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大伙无不为慕兰时捏一把汗。
今日她作为代家主主持谷雨宴已有问题,这还接二连三地抖露出她逼死族老之事,坐实了“不仁不义不孝”之名啊!
有人小声:“倘兰时不能给出个合理解释,恐怕拿着家主印的慕湄亲至,都很难说救不救得了她!”
慕迭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冷脸沉声:“兰时丫头,这可是你兄长亲口所说。如若你觉得委屈,可还想找几个证人来为你作证?”
“作证?姑母如此这般质问兰时,难道不是已经判下了兰时的罪吗?”慕兰时慢悠悠道,“哪需要证明呢?”
她水墨晕染的眉眼浸润微风里,更显清绝。
慕迭冷笑:“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你可知晓,逼死亲族长辈,这是多么严重的——”
“先等等,”慕兰时倏然打断,灼灼凤目却望向还在颤抖的慕严,“兰时眼下也有个问题想问。”
“兄长,四叔来京城您怎不知晓呢?那日踏青,难道不是去了南麓,恰与四叔见了个面?”
第50章 050(一更)
这般质问让众人俱是一惊:眼下,不正是老姑母正在质问兰时丫头吗?怎么兰时丫头突然又将话锋问到了自己兄长身上?
倘若她所言是真,慕严方才所说便很值得商榷。
面对亲妹妹的质问,不同于旁人的惊异,慕兰时表现得相当平静,甚至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眉心疏朗,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兰时,半晌才笑道:“兰时妹妹,你这是在问兄长我吗?我那几日不就是在城郊外赏花么?”
众人愈发迷惑得紧:
这兄妹俩人是在做什么?慕兰时问慕严,慕严却说不知道。
慕兰时挑了挑眉,她知道自己这位兄长不好对付,“看来兄长忘性颇大,方才兰时不是说了吗?”
“南麓别业,申时三刻,你同四叔父子见了一面,为四叔驾马的车夫都知晓,难道兄长自己不知晓吗?”
话音甫一落下,满座哗然如沸水泼油:看慕兰时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是有人证在手?
这下倒是看慕严如何回答!好一出兄妹阋墙的大戏!
慕严额前青筋忽地一跳,他轻轻垂敛下眼睫默了一默,算了算时间。
……自己还当真是疏忽了四叔那个车夫——四叔到南麓别业时并未带自家车夫,而是在京中找的役夫。慕严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不成想,这个妹妹还是有一颗玲珑心,居然三千市井行当中,寻得那赁车役夫的草标!
这役夫是他计划之外的事,看慕兰时如此从容笃定,想必已然控制了那役夫。如若他现在与她辩白,无异于走入了慕兰时设下的圈套。
——想必她已然黔驴技穷。不过,他这个愚蠢妹妹居然能做到这份上,还是让他这个做兄长的刮目相看。只不过,她遇到的人是他。
换做慕成封父子、慕毅这些泛泛之辈,说不定就落入她的陷阱了!
思及此,慕严抬起眼睫,淡淡道:“呵,兰时妹妹莫不是梦魇,记错了什么东西罢?今日姑母明明问的是你,不知你为何偏偏要问兄长一句?可惜兄长我从来没去过那南麓别业,更未提前见过四叔一面!”
“你说知道,莫不是听说那役夫胡诌?如今四叔已在泉下,尸骨未寒,兰时妹妹,切不可如此编排逝者!”
他说话,竟将广袖一扬,显然是不欲回答这役夫相关的问题,并且硬生生地将话题截断了。
慕严根本就不认自己见过慕成封。
方才如沸腾了一般的人群,又恢复了些许理智。
对啊,这长公子说得也确实有道理,慕兰时既然能主动说起车夫之事,那人必定受他掣肘,而且就是区区一个车夫——还是一个死人的车夫,这谁说得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证人?
窥探的目光,再度如冷枪暗箭一般落在慕兰时的身上。
慕迭冷笑:“兰时丫头,方才老身的话,你还不曾回答。如今却还故意污蔑兄长,莫非是想罪加一等?”
她毕竟曾位居高位,一开口,满堂俱是寂静,提心吊胆地等待慕兰时的回复。
孰料,打破这片寂静的人不是慕兰时,而是慕严。
慕严忽然站了起来,神色温和却沾染些许无奈:“各位,我慕严先向各位告罪!”
“告罪,告什么罪?”人群中有人疑惑出声。
他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根本没有见到四叔吗?
慕严听见了人群中的议论之声,眸中得色更甚,只不过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温柔却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严今日告罪,非尽为自己,也为兰时妹妹。”他一字一顿地道,旋即转过身,直直望向慕兰时,语调变得沉痛起来:“兰时妹妹,阿兄知道你有许多想说的话,一直不知如何诉诸于口,以告诸亲族。”
慕兰时仍旧淡然地睨着他,目色欣然,似是想看自己这位兄长到底有何高论,又像在赏鉴戏台上蹩脚的伶人。
呵,居然还想帮她告罪?
慕迭并不知道慕严到底有什么打算,仍旧沉眸严肃地说:“慕严,你可说清楚些!老身正在质问这兰时丫头。”
莫非是他念及兄妹之情,现在要对慕兰时加以庇护?这不成。
她慕迭现在是赴宴者中资历最大的长辈,而家主慕湄又不在现场,换句话说,这里的所有人,眼下都应当唯她马首是瞻!
而她今日就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知道教训!
慕严从容道:“在告罪前,我有样东西要交予姑母看……”
“何物?”
慕严却没动静,而是深深地觑了远处同他一样淡定的慕兰时一眼。
他本来想给这无知愚昧的妹妹一次机会——故意给她一次机会,当着众族老的面,将自己同公主孟珚有过结契之实的事情说出来。然后他再善心大发地劝一劝。
当然劝阻是无用的,慕湄今日就要给慕兰时一个教训,定然会让她回去跪宗祠,也决计不会同意她同那孟珚的婚事。
当然,这只是慕严的想象。他的慈悲,方才在慕兰时反咬他一口时,便碎为齑粉了。
呵,还想和天家联姻结亲?他改变主意了。
慕严决定不再对慕兰时心怀慈悲。
他拿出了那张锦帕,仪态周正地走到慕迭身边,双手恭敬地呈给了慕迭:“姑母,严想要交给您的,就是这东西的。”
“他给了什么东西呀?”人群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呀,你看姑母反应!”
慕迭诧异地接过慕严递过来的绢帕,仔细瞧了瞧,嗅闻了片刻,道:“这倒是个坤泽娘子的东西?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慕严。
此人是男,又是乾元。
慕严笑道:“姑母误会了,此物不是我的,你倒是可以问问兰时妹妹,这东西她熟悉不熟悉?”
众人凝神,心下编造出来了无数个可能。
但最终都指向了最大的一个可能——她们俱期冀地看向慕兰时。
慕迭搞不清楚慕严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她相信,此刻,她二人志同道合。
“兰时丫头,你兄长说你认识此物,你承认吗?”
慕迭扬了扬手,隔着攒动的人头问慕兰时。她本想让慕兰时过来。
慕严垂眸掩下得色,她敢不认识吗?
这个东西在哪里捡的,他有更充分的人证物证!若是慕兰时不承认,他立刻就可以带出自己的证人!
为慕府效力多年的侍者,说服力可比那三千市井里面的胡乱找来的役夫强得多!
慕兰时呀慕兰时,你到底还是玩不过我。
方才启序、还未婚配的乾元君,搜出来坤泽娘子的东西……应该如何解释呢?
——慕府的侍者无一例外,除却未成年,便全是中庸君。更别说主人家,只有一个慕湄是坤泽君了。
换句话说,这绢帕东西乃是外界之物。当然,慕严同样不止有这简单一样证据便可定慕兰时的罪。
他要等慕兰时扭扭捏捏不肯认罪,再慢慢地撬开她的骨头,一寸寸鞭笞!
想到这里,慕严又好整以暇地看向慕兰时:“兰时妹妹,此前你也找兄长说过多次你在启序宴上将这坤泽娘子标记了的事……一直不晓如何告诉母亲,今日虽然母亲不在,但众族老都在。”
“你同样,可以告诉我们。”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朗。
慕严自己笑得轻松快乐,可旁的人却惊讶之至,快速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兰时她,她在自己启序成年那一夜将一位坤泽君标记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有负责!
“是啊,兄长说得没错,”慕兰时笑着,“这东西的确是该在兰时丘园中的。”
众人哗然,“什么?她承认了?!她居然没有反驳?”
看来这小女娘今日是要栽在这里了!
她作为乾元君,胡乱标记别人坤泽,这已经不是慕氏族规所辖,而是触犯了国家律法!
慕迭的眉心已然深皱:“慕兰时,你今日必须给在座的诸位一个合理解释!”
这个小女娘不过双十年纪,居然犯下了如此多的滔天大错!
慕严眼中笑意汹涌,他仿佛已经看到,光明璀璨的康庄大道已在眼前铺现。
他到现在为止的,都是一副良善的兄长模样。没办法,他知道他方才所说的内容,慕兰时百口莫辩。
——难不成,她要证明自己没有标记那坤泽不成?又或是说,她要证明自己没有来找他叙话?
但慕兰时已然承认了那帕子是在丘园捡到的了。这便是,降了。
一切如慕严所预料的那样,慕兰时百口莫辩,唯一轻松的路就是承认。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慕迭拧眉,愈发恼怒:“慕兰时,速速回答。”
“嗯,”慕兰时复又轻轻颔首,回答姑母的问题,“方才兄长所说,的确为真。”
“兰时启序宴那一夜,的确不慎标记了一位坤泽姑娘……本着乾元君的责任,兰时便与她来往。我倒是想问问姑母,兰时这样做,可有错?”她眼中笑意忽如春至。
慕迭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这能言善辩的丫头给绕进去了!
她竟将未婚配私通诡辩成了乾元君的责任!
满座鸦默雀静,无一人敢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这场雅集的三位主角。
慕迭顿了片刻,举起手指向慕兰时:“你,你……”
然而这浑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娘,又截断了老姑母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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