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有德者。”
“那么,什么样的子孙该被逐出族谱?”
“……”
“兰陵萧氏名门世家,你嫁过去近三年。。”
“……”
“长兄的县官印,因缺银子运作被摘了顶戴。”
“……”
“二兄的药罐子漏了三年,你袖手旁观。”
“……”
“你三哥迄今,却连半个官职都不曾得到!”
“……”付昭仍旧沉默着。
空气并没有凝固。
而是不断地,沸腾着的锅。
“老父的拐杖断了三年,你视而不见!”
“……”
“付家祠堂的房梁要塌了,你连一根钉子都舍不得拔!”付老爷子忽然额前青筋暴起:“就凭你这三年的所作所为,就应该夺了‘付’这个名字,滚出族谱!”
“你今日竟敢还恬不知耻地质问老父我,说为什么要欺骗你!像你这种不孝子孙,当然得下猛药才能将你弄回来!”
付老爷子似是越说越来气,脸上可憎可怖的表情已不知道是在讥笑还是在愤怒,“你倒好,还串通勾结外人,还威胁老夫,怎么,你是老夫的女儿,难道今日老夫就治不了你了么?”
“付昭,你还真是太年轻了!”付老爷子自得于自己的这一番摧折的话,眼瞳中骤然射出千万的怒意,“老夫再告诉你一句,这祠堂还有什么功用,可想听一听?”
付昭抿唇,一言不发。
“呵,”付老爷子本来慷慨激昂的意兴却被付昭这淡然的态度堵了个七七八八,一口老痰卡在喉咙处,一时之间差点没有缓过气来,“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撞得银须乱飞。
付昭冷眼睨着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这副骨头,能不能禁得住家法!”付老爷子缓了过来,眼神憎恶地看着付昭,“给老夫跪下!”
然而付昭纹丝不动,连眼尾都未动上半分,烛火却在她瞳孔如凝,倒映着老爷子因气血上涌而涨紫的面容。
是,他急了,那又如何呢?
付老爷子越看越来气,咳嗽声音愈发大。
满室的堂皇烛火,混杂着沧桑喑哑的咳嗽声音,愈发烦嚣。
“你竟然还不动!”老爷子大骂一声,也不顾气血上涌、痰咳至喉间,抄起距离手边最近的烛台,毫不犹疑也毫不心软地砸向了付昭!
付昭又不是傻子,在老爷子抄起烛台的那一瞬间,她便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烛台“哐当”一声,扑了个空。
那是个没有点燃的烛台,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两圈,撞到了桌腿,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你竟然敢躲开?”付老爷子怔住,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稳了,另一只手只能愈发抓紧枣木拐杖。
毕竟,方才想用来砸的付昭的那只手,扑了个空。
再不抓住点什么,付老爷子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了。
付昭冷笑道:“我竟然敢躲开?我又不是傻子,我为何不躲开?”
“怎么,难不成白白地站在这里让你砸么?”
连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她的父亲这会儿怎么就不明白了?
付老爷子怔然,旋即怒上心头,“好,你不仅敢躲开,你还敢顶嘴!”
他的怒意来得极快,抄起拐杖,就狠狠地打向了付昭!
拐杖的长度、硬度都不是一个小小的烛台能够匹敌的。
甚至也不便于躲避。
付昭“嘶”了一声,疼得向后缩了下,孰料却衔上付老爷子极其轻蔑的目光:“躲?方才不是说要躲么?”
“付昭,老夫适才问你的几个问题,你可千万要想好答案!”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威严中,他仍旧是那个一家之主。
不管付昭去什么地方,只要回到付家,只要回到他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她就应该归他所管辖。
这种情绪控制了付老爷子。
他愈发沾沾自喜、愈发乐不可支。
付昭在惶惶然中,看见一个皮肤皲裂、形容枯槁的老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怎么,你是对我有怨气么?”
“我方才对你做的事情,有何不妥么?”
……
魔音贯耳。
付昭听得惶惶,耳畔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眼前如坠云雾,如是蒙着一层可怕的阴翳。
她每根骨头都快凉透了。
付昭听见那颤巍巍的声音在蛊惑她:“怎么,你觉得老夫方才所作所为不妥么?哪里不妥?”
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妥当的么?
付昭咬唇,思绪骤然飘过了这个寥廓、静谧的夜晚。
她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也不仅仅来于他,也来源于她的三个兄弟。
但这些让人沮丧、让人难以抬头的记忆没有在付昭眼前盘桓许久。
她只能听见临行前戚映珠对她的嘱托。让她像她一样。
……像她哪样呢?付昭脑中不太清明,但是她知道,自己得知东家名号,便是因为她那堪称大无畏的举动。
自此离开了戚氏,也没有去徐沅家中。
——会怎么样呢?她不仅没有死,甚至活得好好的。
那么,同理。
付昭想着,再望向那双沉浊如铅的眼睛时,勇气渐渐取代了心头惶悚。
她摸啊磨摸,摸到方才付老爷子狠狠砸向她的烛台。
不会怎样的。
因为这本就很“妥帖”,不是么?
付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内最后清明的时刻,她清楚地看见他瞪大的眼瞳。
里面尽数写着不可思议。
***
这事到底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呢?
明明,他自己也说,这事并无不妥之处。
她只不过,照着他做过的事情做了一遍罢了。
付昭彼时看着烛台上面落满的淋漓鲜血,忽觉恍然。
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伴随着一声哀哀的锐利叫声,付昭选择往房顶上奔逃而去。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今夜月色皎洁,还能给她以一种平衡、安定的心绪感受。
她抵着头,看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却因为这种事情再度活络起来——
“快快快,老爷的腹部出血了!”
“怎么出血的?”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也太不小心了!”
“还好只是腹部……没事的没事的!去叫大夫了吗?我也能看!”
声喧人沸。
付明混杂在其中,脑内如炸开一团浆糊一般,粘腻得不清不楚。
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弯镰月,泛着浸骨冷白的月。
……他今日,就从这诡异的皎洁中看出几分恐怖。
他可怕的设想居然成真了,那些在心底反复推演的凶兆,正随着夜色的浓重在眸中次第铺展。
眼前皎洁的月亮渐渐地扭曲成一轮血月,正是他今日惶惶然时,所预设的“血光之灾”。
视线再往下,他瞧见房顶上伶仃地坐了一个人。
月色清辉轻而易举地便能照亮她。
那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一家人这些天来苦心孤诣想要整治的对象——付昭。
可是、可是她现在却在什么地方?
在那一轮不知是雪色弯月、还是红色血轮的下面安闲坐着?!
“啊啊啊啊——”付明再也忍受不了,尖声啸叫起来,抱头鼠窜,惹得仆役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二公子难道又犯病了?怎么又叫起来了?”一女子疑惑地嘀嘀咕咕。
“哎呀哎呀,快点去给二公子送药去,老爷这都出血了,他叫什么叫?”
“……你们全部弄错了!尖叫的人不是二公子啊!二公子好端端的呢,他没哭也没叫!”
“是大公子!”
众人这才愕然,诧异地发现,方才那个“疯魔”一般叫声的来源,竟然是大公子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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