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玩世不恭、游刃有余,乃是赵王赵神聆的代名词。
她抬起头看向慕兰时,那双美丽的眼中已再无半分平日里的豪迈与欣赏,只剩下一片足以将人冻结的冰冷的怒火。
“你问我敢不敢?”
她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暴戾与疯狂。
“我赵神聆长于北境生于沙场,我这一生还从未有过一个‘不敢’!”
“说吧,”她将那片铜片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你想怎么做?”
慕兰时只是将那张早已被她们研究了无数遍的沙盘,缓缓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想做黄雀的话,”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那我们便做一回收网的猎人。”
***
三日后,禹州城外,一线天。
此地是两山之间夹着的一道狭窄古道,两侧峭壁耸立林木森然,是设伏的最佳地点。
三皇子孟瑞此刻正意气风发地立于山壁之上,俯瞰着下方那条唯一的通路。在他的身旁,是他的首席智囊,萧鸢。
“都安排好了?”孟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兴奋。
“回殿下,都已安排妥当。”萧鸢躬身道,脸上是智珠在握的微笑:“斥候来报,慕兰时与赵神聆只有不足百人的随从正向此处而来。我们在此地布下了三千精兵四面合围,她们插翅难飞。”
孟瑞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那个不可一世的慕兰时与他一直忌惮的异姓王赵神聆一并踩在脚下的光辉景象。
“那个女人呢?”他又问。
萧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回殿下,付昭已被看押在后方。她倒是烈性,竟以簪刺心,不过被我及时发现,留了一口气在。”
“哼,留着也好。”孟瑞冷笑道,“待擒下了赵神聆,正好让她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闻言,萧鸢眼睫颤了颤。她不敢回头,心底忽有一奇怪的念头闪过。
也好……至少,你最后是死在我的谋划里,而不是活在她的羽翼下。
他二人未曾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块巨石的阴影里,那个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的女人——付昭,正用一双燃烧着无尽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鸢的背影。
午时三刻,烈日当头。
古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数十骑的身影。
为首的两人,一人玄衣如墨,一人银甲如雪,正是慕兰时与赵神聆。她们的队伍看上去确实只有不足百人,且人人面带疲色,像是一队急于奔逃的残兵。
她们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入了孟瑞精心布下的包围圈。
“动手!”
随着孟瑞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的数千伏兵如潮水般呐喊着涌杀而出!箭矢如蝗,滚石如雨,瞬间便封死了古道所有的退路。
孟瑞自山壁之上一跃而下,手持长戟立于路中,放声大笑:
“慕兰时!赵神聆!你们的死期到了!”
他看着那两个被重重包围的、看似已是瓮中之鳖的女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狂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慕兰时与赵神聆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三皇子殿下,”慕兰时缓缓开口,声音竟比这山谷中的风还要平静,“这出‘黄雀在后’的戏,唱得倒是不错。”
“只可惜,”她身旁的赵神聆冷笑着接过了话头,“你大概没想过,黄雀之后,还有猎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兰时发出了一声极轻极短的唇哨。
那哨音尖锐而凄厉,如同一道无形的命令。
下一刻,在孟瑞那三千伏兵的身后更远处的山林之中,骤然间杀声震天!
数不清的身着玄甲的“惊蛰”私兵与身着银甲的赵王府卫队,如从地底冒出的鬼神,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外围的反包围!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瞬间调转!
“怎么会?!”孟瑞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成了惊恐,“你们……你们怎么会……”
“我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自信呢?”赵神聆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愤怒,“你真以为付昭会背叛我吗?”
她不再多言,手中长枪一抖如游龙出海,直取萧鸢!
而慕兰时则依旧静立于原地。
她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孟瑞的脸。
“三殿下,”她淡淡道,“游戏,结束了。”
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孟瑞的伏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包围打得溃不成军,顷刻间便已是尸横遍野。
赵神聆的长枪洞穿了萧鸢的胸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三皇子的首席智囊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被赵神聆亲手救下、抱在怀中的早已昏迷过去的付昭,眼中不知是爱是恨,还是无尽的悔。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选她作为垫脚石吗?
萧鸢不知道。
意识将要消散的刹那,她眼前闪过的不是权倾朝野的蓝图,也不是与三皇子的密谋,而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付昭坐在廊下,安静地为她沏了一杯茶。那时的阳光很暖,茶香很淡。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处心积虑,算尽人心,好像……只是为了能回到那个午后。可她再也回不去了。无边的悔恨与空虚将她彻底吞噬。
而孟瑞则被慕兰时用那柄他曾在无数个噩梦中见过的短刀,轻描淡写地挑断了手筋脚筋,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当最后的厮杀声也归于沉寂时,慕兰时缓缓走到被生擒的孟瑞面前。
她蹲下身,将一块染血的令牌塞进了他的手中。
那本就是属于三皇子府的。
“拿着它,”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回去告诉所有人,是你三皇子孟瑞意图谋害异姓王,罪无可赦。而我慕兰时,是为大祁清君侧的功臣。”
她,一个名义上的“逆贼”,此刻却亲手为自己写下了一份足以震动天下的投名状。
***
一线天的厮杀,结束得,便如它开始时一样迅疾而无声。
当最后一名属于三皇子孟瑞的伏兵倒在“惊蛰”的刀下时,整座山谷重又恢复了死寂。只有被鲜血浸透的暗红色土地,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浓重铁锈味,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的屠杀。
赵神聆抱着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的付昭,眼中是滔天怒火与后怕,几乎要将理智焚尽。
她麾下的亲兵早已将罪魁祸首萧鸢的尸身拖到了一旁。
慕兰时没有去打扰她们。
她只是静立于一旁,看着戚映珠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了那位正在为情人处理伤口的异姓王。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惊蛰”死死按在地上的、昔日里不可一世,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的三皇子孟瑞身上。
这才是她此行,除了戚映珠之外,最大的“收获”。
***
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山洞内,篝火烧得正旺。
孟瑞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伤口已被处理得极好。慕兰时需要他活着,至少要活到回京城。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瑞瞳孔骤然放大,看着眼前这个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白布擦拭着短刀上血迹的女人,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恐惧,“慕兰时!我乃皇子!你今日若杀了我,父皇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杀你。”慕兰时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与他讨论天气,“至少现在不会。”
她抬起眼看向他。
“三殿下,”她淡淡道,“你以为你今日是输给了我,或是输给了赵王?”
孟瑞一愣。
“你输,是输在你太急了,也太蠢了。”慕兰时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以为螳螂捕蝉……你是那只黄雀,却不知你连做黄雀的资格都没有。你不过是你的好妹妹……孟珚,用来试探我的一颗弃子罢了。”
“你胡说!”孟瑞厉声反驳,眼中却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慕兰时看着他,眼中竟带上了一丝上位者对庸才的怜悯,“你以为没有你那位好妹妹的默许,甚至刻意的纵容,你的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她的‘夜枭’?她让你来,不过是想看看我与赵王究竟藏了多深的底牌。赢了她不亏,输了死的只是你。”
这番话如同一盆最冷的冰水,将孟瑞心中最后一点皇子的骄傲也浇得干干净净。
他瘫坐在那里,面如死灰。
“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慕兰时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罪己书”,连同印泥一同丢在了他的面前。
“签了它。”
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
“从此,你与你麾下所有残余的势力都将是我的。而我可以保你,在京城那座最华丽的牢笼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你……休想……”
“是吗?”慕兰时笑了笑。她站起身不再看他,只是对身后的“惊蛰”统领吩咐道:“一个时辰后,若他还未想通,便将他与萧鸢的尸身,一同在此处就地掩埋吧。”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去。
“我签!”
身后传来了孟瑞那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嘶哑喊声。
***
洞外,赵神聆早已在等她。
“付昭的伤很重,但没有性命之忧。”她先是说了一句,随即看向慕兰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个活着的皇子,远比一个死了的皇子更有用。”慕兰时平静道,“他将是我重返京城,送给太女殿下与瑶光公主的第一份大礼。”
赵神聆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充满了算计的眼眸,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这女人,当真是……可怕到了骨子里。”
随即她又笑了,笑得极为开怀。“不过,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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