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一个是当朝太女孟琼。她自幼便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继而也养出了用度的周身气派。瞧这辆玄木车驾便能知晓一二了。
孟琼如今正是和老三孟瑞争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期,寻求世家帮助再正常不过。
虽然过早地卷入夺位之争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车驾上面坐的人若是孟琼,也比遇到的人是……
“慕大人,今日下值可是晚了些?”玄木车驾的帘帷掀起,那眉眼面靥恍若画中精怪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勾着帘,欺霜赛雪的腕子衬得她的脸愈发诡艳:“不过没关系,本宫会一直在这里等候慕大人的。”
为慕兰时赶车的车夫闻言浑身一悚,连忙把自己的头埋得很低,假装没有听到这位公主殿下的话。
他今日还是第一次来给家主大人驾车,送家主大人来衙署,怎么偏偏遇到这种事情?
家主大人是要同南市那位戚小娘子成亲的!可是这偏偏冒出来一个公主殿下,那怎么办?
慕兰时的脸上方还保有着方才同黎宴芳交流时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在孟珚掀帘而出片刻凝冻住了。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孟珚,也不等她说完话,径直走向自家车夫停靠的地方。
孟珚掀着帘,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慕兰时的侧影。
——方才慕兰时同黎宴芳遥遥走来的时候,笑得非常淡然。她俩前世还算得上不错的朋友。
而她和慕兰时前世乃是那么亲近的关系,她在她的身边,笑容只会更加灿烂。
在慕兰时还未瞧见她的车驾的时候,孟珚便一直趴在车窗处往外看,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慕兰时的一举一动,从烧尽了的暮色中,借着模糊的轮廓想象出她的笑颜。
这半幅朦胧剪影落在孟珚眼底,竟比记忆里那些亲密至极时,触及到的清晰面容更为灼人。
上一世,慕兰时在她孟珚身边露出的笑颜,只会比这个更灿烂万分。
呵,入仕之后字不一样。孟珚彼时揪着窗帘,如是想。
只要入仕,只要踏入了金銮殿的门槛,慕兰时这一生就得和皇家,就得和她们孟家紧紧地绑在一起。
至于那个当街卖面做生意的……
呵,好歹也是上一世见过大风大浪、坐过太后高位的人,怎么现在眼界这么低了?不过没关系,这样也好。
戚映珠去做那最卑贱的活计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在乎慕兰时。慕兰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限光明的慕氏家主。
她俩才是天作之合。
戚映珠嘛,估计也只能巴巴地守在汤饼铺子,哪里知晓慕兰时如今身在何处。
莫不是只能隔着那一层层的白烟,借着幻想描摹慕兰时的身影?她也只能落得和前世的一样的下场。
一样触不可及罢了。
孟珚方才就这么想着,待慕兰时走近时,她放下了车帘。
旋即,颇端庄地掀起了正面的帘。
戚映珠触不可及。
而她却唾手可得。
第79章 079
纵然孟珚再怎么信心百倍地掀起帘子,心里的期望是如何的大,可那位方才下值的慕大人给她的,只是一个极其轻飘飘的眼神。
和前世所做截然不同,又和今生所为如出一辙——眼底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孟珚没有忍住,抬着帘子的手悬停在空中,努力咽下喉咙中酸苦的感觉,也不管慕兰时冷漠的动作,直接大声地唤道:“慕大人,既见本宫,缘何不行礼?”
这里毕竟是官家,而慕兰时身上穿着官袍——她是为天家效力的,她是为孟氏效力的。只要孟珚抬出这一层关系,那么慕兰时就不可能不搭理她。
而今这条官道上虽然称不上声喧人沸,但是时不时也有官员路过此地。孟珚此次出行,是把自己的身份明牌亮出,只要在这条路上,慕兰时很难有拒绝的理由。
就是再怎么不愿意见到她,都得和她说上两句话。
果然如是。
已经走到自己车驾旁边的慕兰时,听闻孟珚这句话,终于顿住了脚步。
孟珚得意地勾唇一笑。
瞧瞧,这一切不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么?她此生此时再怎么不济,但仍旧是天潢贵胄。
至于那个如今还在汤饼铺子里面打转的女人……哎,光是想想,孟珚就觉得戚映珠可怜——隔着这么远,恐怕连慕兰时何时上值何时下值都不清楚,哪里像她一样,想什么时候来见慕兰时,就可以什么时候来见慕兰时。
孟珚见慕兰时停下了脚步,虽然她本人依然没有转过身来,但是孟珚仍旧语带欣喜地道:“慕大人,既然停住脚步了,又缘何不回过头来,同本宫相见呢?”
孟珚的主意打得很好,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这样。
既然停下来了,那为什么不转过头来同她相见?既然相见了,那两人为何又不能重修于好?
孟珚奉行的人生信条便是,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她对皇位的渴求是,她对慕兰时的渴望同样如是。
“臣慕兰时,参见六殿下。”慕兰时闻言,终于转过了身,可是眼睛都却一点都没有向孟珚的身上瞟,语气极其冷淡地说完了这句话。
孟珚笑容凝固在脸上,唇角抽搐着,额前的青筋猛烈地跳动。
慕兰时说完这“见礼”的说辞后,也不含糊,拢了拢自己的衣袍便准备上马,然而身后传来一声清越凌厉的声音:“且慢!我听闻慕大人乃是慕氏长女,当今司徒倾力培养的继承人……却不成想,慕大人就是这样对公主殿下见礼的么?”
慕兰时忽然眉心一皱,心觉这个声音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竟然这样帮孟珚出头?
慕兰时轻轻地侧过了头,眼角余光斜了过去,这才发现帮孟珚驾车的并不是什么寻常宫人。
那女子同样一身皇室气派,容貌清绝,长了一双和孟珚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
……不是别人,正是孟珚的妹妹孟瑕。
此人混迹行伍,孟珚前一世为了夺嫡,做了许多准备。她不仅拉拢了慕兰时,也培养了自己的这个妹妹,希图让孟瑕拥有兵权,好给自己更多助力。
慕兰时的喉咙忽然一滞。
某种程度上,孟瑕和她是一种人,同样被孟珚害了。
她倒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孟瑕没有。事到如今,也还甘愿当孟珚的爪牙呢。
“噢,那是小妹微微,”孟珚冷不丁地听孟瑕这么一说,连忙补充道,“小妹年纪尚轻,说话没有轻重,还望慕大人见谅。”
孟瑕手持着缰绳,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看了姐姐一眼。
姐姐这是说什么她年纪尚浅,说话没有轻重,还让这个慕兰时见谅?慕兰时区区一个秘书郎,而她好歹也是皇女!
孟瑕喉头一滚:“阿姊,你这是——”
今日阿姊破天荒地让她出来,说请她为她驾车,微微开心极了。她从小就盼望着同阿姊出来玩,可是阿姊似乎一直都在忙碌,她很少能够有机会陪阿姊出来。
所以,哪怕是用这种方式陪着阿姊出来,孟瑕也认。
在此之前,孟瑕从来没有见过慕兰时——尽管她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但是关于慕兰时的具体事迹,她并不清楚。
而且此人似乎自视甚高,连阿姊这般低三下四地求她,她居然是这个反应!
孟瑕清秀的一张脸上,都快涨出了红色。
她本来就在行伍之中摸爬滚打,又亲自上战场,对慕兰时这种世家风流的派头知之甚少。抑或是说,不太敬重。
一如现在。
“哦,看来六殿下知道得很清楚,”慕兰时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波澜,极其平静地扫过姐妹二人,“既然六殿下知道的话,回去可要多多同妹妹交谈一番了。”
“下官还有些事,先告辞了。王叔,走吧。”她轻飘飘地抛下这句话,再不给那孟氏两姐妹眼神,径直上了马车。
孟瑕血气上涌,攥握住缰绳的手猛然一紧,她立刻想要跳下马车,去揪住慕兰时的衣襟!
她不过是一个七品官罢了,说什么慕氏门户,但不是同样要为她们孟家效力?摆出这么一张臭脸给谁看!
“等等!”孟珚眼疾手快,按住了蓄势待发的孟瑕,小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微微,你暂且坐好!”
“阿姊!你难道没有听见那女人说什么吗!”孟瑕气愤至极,手也不知何时握紧成了拳状。
“我当然知道——”孟珚快速地安抚孟瑕,只是让她不要说话,“你不认识慕大人,我认识,你不懂。”
孟瑕还不解气,骂骂咧咧:“是,阿姊,我年纪小,我不懂……可是她方才对你那么坏,那么不尊重你——你居然……”
她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王叔已经扬起了马鞭,有了自家大人的指示,他看起来自由自在多了,虽然对着皇家的玄木车驾方才有些发怵,但是现在不怕了。
他扯起了枯皱的皮肤,冲着这两位皇女殿下一笑:“殿下,那草民就先走了。”
孟瑕仍然维持着方才愤怒的神情,似乎下一刻就可以跳到慕兰时的马车上去将她人揪出来痛揍一顿。
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的阿姊让她忍住。
孟瑕活了这么久的岁数,最听的话,还是得孟珚来说。只要孟珚说什么,她从来不会忤逆。
尽管她讨厌慕兰时,尽管她很想给慕兰时一个教训,但是阿姊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让她冷静,她就会乖乖听话。
“慕大人!”孟珚也是豁出去了,再度抬声,“你以为我今日坐这辆车来见你,没有别的意思么?”
凭借慕兰时那般的聪明才智,她不可能不察觉到,喜欢用这繁复芍药花瓣的人是两个。
除了她孟珚之外……还有她的大姐,孟琼。
孟珚说完这句话,便示意孟瑕将车赶上去,要同慕兰时的车驾并排而行。
孟瑕忍住心中不快,一一照做了。她倒是想要知道,慕兰时到底有什么好的——居然能够让她的姐姐憋屈至此!
慕兰时本来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因为孟珚的这句话起了点波动。
她掀起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望了过来:“六殿下今日违反礼制,驾如此华贵的车驾,还要自投于下官么?”
“可惜下官暂时还管不着,可若是六殿下需要的话,下官也可以告诉御史台——毕竟六殿下方才也应该看到了,下官是同谁一起出来的。”
孟珚将慕兰时难听的话自动抛之脑后,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同她的母亲一样,眼睛勾魂摄魄,只要她愿意的话,就会有无数的人,源源不断地朝着她下跪、匍匐。
只需要她勾勾手指,就会有人摇着尾巴赶过来,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上辈子的慕兰时,就是沉浸在孟珚这般摄人心魄的蛊惑下,失去了理智。
“我知道慕大人乃是不世出的名臣,但是没必要对本宫这么苛责吧?”孟珚故意将话说得很轻松,但是掀起车帘的素手,指节都已经泛出了苍白的颜色。
……不管如何,她现在对慕兰时的态度极其小心翼翼。她害怕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话,慕兰时就再也不会理她,再也不会给她一个机会。
但好在慕兰时还在做官。只要她做一天的官,就是一天的孟氏臣子,那孟珚就永远有理由同她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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