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凌湙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不仅白淳起疑,曾丰羽自然也提了心,不想让他继续与百姓对峙,可凌湙已经确认了百姓的态度,看着他们手里的棍棒,笑着鼓励,“你们今天能到这里来,说明你们还存有亲情,人性,知道维护自己的亲人和正义,本公子很欣慰,也不枉我路过此地要多管一趟闲事。”
曾白二人面色大变,凌湙却一鞭子将二人抽翻,声音清清浅浅,“本公子实在厌恶与尔等继续虚与委蛇,拦了本公子的道,你们就去死吧!”
祭祀台旁他们的府卫,县兵,以及招募的壮丁,瞬时团团将凌湙围住,而正在此时,观礼台上的众富贵老爷乍起惊逃,惶惶往后退,眼睛惊恐的瞪着土台斜后方五百米处的沼泽地。
一具具裹着厚厚淤泥的人形生物从那块地方爬出来,张着手往人声鼎沸处缓缓移动,而随着满沼泽的淤泥人形爬过的地方,血迹拖地蜿蜒成河,光秃秃的芦苇丛里突然火光冲天,轰一声炸雷过后,披着血衣的枯瘦人骨架子,白着一张张没有血色的脸,深黑的眼珠凹陷,张着没有牙的嘴巴嗷嗷叫着往人堆里冲,这一变故,直直吓翻了一群人,撞的桌椅翻飞,连滚带爬的要远离越来越近的“鬼魅”。
四周响起了幽幽女声,带着戏腔的唱词卡着嗓子眼里发出,“呜~呜~呜~万世皆悲苦……人心全是毒……呼~呼~呼~如何能不苦?~为何只有我们苦……?啊~哈~哈~”
就是正午时刻的阳光,也挡不住这满荒野的煞气,何况心中本就有鬼的人,这阴森的带着调子的催魂曲,连祭台上的大祭司都停了动作,不安的在鼓面上张望。
幺鸡带着他的人,披着撒满狗血的白布面,混在这群人里偷偷靠近了祭台,一刀一个解决了给土台加火烧烟的祭司手下,掀了衣服就将准备好的爆竹往里塞,不过一小会儿,土台里就噼里啪啦炸开了花,而祭祀台上中央部位的大鼓面,塌陷似的咕咚一声落地矮了大半丈,平平的将高于众人的大祭司给托举到了众人眼前。
凌湙哈哈大笑,指着满脸惊惶的大祭司,“哟,原来你也会怕啊?真稀奇,我当你无所畏惧呢!”
曾中羽与白淳从地上相携爬起,面目狰狞的望向凌湙,“宁公子,你为何要坏我等好事?我们可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吧?”
凌湙摇头,一脸惋惜,“你们有啊!你们抢了我八个姑娘,我可不得找你们算账么?”
一旁的郭平冤死了,从地上爬起来喊,“哪有八个?明明只有六个?两位大人,他胡说,属下真没有弄到八个。”
曾白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城门外叫阵的那些人都是你的?”
凌湙点头,“不止,现在你们两县的千户营里,也是我的人,全是。”后续灾民里的壮丁全都带了过去,所以凌湙才如此说。
曾白二人面色青紫交加,相携着缓缓退后,而他们的府卫和县兵则将二人保护其中,凌湙一步步靠近,调侃他们,“时辰到了,你们不继续么?万一河神大人又发怒了怎么办?”
从沼泽地里爬出来的淤泥人眼看着就要近身,那越来越近的绝望戏腔,极似火灼中痛苦的哀嚎,混着枯瘦披白的人形骨架,一点点的要将看台和观礼台上的老爷们吞噬,那些人疯了般的要往圈外跑,然而,圈外是那些拿着棍棒的老百姓。
曾丰羽与白淳二人不愧是当了多年官的,此时尚能稳住,站在护卫堆里,冷脸指着那些百姓,“敢冲撞朝庭命官,全部格杀,来人,去送祭祀台上的新娘上路,今日来不及慢火酬神,改日我等再向河神大人赔礼请罪。”
他们一发令,身后离祭祀台最近的护卫就持了刀往土台上蹬,被绑的女孩一个个瞪着眼睛惊恐求救,幺鸡他们披着血衣,和就近的几个淤泥人上前阻挡,凌湙则扭脸看向身侧的百姓,“你们往日喊冤,冤魂如今叫你们喊出来了,他们都知道护着那些无辜的女孩,你们难道就如此干看着?”
那些被犹如丧尸片里爬出来的怪异人形吓的动弹不得的百姓,此时叫凌湙点拨,一下子回过神来,望着努力与官老爷的兵作斗争的“冤魂”,轰一声神经崩裂,壮胆似的怒吼出声,“我跟你们拼了,还我妹妹(女儿)的命来。”
聚集过来的百姓全都是这些年受过害的,家家都有被贡献的女孩,之前畏惧官府,惧怕祭司,可当凌湙青天白日用冤魂说事,给了他们一个举起棍棒的理由,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去追究这些冤魂的真假。
人有时候的怒发冲冠,只需要一个点火就着的理由,他们压抑太久了,被所谓的神裹挟着不敢反抗,可当有与神一样凶煞的东西出现后,他们反而能拎起棍棒,一举将这明眼人都知道的愚弄人心的障碍给推翻,跨过。
鬼都能青天白日的被招出来,神又如何?
凌湙之所以没将这种吓人的招数放在祭祀活动的尾声,一个是祭台上的姑娘不能等,还有一个就是,他要用同样的招数抹去百姓被愚弄挡住的抵抗心,好似魔法打败魔法,当所有人意识到自己被骗后,激起的声浪才能够翻天,也才够他们鼓起勇气冲撞官差。
他不宣扬迷信,不造神当然也不造鬼,他就是要用他们认知里的东西,敲醒他们固化的思维。
神能造,鬼当然也能造,且不会有人比他更会造鬼,丧尸围城看过没?现代人都能吓的七魂出窍,何况古人!
曾白二人狼狈逃蹿,在府卫拼死保护里,跳上马就往玉门县方向跑,凌湙带人紧随其后,看他们一路拐过往千户营的方向,立马招了袁来运,“去通知酉一,带上人抄玉门县后路,我怎么觉得这两人奇怪呢!”
按人心安全论,他们该往自己的老巢,也就是平西县方向跑,然而,他们却一路直奔玉门县,恍然间,凌湙脑中电光火石。
今天玉门县没人来。
如此重要的仪式,玉门县一个官都没来,只来了一伙帮忙的衙差。
凌湙边纵马跟后头追,边思索着自己遗漏的地方,发现,从一开始,玉门县的人就很隐秘,所有事都是平西县主导,可说到祭祀仪式,里面又有玉门县的关联,这很不符合两县合办活动的常规。
幺鸡骑着越刎从后面追来,头脸都是鸡狗血混合物,边跑边擦,“主子,酉一派人送信,说玉门县那边临近午时突然来人调兵,说是有重要人物要来,要他们千户营出人去充排场,他觉得事情有异,就带人跟着白千户去了。”
白千户是白淳的堂弟,脑满肥肠的一个人,非常的圆滑,知道自己手底的兵无法见人,就一路恭维着酉一,讨好的希望酉一能帮他充一充气派。
酉一矜持的维护着侯府侍卫的格调,用凌湙的话说,就是拿乔,拿的白千户愈发的跪舔讨好,一路走走停停,到了玉门县辖下十里亭处,那里停了一辆云盖大马车,周围林立着皮革裹身的蛮族人,腰上弯刀标志明显,竟是一列羌人。
再说曾白二人,被凌湙一路撵着不敢停,仓惶的往约定好的地点跑,种种念头闪过,二人却谁都没吭声。
凌湙的马比他们好,真拍马强追,不过瞬息就能赶上,可他见两人有明显目地的,便吊着后头一路作急撵状,直到过了玉门县城门,继续往前奔去时,凌湙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他们确实另有事隐瞒。
而十里亭处,玉门县县令与县慰正在招待羌人头领,其实就是个来接人的小帐。
县慰袁中奎笑着邀请那小帐喝酒,“呼云大人,突震将军可对我县的生铁满意?不知今年能要多少?”
那叫呼云的小帐神情倨傲,端着酒杯道,“我们将军说你们的生铁杂质太多,造出来的兵器脆不能用,要不是看在你们年年进贡的女人面上,这生意早不与你们做了。”说完将酒一饮而尽,脸显不耐烦道,“我说,你们以后能不能把仪式搞简单点?年年搞那么长时间,害老子等这么久。”
县令田旗赔笑指着云盖马车道,“呼云大人要是累了,不防进车里去歇歇?”说完一脸意味深长样。
那呼云小帐一脸倨傲的点头,露出懂规矩的神色,迫不及待的往马车上去,不一会儿,马车开始摇晃,有女人的嘤嘤哭泣声传出,以及呼云小帐满足的喟叹声,淫-、邪的羌族语叽里咕噜往外冒。
酉一就这样,跟着白千户一头撞进了这糟心现场,车中女子从低泣到惨呼,也不过短短几息,但亭中内外都似习惯了这呼云的举止,不动声色的继续喝酒吃肉。
白千户领着酉一进了亭子,对着玉门县两位大人行礼,然后又重点介绍了酉一,最后才问,“不知两位大人派人将我等叫来,是有什么事?”
袁中奎打量了酉一一眼,对白千户道,“往年惯走的那条小道,据说有灾民堵道,叫你来,是想你带人去清一清,免得惊扰了大人。”
什么充排场,不过是驱使人的借口,白千户脸上有点不高兴,低了头应的也不是多么响脆,这种容易激起民怨的事,玉门县不派人,却要叫他去,明显就是欺他与平西县的关系,可两县深度合作,他又不能不去,只到底心不平罢了。
酉一眼神一直往那队羌人身上瞟,眉头夹的死紧,直觉很不好,望着县令田旗,“田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田旗没说话,心里想着回头要往宁侯府送的孝敬,能多拉一门显贵,哪怕耗些钱财,他也是乐意的。
这边正有来有往,马路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奔来,远远的,白淳就高声急呼,“袁大人,拿下你前面的那人,立即格杀!”
袁中奎在他语出声停时,抽刀就往酉一头上砍,酉一反应也是极快,横刀立挡,侧踢亭中柱让过一击后,人就到了亭外,这时,他也看见了紧随其后的凌湙。
“五爷,小心。”
一排弓箭手,在曾白二人跑过十里亭时,搭箭就往凌湙处射,酉一迅速的上马从后冲去,直将那排弓兵冲散,一举掉转了马头与凌湙汇合,喘着气道,“五爷,这里情况不对劲,您看,有羌人。”
曾丰羽这时抹着冷汗,对田旗道,“田大人,事叫那小子搅砸了,姑娘全都叫他截走了。”
呼云此时也从车里下来了,提着裤子一脸餍足,冲着两边虎视眈眈的队伍挑眉,问田旗,“这是什么意思?田大人?”
田旗将曾丰羽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呼云立马大怒,他每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来接中原美女,非常干净的良民美女,非边城那些罪贱血脉,现在告诉他,姑娘没有了,他怎么好回去交差?
瞬时,他就招手将带来人的排上了阵,指着凌湙,用一口别扭的羌音汉话,“杀了他!”
凌湙身边跟着袁来运、幺鸡,还有酉一带来的人,郑高达和左姬燐被当成犯人看管了起来,因此没能跟来,但就这些人头数数,也足有二百人,而对面,满打满算不过百来人。
呼云一脸不屑,“我等羌族勇士,以一敌你们百,哼,这点子人,不够本大人塞牙缝的。”
凌湙昂着小下巴,看着他们高大壮硕的身体,以及座下明显优于己方的马匹,问身后的属下们,“怕么?真没料,咱们还没到边城,居然这么早就能遇到羌兵。”
谈羌色变,几乎是朝中老大人们的特色,就连京中卫所,也惧于羌凉马骑,凌湙身后这些人,当然也惧。
但凌湙这样问起来,他们就是心里没底,也个个不敢承认,摇头齐声,“不怕,正好拿他们练练。”
曾白二人已经低声将凌湙的来历说了,田旗和袁中奎脸色阴晴不定,对着凌湙的身份想动又不敢动,一时便迁怒向了曾白,“你们也是,叫你们找寻良家女子,不是叫你们逮着人就截的,现在好了,截到贵人身上了,真白白让你们两成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曾白二人在平西县作威作福,但在田袁二人面前,却直不起腰,脸色非常难看,“依下官估量,这位公子就是故意找茬的,我们有好好的款待了,他要说里面有他的人,开口我们就还人,可他一个字也不说,临仪式开始后,煽动百姓闹事,生生搅了我们的好事,大人,他怕就是冲着我们的铁矿来的。”
田旗与袁中奎对视一眼,决定先探探凌湙的底,看他能不能受得住呼云一击。
呼云上马打哨,他带来的六十骑也同样在马上打哨,座下马匹被催的战意鼓鼓,响鼻阵阵,对着凌湙他们直露出鄙视不屑的神情,没打就好似胜了一样,举着弯刀朝天呼啸。
凌湙打马当头,勒着闪狮定定的看着呼云,嗤笑,“跳梁小丑,一个连军帐都进不去的小旗,在爷面前充什么大头?笑死人。”小帐说的好听,就与大徵军中小旗一样,是个不入流的兵头。
呼云叫他戳破实际地位,大怒着拍马冲来,“小子受死。”
凌湙一拍马腹,箭离弦一样的直直冲去,“谁死还不一定呢?大话谁不会喊,等到,爷来灭你全族。”
双方交错而过,马身互撞之下,冲击带着两人往边上飞驰,凌湙一鞭子抽的呼云脸颊一痛,而呼云的弯刀却直直划空,连凌湙的衣角都没碰到,只这一下子,叫身后观望的人瞬间信心爆增,拍马紧跟其上,呼啸着与几十骑羌兵对撞冲杀。
呼云一击败退,迟疑的望着凌湙,握着弯刀的手攥了又攥,壮实的身躯坚强的立于马上,吐了口唾沫再次大喝,“小子,拿命来。”
凌湙非常嫌弃他这临战前的壮胆行为,举着鞭子舞出了残影,直接兜头将他抽的找不见人影,弯刀根本无从下手,幺鸡一杆长枪护卫着凌湙左右,挑飞了抽冷子刺过来的弯刀,不过瞬息,场面形势就朝凌湙一边上倒,酉一问凌湙,“要抓活的么?”
田旗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打辑上前,“宁公子,宁公子,不能抓不能抓,他们是羌人商贾,与我县有生意往来,刚刚都是误会,误会。”
凌湙懒得理他,直接对酉一道,“抓,废了手脚,全绑了。”
羌商?当老子不知道羌人习性,他们天生就没长经商的脑壳,能抢干嘛要经商?这田县令当他是无知小儿么!
袁中奎一看田县令失策,立马尖哨声起,藏在路两边的府卫县兵齐齐列阵出现,竟有五百之多,且个个手持兵器,富裕的跟御门卫有的一拼。
凌湙与袁中奎对上了视线,脸现严肃,“嚯,一个小小玉门县,兵器管制形同虚设,你们县好大的胆子,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灭九族啊!
袁中奎排开田县令站到了前面,冷声道,“所以,今天宁公子就不能走了。”一脸遗憾惋惜样。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凉羌大战迄今为止不过十来年, 北漠边城战死的将士如遇极恶天气,骸骨都不定能风化完,累累残尸死不能归根落叶, 凄凄血泪还斑驳的倾洒在城头楼下, 两族百姓世代为仇,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厌憎,那是浸融血里的仇恨。
凌湙实没料到,他人还没到边城, 一个正经的羌将没见着,就先遭遇了己方官兵为护一个羌人小帐, 举刀枪要来与自己磨刀霍霍。
嘿,这特么就搞笑了。
他这是撞破了什么啊!
那被称做呼云大人的羌人小帐,险险被他手下从战圈里拉出,一身皮袄被凌湙抽成了破布条, 头脸挂着鞭痕鞭印, 连趁手的兵器都落在了马蹄下, 惊慌失措的直往马车边上躲。
那之前的威风,喊阵时的气魄, 都见鬼似的丢在了凌湙的一击之下,六十几骑冲刷之后, 能回到他身边的不足二十骑,被活捉的十二三,余者都叫幺鸡和袁来运给弄死了,比杀马匪时可带劲多了,都不用凌湙下令,刀枪戳不死的才给机会活捉,举凡戳成蜂窝的, 都嘎了。
羌人骑兵,无需讲究一对一,特别是在己方人多的时候,抽冷子斜刺,扎他个满身洞,都不带凌湙教的,他们自己就会。
曾白二人捂着嚯嚯乱跳的心口,暗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那些羌兵下场就是他们的,这个时候,什么保密不保密的,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也正因为心里清楚,所以两人才不由分说的直往玉门县十里亭跑,就袁中奎做事小心谨慎样,这里必然有重兵防卫,所以,当五百个兵丁手持刀枪出现后,他们方觉性命有保。
田旗被凌湙一句撅回,彻底无视,高涨的怒火无处发泄,见曾白二人挤做一处,上前指着两人鼻子就骂,“你们脑子叫屎糊了么?临着你们自己的县里不去,把人往这里引干什么?是想拉着大家一起死么?”
曾丰羽脾气冲,平时做小伏低就算了,可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他自己都糟心的很,也没了心思与田旗打呼哨,竖着眉就怼,“我们倒想缩回自己的地盘呢!可您也得问问情况允不允许,没得你们在此坐享其成,我们却要命悬一线的,田大人,咱们是一根绳上的。”所以,要死当然得死在一起,这么理所应当的理由,干嘛还要问!
田旗叫他怼个倒仰,抬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日,都没吐出个其他话,白淳这才慢悠悠打圆场,“田大人,您有功夫在这指责我们,不如想想开什么条件能打动这位小公子,他手里的人可不少,万一叫他逃脱,你、我们,包括整个平西玉门,都得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我们死也是罪有应得,可我们的家小……多可怜呐!”
凌湙此时有些后悔没把擅听的酉二带来了,那几人挤在一起必然说着什么重要事情,偏他周围人声嘈杂,听不清就算了,连唇型都读不懂,只能郁闷的兜着马转圈,对于酉二的用途有了新认知。
袁中奎踢马上前,挡在了呼云面前,披肩的大氅下,竟是一身鱼鳞软甲,由上千块银白掌宽的生铁打造而成,辅以金丝串孔,整个一装备豪华到浑身闪着有钱二字,不抢简直天理难容。
凌湙望着他的装备,再瞅瞅他身后士兵的武器,结合着大徵当前的兵制管控形势,以及他们家开出铁矿的先例,谜题顷刻间揭晓。
玉门县有铁矿,且正与羌人做着走私的生意,怪不得田县令说这是队羌商,原来竟是这种商。
凌湙决定诈一诈他们,也不急着追杀那羌人小帐了,而是轻勒马缰,抬声冲着曾白二人道,“两位大人一路引着本公子来此发财,竟没料这财如此惊喜,待本公子得手之后,定好好酬谢二位,哈哈哈!”
曾白二人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至及,他们之前与田旗说凌湙知道铁矿的事,只是想叫田袁二人与凌湙正面对冲,只要他们一交上手,自己二人也就安全了,可凌湙这话一说,就变成了是他们二人有预谋的,带人来此行反水之事。
果然,田旗脸色变了,他本就不满意曾白二人将凌湙引来,现在凌湙这么一开口,直接戳了他的心窝,瞬间招了自己的府卫上前,刀枪转了头,齐齐对准了曾白二人。
“我早知你们对分配比不满,可你们也不想想,我与袁县慰也不过只得了四,那剩下的四份都贿了上头,你们能各拿一,已经是看在进贡县女的份上了,曾县慰,白县丞,人要知足,知足才长命。”
田旗说的咬牙切齿,县女他们自己也能弄,可白淳太鬼了,愣是从祭祀仪式的门道里看出了问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他们的交易点,硬逼的他们不得不吐出两份来堵他们的嘴。
凌湙之前问的其实没错,历来活人祭没有一次祭十八个的,若是番郡王陪葬队还差不多,他们本来也只祭一个,可羌人胃口太大,嫌一个不够,这才渐渐增加到了十八人,这还是土基祭台上的圆柱鼓面不够竖的缘故,不然二十个羌人也不嫌多。
白淳就是在人数增加到十个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一个两个的好糊弄,旧时坟堆里的尸体拉出来,等土台起火的时候偷梁换柱,可人一多手就杂,难免出纰漏,男尸混了女尸堆,叫专管刑案的白淳看出了问题,一通暗地里调查,玉门县又不大,底自然兜不住了。
曾丰羽本身不是个沉住气的,一向是以白淳为先,田旗的矛头一掉,他就挡在了白淳面前,张着手臂又恼又恨,“田县令怎知我们这分成拿的轻松?但凡你们出外转一圈,就该知道我与白兄的名声,甚至整个平西县的名声都毁在了河神祭上,田县令,我们是拿着项上人头,在为你们打掩护,这么多年,没有河神祭,你们如何能安安全全的把生意做了?没有白兄花费精力找的口技艺人,冒充那些女子濒临死亡前的哀嚎,又怎么能让人相信,她们确实是死了,而非无故失踪?田县令,不能你们吃肉,我们却连点荤腥都沾不着吧!”
凌湙眼神冷冽,低声缓缓呛道,“你们吃的是什么肉?你们吃的分明是人肉。”
那些妙龄女子何辜?要被这样的父母官统治,说送去给羌人,就变着法的给她们伪造死亡真相,只为了抹去她们生命的痕迹,连亲人都不知她们将会遗落在哪块荒地,是死是活,遭着什么样的罪,受着怎么样的苦,一辈子无名无姓的,连死都不知道有无人给收殓给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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