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慕湄一言不发。反倒是年纪更小的尧之,一脸不解地看向母亲和两位姐姐,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亲,兰时阿姊,慈慈阿姊,大兄去什么地方了呀?”
尧之年纪还是太小了些。纵然谷雨雅集她也在场,却不能完全理解那日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嗯,那日尧之不是也在吗?”慕兰时温和地笑了起来,看向尧之,“那些甲士不是扣住了兄长?”
“难道不是将兄长带回家了吗?可是这几天,尧之在府上都没有看见兄长!”
慈慈担忧地看向尧之,又看向主座上的母亲。
尧之不知道慕严现在身在何处,可她知道。如今兄长还被关在祠堂,眼下说不定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抄写族规。
母亲面色沉沉,不发一言;而兰时阿姊表情闲然,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慈慈最害怕遇见这种静默情况!她绞尽脑汁,最后只能大声道:“来来来,用饭,用饭,再不吃饭菜可就凉了!”
尧之本来还想问什么,却衔上了慈慈阿姊暗示一般投来的眼神,心觉了然,吞咽了口唾沫,不再问了。
饭前尧之的提问似乎让几人心情出了些岔子,但后来谈论重回了温馨的氛围。
慕湄只在说慕兰时这入仕之后的事,一一嘱咐定后,便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来,兰时,这官袍你可寻到合意的绣娘了?此前你一直说一切都由自己操办,我便不曾多问。”
只是这入仕的时间愈发近了,正巧有空,慕湄便问上了一嘴。
慕兰时喉头滚动,声响混杂着窗外竹涛夜风。
她看着铜锅里浮沉的蟹黄豆腐,忽然想起戚映珠量衣时手擦过腰侧的酥酥麻麻,下意识便想答应说有,可“有”字倏然便卡在了喉间,道不出来。
今日傍晚时分,那种滞闷感依然留在心头。呵。
不告诉她,偏偏瞒着她。
那好,那她慕兰时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还不曾呢。”慕兰时语气悠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旋即她笑了起来,望向母亲,“兰时要多谢母亲提醒了,我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你要忘记这一茬了?”慕湄狐疑地重复女儿这句话,肖似的凤眸里面透出几分不解。
按说,慕兰时能够布下谷雨宴那么大的一盘棋,手段如此狠厉,连这种隔壁纨绔都知晓的事情,她不应当不知晓啊?
“是啊,”慕兰时语气愈发沉静平淡,执起青瓷酒盏,饮下口酒,“其实孩儿先前找了个绣娘,只是不太靠谱,现在想来,大抵是应该换一个了。”
“哦,原来找过。”慕湄了然地颔首,“绣制官袍毕竟是大事,母亲原以为你有更好的人选。这样吧,等会儿便重新量一量身体,明日母亲便去请这临都城中最好的绣娘来。”
慕兰时笑着答应了:“好。”
好啊,重新找个人量体裁衣也无妨。当然,最好是能选在那东家的铺子隔壁。
——反正那戚小娘子都已经是最坏的绣娘了。
***
“她走了呀?”戚映珠今日回家很早。
暮色漫过檐角时,戚映珠倚着门框数了三遍更漏。青砖地上斜斜投着的身影,被最后一缕残阳拉得细长。
汤饼铺子的蒸笼雾气散了又氤,布坊的织机声歇了又起。指尖抚过新裁的云锦时,总觉得缺了某人袖间兰芷香的温度。
自己今早明明就告诉了慕兰时,说今日她就会把她的衣服给她……
可如今却在哪里都瞧不见人。
戚映珠没想太多,便仔细地收拾了那件官袍,坐上牛车,便要驱车往家去了。
毕竟是官袍,不能堂而皇之地抱着、展示出来。
可她依然觉得,将那衣服捻在手心、摩挲过的时候,内衬贴着腺体的地方,还有些灼烫。
——明明就是按照那个人自己的心愿,说要把“戚”字绣在这里的。
可是,一想起来,便仍旧觉得脸上燥热难消。
算了算了算了,把衣服给她就行了,就不尴尬了!
然而,戚映珠回家一看,家里面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今日同慕兰时拌嘴,慕兰时生气了,急匆匆地回去了?
那衣服怎么办嘛!不可能不给她的!
戚映珠气呼呼地跺了一下脚,喃喃道:“那贼呢?”
觅儿呆呆地站在一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姑、姑娘,您说什么?”
那贼呢?说到“贼”,现在觅儿也熟悉了。
今日姑娘不就是在叽里咕噜说什么“贼”的事情么?那会儿她便被气得快步冲出院外,怎么到了而今,还反倒想念起那个贼来了?
“她走了!”戚映珠自言自语道,似乎非常懊恼,“看样子走了很久了。”
屋里的陈设都和她早上离去时一模一样,意味着慕兰时也没有在屋里面久坐,更像是自己走了之后,她后脚便跟着走了。
觅儿迟疑片刻,“谁走了?贼走啦?”
“现在我得找她去!”戚映珠倏然抬起头,杏眼里面投射出无比的坚定,“现在就去。”
觅儿眼睛瞪大如铜铃,“家里面丢了什么东西吗?那我们要不要去报官衙抓贼啊?姑娘,那贼长什么样子啊,凶不凶啊?我们两个人能够制服她吗?”
这也太奇怪了!倘若想抓贼的话,为什么不今天一大早就去报官衙呀?
而且自家小姐的反应好奇怪!觅儿的心头震荡,愈发不敢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出来。
今日那贼在家里面的时候,小姐只是气呼呼地冲了出来说了几句;今日小姐到了家,心情却还好着,找不到那贼之后却马上翻脸,还说要去抓贼?
并且,小姐还没有同意她报官的想法。
莫非……
“姑娘,您莫非是想要将那贼单独关押在家里面,对她用私刑吗?”觅儿眼睛巴巴地望着戚映珠,情绪相当复杂。
不愧是认定的主人!的确出人意料!
“但是,姑娘,您得三思啊,那人既能破门而入,您现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等觅儿思虑好后,戚映珠已然消失在路口。
只是觅儿的声音依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戚映珠无法,嘴角只能抽搐了片刻。
好一个单独关押在家里面,好一个用私刑。
至于什么“羊入虎口”,那便是觅儿的个人解读了。
戚映珠叹了口气,重新上了牛车。
这一回牛车依然行得颠簸,而每颠簸一分,戚映珠便似乎能够感觉到才绣制好的官袍的灼烫。
到底要怎样交给她嘛!
终于,牛车一路颠簸,戚映珠到了平津巷——可要怎么进慕府去,或是说,如何将慕兰时叫出来。便又是一桩难事了。
***
慕湄说到做到,既然慕兰时说那绣娘出了些差错,她便立刻叫来了人,给女儿量体。
毕竟还不到二十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一年都有变化,得仔细着量。
待量完之后,慕湄还同慕兰时说笑:“你找的那个绣娘,可同你量过了?”
“量了,”慕兰时神色淡淡,语气无波无澜,“不过都出岔子了,重新找人做吧。”
慕湄来了好奇心,问:“出什么岔子了?”
“不想要她做的衣服了。”
说完这句话,慕兰时又随便说了几句,转身便离开了,徒留慕湄愣在原地,咀嚼女儿这句似是而非的话。
……兰时不想要那绣娘做的衣服了,是那绣娘做出岔子了?
第62章 062
“这……姑娘,您要找谁?”
守门的侍者疑惑地看着眼前清丽纤长的女子,礼貌问她。
戚映珠唇都抿成一条直线,憋了好久后才道:“我是来拜访您家家主*的——”
她忽觉懊丧。其实自己来慕府的次数不多。而这为数不多的几次,尽皆是慕兰时带她进去的,她从未主动慕府的别人打过交道。
而慕氏毕竟是当世第一世家,想要见到她们的家主,当然不是一件易事。
戚映珠便难在了这一个关口。
侍者听完戚映珠的话,眉心显然一凝,表情微怔,女声略有些结巴:“噢,您想要见家主大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出挑得亭亭的姑娘,若是单看气质,想来定然也是哪家的贵女,不然的话,怎么想着来见她们的家主大人?
可是家主大人也并非只要是个贵女,便可见到的人。
——今日来了位周大人,那大人的名姓都在垂髫小儿口中念诵着的歌谣里面屡屡出现,今日还是司徒大人特地吩咐放他进府的呢!
侍者道:“我明白了,小姐,敢问您尊姓大名?”
“戚……”戚映珠并未完全介绍完自己的名字,截断后又斟酌着道,“我把名字告诉你,便可请家主大人出来么?”
侍者尴尬地笑了两声,没直接回复戚映珠的话。
戚映珠赧然:“啊,我明白了。这样吧,还请您通报一声,就说是送衣服的来了——”
侍者当然不会直接给她一个回复了,万一这位家主大人有不想见的人怎么办?
“送什么衣服?”
“你且这么进去通报即可。”
侍者犹疑了半晌,但因着戚映珠气度出挑、亭亭玉立,同样一副高门贵女做派,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好,那便请您在这里等等。”
***
侍者摸不着头脑这位贵女为什么要说送衣服过来,而不是直接报上自己的大名。
她决定直接去禀报大人。
司徒大人所住的地方更近,兼之今日允周元籁进府的人也是司徒大人,侍者没有多想,便仍然去见司徒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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