了多少南墙啊?您不疼啊?”

擦完脸,唐柳颐又把毛巾重新投了把,再拧干的时候,便解开了唐瑾衣襟前的纽扣,伸进去给她擦身子——

“您那时候自己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摆摊赚钱,好不容易辛苦了几年..攒了那么一点点的钱,您不好好收着,您又跑去孤儿院干什么?去就去了...结果您又把我抱回来,不就是大冬天河边看见我洗衣服嘛,这有什么的?孤儿院的孩子哪个不这样?就您非放在心上,当个真。”

“本来,您还有机会能回家去的,有了我这个拖油瓶...家是彻底回不了了。”

唐柳颐深吸了口气,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来——

“我跟您直说,大舅的儿子来找过我,他想借钱,一上来就跟我攀亲戚还说要见您,我没让他见您,但我去见他了,可我没给他借钱,我就是想看看..原来他们也有遇见难处的一天?可我凭什么给他借?他有难处知道求人,想起我们来了?当年您上门去求他们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待您的?”

“这事儿也怪我,我那时候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您赚来的那点钱,全让我打针吃药花没了,我看着您去求他们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死了算了,怎么能把您拖累成这样...我就是您抱回来的孩子,我亲生父母都不要我...您对我那么好干嘛呢?”

....

那时候她跟唐瑾说——

“妈,咱们不求他们,您别去找他们了,我要是死了...您就再去孤儿院抱一个。”

她刚把这话说出来,就被唐瑾打了。

那一下疼啊,唐柳颐到现在都还记得。

可唐瑾其实打完她就后悔了,红着眼睛一边摸唐柳颐的脸,一边哭着跟她道歉,嘴里不停地说——“妈错了,妈不该打你,可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孩子..你这是再往我心里扎刀子啊!你就是我的亲孩子,妈不要别人!”

...

唐柳颐抹了下脸,五十岁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她跟唐瑾承认错误——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伤您心了...可我那时候太小了,我不懂...我就是觉得自己拖累您了...”

“吃那么多苦,是为了过好日子,我实在没法眼怔怔地看着您为我去求他们。”

“打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有您一个妈。”

唐柳颐给唐瑾擦身子的动作很轻,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弄疼唐瑾,等毛巾一凉,立马就去换水。

“我脾气不好,嘴也不好,但其实我这都是您惯出来...我就是不会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把‘爱’跟您说出来...“

“咱们家原先住的那个地方,旁边的邻居太坏了...他们的嘴太碎了...您不在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我是您抱来的,说我一定得听话,要不然您什么时候不高兴,就要把我给扔了。”

“我当时已经大了,可我还是怕啊...我对您小心翼翼的,我怕您再不要我...我...我知道我那样,肯定又伤您心了...”

那段时间唐柳颐才十来岁,敏感细腻,一有点风吹草动,她明面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心里早就慌到不行,她在家里谨小慎微,做什么事儿都怕前怕后,还是唐瑾看出唐柳颐的异样,有天出去了又拐回来,结果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瑾气的抄起铁锨,就带着唐柳颐挨个的去砸邻居的门,她撑着嗓子站在人家门口喊——

“你们这些缺德丧良心的!和一个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再要是让我听见,我就跟你们拼了!”

唐瑾拿铁锨把邻居的门槛全给砸烂了。

可能嚼舌根的人也知道心虚,竟然直到门槛砸烂,都没有一家敢出来。

唐柳颐不能提这些事儿,一提起来她就疼,心像被刀子一下一下生生剜掉肉似的那么疼。

唐瑾这辈子受的白眼太多,那些闲言碎语像毒蛇一样咬着她...

都说寿则多辱,这句话在唐瑾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被父母赶出家门,不结婚不生孩子...一个大姑娘跑去孤儿院抱回来个孩子养,抛头露面的摆摊,跟人讨价还价的做生意,时不时还得防着外头那些不怀好意的歹人。

一桩桩一件件...她被扣上了一顶怪胎的帽子。

唐柳颐擦完唐瑾的身子,又去拿梳子给她梳头....长期的化疗跟那些抗癌的药物,早就让唐瑾的头发掉秃...这个老太太瘦的像一把干柴,光秃秃的脑袋上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头发,梳子一梳,就又掉下来好多。

“您说您胆子怎么那么大呢?不就是我被人家说了几句嘛,您就为我去跟人家吵架,您也不怕您砸门槛儿的时候人,万一人家出来打您?是我不好,我被人三言两语的一撺掇,就跑回来和您小小翼翼...您对我那么好,我还有那样的想法,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了...我不想再回孤儿院,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

唐柳颐给老人梳完头,就开始替她换衣服。

边换唐柳颐的手边抖。

唐斯想过来帮忙,却被她拦住——

“我自己来,你外婆住院的时候,都是我给她弄得。”

人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唐柳颐上一刻握着唐瑾的手还是温的,下一刻就凉了...不知不觉唐瑾的骨节也有了硬化的趋势。

唐柳颐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全掉在那件她熨烫好的寿衣上,黑色绸面料子...被眼泪打湿后...颜色更深更明显,怎么擦都擦不干。

“您说您...受苦受难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日子好了...您的身体怎么就不行了?还说我不争气呢,我看您才不争气呢,百岁老人那么多...您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您这一走,往后我要是再犯浑,也没人能压得住我了。”

唐柳颐为唐瑾做完这一切,又握住唐瑾的手不肯松开——

“再说说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妈...”

殡仪公司的人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遍,可唐柳颐就是不放人,嘴里念过来念过去就一句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唐柳颐哭的不算有多崩溃,可她的神情却在崩溃边缘的样子。

唐斯从来没见过唐柳颐这样,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外婆的身体就真的僵硬了。

“妈...殡仪馆的人来了...”

“让他们等着...”

“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话还没说完!”

唐柳颐突然就吼起来,同时眼泪往下掉,整个人都像是失去理智那样——

“我和我妈说说话怎么了?你们就那么着急!”

“妈...你别这样....”

“外婆她已经不在了...”

后来,唐斯实在没办法了,就死死地抱住唐柳颐的腰,让殡仪馆的人趁着这时候把唐瑾带走。

直到这时候,唐柳颐才痛哭出声——

没人能理解她的心痛...

她是孤儿,她只有唐瑾一个母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哭吧...哭吧...”

“妈...哭出来就好了...”

唐斯把脸贴在唐柳颐的背上,头一回她觉得自己强大了起来。

那天唐柳颐哭了很久,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唐斯一直陪着她,直到唐柳颐哭累了,人躺在床上睡过去。

唐斯看着唐柳颐,她那么厉害的一个妈妈,生气起来只要一瞪眼睛,没有人不害怕的,现在却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像个孩子。

这都是每个人成长中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生老病死,生离死别。

唐斯摸了摸唐柳颐的头,替她掖好被子,随即掏出手机给*盛宁发了个消息——

「我外婆去世了,走的很安详」

「盛宁...我很想你」

在尘世的轮转中,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光阴眼中的一段插曲。

——

对于盛家来说,盛嫄自杀是他们唯一没想到的事。

他们并不关心盛嫄的死活,他们只在乎没有会给他们再收拾那堆烂摊子了。

沈秋澜看着盛宁义无反顾的表情,问她——

“你确定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拖延住时间,这是最好的办法。”

沈秋澜知道自己拦不住盛宁,盛嫄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盛宁走的时候,沈秋澜也没有阻止。

盛宁到盛家老宅的时候,盛嫄跳楼的事情已经被媒体播报了,电视屏幕上在滚动播放,揣测、议论..各种有关于离异无子女的女性的悲惨版本故事铺天盖地。

什么样的故事无所谓,反正这个社会对真相无人在意,盛嫄的目的就是让‘盛家’这两个字曝光上新闻,把盛家推上风口浪尖。

盛怀安还是那样冷漠残酷,没有因为盛嫄的去世,改变丝毫。

盛宁是这个家里唯一逃脱掉的人,她也曾经想着一辈子都不会再登盛家的门,可事实证明,毒瘤如果不连根拔除,就永远不可能逃脱得掉,不管你逃去哪里,逃的多远...它还是在那儿扩散发烂。

此时,盛宁看着盛怀安,就像在看着一头怪物,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他——

“你害死了奶奶,害死了小姑,说说吧...你现在还想害死谁?”

盛怀安看着这个唯一逃脱自己掌控的人,心里隐隐的发狠。

“姜淑怡是病死的,盛嫄是跳楼自杀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奶奶被你控制一辈子,你用了多少办法侮辱她,你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我小姑被你逼着嫁人,你亲眼看着她被家暴,她想离婚你又从中作梗,她离了婚又被你拿来当工具去处理盛家的那些破事,现在你竟然还要故技重施又逼她嫁人?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