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戚映珠笑得很是淡然,丝毫看不出一点对自己的埋怨。
徐沅呆呆地怔在原地,似乎并不明白戚映珠的反应。
有些怪。
那仅仅是一种不计前嫌的反应吗?更像是找到了什么更好的东西的不屑。
她不明白的同时,也有些明白。心里面渐渐地出现了一丝愧怍和担忧。
光是看她方才和慕兰时一起下马车的时候,那亲密的举止,似乎就能猜到一二了。
换做是她的话,当然也会自负。
徐沅生生地吞咽下了一口唾沫,那就这样罢。眼下她在京城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自己就算不要这张老脸,也要求映珠帮忙。
“外面风大,”戚映珠淡笑着转过身,说给慕兰时听,“感谢大小姐今日的陪伴了。家父把你请来,实在是有些仓促,辛苦你了。”
慕兰时挑了挑长眉,弯弯唇角,颇自然地回答道:“不辛苦,而且收获颇丰。”
戚映珠:……
这人心黑。
她一定要在此人的燎原期到来的时候,狠狠地折磨她。
这两人在暗流涌动,徐沅听不懂,但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俩人,调情呢。可她们越是甜蜜,徐沅就越是想到自己缠绵病榻上、昏迷了很久很久的女儿。
——有个直言不讳的郎中甚至说,她醒来后可能会变傻。是被那日吵架刺激的。
戚映珠蹙起眉,可慕兰时又开了新的话头:“这次是兰时来府上,下次……也不远,就在谷雨踏春的时候,还希望小姐也能过来。”
谷雨踏春?戚映珠想了一想。
这倒是传统节日了,按理来说都会举行个两到三天。像慕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一般都会自己主办一个雅集。
慕兰时既然主动邀请了她,说不定就有她的考量。
或是说,她会在这场雅集上,做什么动作。
她会做什么事情呢?
戚映珠忽想知道。
“好。”她答应得爽快利落。若是她像慕兰时一样就好了,可惜她的亲生母亲离她太远。
而她,又像上一世那样,再次浪掷命运。
啧,只不过这次留了些退路。她想,倒不如看看,这个负心的女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倘若没有如她的愿,到了那个时候,她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
慕兰时也笑了:“那兰时就等着。”
两人的约定十分亲近自然,徐沅站在旁边不远的距离,可是却怎么也插不进去话。
终于,她等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
慕兰时笑着道别了,她说自己要送,却被拒绝了。
“没事的,夫人,外面风大,您可先和映珠一起进去。”她温声劝着。
徐沅只能继续干笑:“哈哈,行,好……”
映珠,映珠!这是多么亲密的称呼,这都给她叫上了!
再看看戚映珠的脸色呢,脸色如常,一看就是因为慕兰时私底下经常这么叫她。
徐沅眼前闪过很多迹象,不胜枚举。这些种种,全部都加剧了她内心的一个想法。
不管如何,她得求戚映珠了。
***
戚映珠两世鲜少有这样的感受。
她的养母,徐沅恭恭敬敬地候在她的身边,小心谨慎。
上辈子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感受呢?因为徐沅到底性子和戚中玄不合,而戚中玄这样的人,有一就有二,见这边进了皇宫的养女不怎么受宠,也不给家族提供什么帮助,他便动了别的心思。
——自己不还是有个大女儿么?
女儿在他的眼中就这个价值。
不是自己亲生的,徐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等到了戚姩,她就忍不了了。戚映珠前世听说过她们的事,这也正是她这一世要如此做的原因。
有时候看狗咬狗不也是乐趣所在么?或许徐沅没直接做什么,但她冷眼旁观,便已是一个帮凶了。
至于戚姩,似乎更单纯一些。只是不愿意而已。
戚映珠颇为淡定地走在前面,一句话不说,心情畅快。
虽然和某个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有点下不来台,但是嘛,这个人在别人的面前,还是会把她的面子给足。
想到这里,戚映珠的心情又变得更好了些,唇角弯弯。
“映珠。”像是斟酌了许久一般,徐沅缓缓开口,叫了戚映珠一声。
戚映珠诧异地“啊”了声,却没有转过头。
这当然不是什么礼貌的举动。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有自己自负的本钱,这一点,徐沅清楚得很。
她忌惮她。
可是,她更怨戚中玄。
“阿娘有一些事想要同你说说,”徐沅鼓足勇气开了口,“我们去详细谈谈好不好?”
戚映珠淡淡道:“夫人想去什么地方?”
她叫她“夫人”,而不是“阿娘”。
徐沅的身躯没来由地一颤,她太清楚这个称呼之后意味着什么了。
戚映珠,已经不再认她这个娘亲了。
“就在我的房间罢,”她说着,又补充道,“在我抄起马扎打戚中玄那个房间。”
这话的暗示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戚映珠挑了挑眉,笑出了声音。
瞧瞧,她这位冰雪聪明的娘亲,说话就是有意思。
如今也很有手段。
要是前一世,她能够对她这个养女再好一些,把这点手段施给她该有多好?
但是感叹遗憾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戚映珠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答应下来:“好,那我们去商谈。”
徐沅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映珠心里面还是有她这个阿娘的地位。适才她叫她一声“夫人”,说不定也只是气话而已。
不管如何,当务之急,就是寻得映珠的帮助!
***
“映珠。”徐沅站在一方木桌之后,拘谨地抱着自己的手。
她是站着的,可她却为戚映珠拉来了一把太师椅:“你坐。”
戚映珠道:“阿娘怎么自己不坐?”
徐沅摇着头,尴尬地笑着说:“映珠,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她还捧来了一盏茶,闻了闻气味,是雪芽茶——当年徐沅温情脉脉,细声细气亲自教她烹的第一道茶。
似是知道对方的想法,戚映珠并未多说什么,拉过了椅子坐下,示意徐沅将茶放下。
“阿娘,有话可以直说。”甫一落座,戚映珠便问。
徐沅咬咬牙,心一横,便走上前来,道:“映珠,阿娘想同你说说的,就是这些天来我们在京城遇见的事情。”
戚映珠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了,而且她现在有所倚赖,能叫她一声阿娘,那便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说吧。”戚映珠颔首。
徐沅便说:“你知道,你那父亲戚中玄,待你也不好,小时候他从来都不怎么照顾你,当时把你带回家,也是他想着日后用你高攀。”
“映珠啊,你且仔细想一想,阿娘说的对不对,他这老匹夫,从来没有认真待过你。当你能够攀上皇家的时候,他想要把你送进宫里面去;如今你和那慕大小姐有了些关系,他便又打起来了别的主意……”
“你看看,你现在才多少岁,虚岁堪堪过了双十,这么年轻,怎么能去深宫里面守活寡了?”徐沅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你要是进宫去了,就让你那恶心爹舒服了。横竖都让他得利的事情,你愿意做了?”
大意便是戚某待戚映珠不好,让戚映珠想想,真的要遂了他的愿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戚映珠唇角漾起弯弧,“没想到阿娘来找映珠,原是想说这件事。”
“阿娘的话,说得还是很对的,很有道理。”她慢条斯理地拖长着音调,也将如今瑟瑟发抖、心绪不宁的徐沅置于火上,灼烤着。
徐沅精明的眼睛里面泛着微弱的光。
“但是,我倒想问一问,当年‘收养’我,真的是‘一时善举’么?”她的语气忽然低沉下来,“还是说,当年‘收养’我的人里面,没有阿娘您?”
她的收养其实蹊跷。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自己走丢后,便一直寻找,可一直没个着落。上辈子她若非无母族庇佑,也难以到摄政的高位。
戚映珠的这一番话戳到了徐沅的心窝子,她顿时不说话了,心虚地沉默着。
而戚映珠*的眼色却是骤然狠厉下来,说:“徐沅,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清楚干净。如今都是戚中玄的错了,就算既往的事情太久远你不记得,那慕兰时的启序宴当日,你们三个人做了什么,难道心里面一点数都没有么?”
她们三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有一个哭得泪水模糊的姐姐。三人齐齐上阵,软硬兼施,逼她就范。
这三个人怎么就没得逞呢?她们当然得逞了。上辈子,规行矩步了一辈子的戚映珠的确听从了她们的话。
带着满腔的痛苦烂在宫闱里面。
徐沅被戚映珠训斥得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句话不敢说。
“什么事情对你有利,你便支持什么;如今我不入宫了,要你的亲生女儿入宫了,你便支持我了。”戚映珠先哂笑,忽而厉声道,“徐沅,你不是同情我的遭遇,而是害怕你自己的境遇!”
这话说得振聋发聩,几乎要掀翻徐沅天灵盖那般强冲击。
徐沅面如土色,嗫嚅着,不停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映珠,你听我说。”
是啊,她这个女儿,不过几日就攀上了慕府的大小姐,当然很有心机了。那怎么办呢?那她的女儿就要进宫了么?不行,这也万万不可!
“但是。”戚映珠忽然又轻轻开口了,她轻轻仰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躯颤抖的徐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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