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而且,十六郡连年歉收,对国家财政赋税也是很大的伤害啊。
被打了,田蚡有些愤怒,再怎么说,他也是天子的亲舅舅,王太后的亲弟弟,连天子都对他一向客气尊重,这只扁毛畜生居然敢打他!
李盛打完人就跑了,蹲在未央宫到长乐宫的半路上,要是田蚡敢去找太后告状,他不介意再把人打一顿,打昏过去就不会告状啦。
但是田蚡应该是被刘彻劝住了,没行动,只是气呼呼地回了家。
李盛当晚就跑去他府上蹲点了。
然后就听到田蚡说,这次黄河改道,正好避过了他的食邑,他的食邑本在黄河旧道的北面,若是按着原来的路线走,被淹没的就是他的食邑所在地。
所幸黄河改道,他的食邑不受影响,说不定今年还能丰收呢,那样他就发财了!
——怪不得田蚡一力主张不再治理黄河,什么顺应天意,原来顺的是他田蚡的意!
又听得他跟一个女人说话:“那只金雕,如此狂悖野性,怎能放养在宫中?过几日你去给太后请安,求些金疮药来,就说我被抓伤了。”
李盛蹲坐在他们家的房顶上,闻言在心里冷笑一声,只求金疮药吗?那可能不够呢。
“系统,我的积分有多少了?”
是夜子时,夜空中忽有惊雷震响轰鸣,雷电击中了田蚡正院中的那颗大树,合抱粗的大树被一道耀目的白光击中,随即应声劈裂燃起大火。
倒下的树冠砸到了田蚡卧室的廊下,火势凶猛,迅速吞没了田蚡院子的正房,木头房梁被烧得噼啪作响,夜空中,田蚡的喊叫声显得格外惊恐。
第238章
田蚡家的房子建得足够坚固,他被烧了半边头发,在奴仆的救援下,还是逃了一条命出来。
汉代时期封建观念深重,这导致了民间与皇廷中对鬼神之说的敬畏向往,田蚡就是找了望气者和占卜者来说服刘彻放弃治理黄河。
但是也正因如此,在田蚡家宅被劈了个响雷后,大家第一反应也是神灵有感,这是老天在惩戒田蚡呢,不然的话,明明昨日可没下雨,这雷是当空一响就砸在了田蚡的宅院上,还正好是他下榻的居所院内,怎么就这么准呢。
如此大事,刘彻自然知道,一大早上,王太后便派了宫内的医者去给弟弟看诊,又送了不少珍奇药材,听闻田蚡惊厥昏迷,她心焦不已,甚至打算出宫亲自看望。
田蚡府上早乱套了,家主被雷劈了啊,这会儿还病倒床上起不来,眼看着气息微弱,这要是人死了,他们怎么办啊?
可惜了,祸害一向命硬,太医们被太后催着下了狠药,第二天,田蚡就清醒过来了。
田蚡不久前刚娶了燕王刘定国的女儿为夫人,新婚不久,丈夫就遭此横祸,新夫人心里委屈得不得了,特别昨日太后来了,见她不曾在旁边侍奉汤药,还明里暗里地说了几句,又特地传她来教导几句,走的时候还轻声叹息道,说她弟弟平安富贵了这么多年,怎么刚娶了新妇,就这样倒霉。
刘氏气得心口疼,要这么说,她是皇族郡主,出生富贵之家,长于高门王府,从小到大一向是顺风顺水荣华安乐,从来不曾遭此恶事,她还觉得是田蚡带累了她呢!
被雷劈了,这多晦气啊!
田蚡倒在床上装死,但刘彻却是心乱如麻,昨日他跟大臣们商议要停了治河,阿曜就进了把人都打了一圈,很生气地飞走了,到夜里也没回来,连鹰扬卫都没追上。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到了晚上,田蚡就被雷劈了,他人都麻了!
而且,其实朝中有很多大臣们都觉得应该继续治河的,今日便都上了折子奏明此事,陈说利害晓以大义。
刘彻正头疼间,瞥见了大金雕飞进来的身影。
阿曜跟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不耐烦,也不像以前一样冲他啾啾叫,进来喝了水就想走。
刘彻赶紧过去把鹰鹰捉住抓下来。
这一近看,他才发现,大金雕身上满是泥灰,羽毛也乱蓬蓬的。
“阿曜?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李盛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从今年夏天黄河决口后汲黯他们去修堤坝,他就时不时过去看看,偶尔有哪个郡县被水患波及,他都示意鹰扬卫去传信救灾的。
他是连夜飞回来的,又去追着田蚡搞事,这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
刘彻被大金雕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想起来这件事,赶紧给阿曜顺顺毛,亲自拿了布巾给他的大宝贝擦洗,又投喂了肉条,把洗涮干净的大鹰放在阳光底下晒着,感觉阿曜的目光这才稍微和善了一点。
李盛摊开翅膀晒太阳,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啊,出差好辛苦,还是家里舒服啊!
身体舒服了,心情也好了一点,他蹭蹭刘彻的手心,哎,没办法,从小把他养大的饲养员,凑活过吧。
田蚡虽说是太后的亲弟弟,但架不住朝中大臣们多啊,有不少官员们的封邑都在黄河东南方向,也有不少人在被淹的十六郡有亲朋故友,听闻田蚡建言停修黄河,都气得不得了,眼下田蚡都遭雷劈了,不趁着这时候上奏还等什么?!
很快,“田蚡权压人主,君臣失序,以至上天以黄河决口示警”、“田蚡建言停修黄河,坐视万民失所,十郡蒙灾,方才招致天雷惩戒”之类的流言就传遍朝野。
田蚡刚清醒没两天,很快又被气晕了。
刘彻果断下令,加派人手去修建堤坝疏浚河流,务必要在入冬冰冻之前把河道修好。
尘埃落定,李盛又过去看了一回,河道上的工事办得很像样,他终于放下心,跑回来给自己休假,顺道给鹰扬卫也喘口气歇一歇,这阵子他们跟着自己不分白天黑夜地跑动,再身强体壮也撑不住啊。
刘彻这几天就看见阿曜整天蹲在院子里晒太阳吃东西,也不肯去上林苑玩耍了,懒得不得了,短短几天,感觉鹰鹰都吃胖了,抱起来很敦实的一大只。
就在李盛觉得自己可以安生一阵子的时候,田蚡跟窦婴怼上了。
这俩人其实不睦已久。
窦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魏其侯窦婴掌权,田蚡很是巴结讨好窦婴,“往来其家,陪侍酒宴,时跪时起,如晚辈一般”。
但随着刘彻即位称帝,窦太后病逝,作为王太后的亲弟弟,田蚡就起势了,他受封武安侯,位登丞相,位高权重,已非昔年之景。
与此同时,因为没了窦太后这个大靠山,窦婴因第一次尊儒失败被牵连免职后,却一直没能再有官位,只留爵位,渐渐被天子疏远,失权失意。
两人的位置倒是换了个颠倒。
田蚡这人肚量也不大,见窦婴失势,想起往日自己在他面前伏小作低的屈辱,便总是想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当时窦婴与一个叫灌夫的人交好,灌夫这人,读书少,也没啥文化涵养,性格刚硬,脾气比较暴,一点就炸,而且喜欢饮酒,喝醉后,酒劲儿一上头,还没个分寸,但因为比较直爽义气,且待人真诚,因此窦婴和他关系很不错。
两人都因事免官在长安闲居,平时经常一起出门游猎,“其游如父子然”,可见交情深厚。
窦婴是个识时务懂分寸的人,如果只有他自己,就算田蚡稍微过分一些,可能也就忍了,但是加上这个灌夫,很多事情就小事变大事,大事成矛盾了。
有一次,田蚡遇到灌夫,便道他打算和灌夫一起去窦婴家中小聚一番,灌夫听闻此事,那当然好啊,他整天闲着,是因为不被起用,其实心里还是想有个官位的,要是田蚡能在天子面前建言一二,这不就有希望了?
于是灌夫赶紧去找窦婴,两人一起安排着设下筵席,请了陪客,张灯结彩,非常重视——但是田蚡爽约了,俩人等到大中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灌夫就去田蚡府上询问,亲自请人。
田蚡找了个非常不走心的理由——他说自己忘了。
等坐上马车往窦婴家去,他路上又说自己头晕,让慢慢走,就故意让窦婴等着呗。
好不容易人全了,开了席,按照当时的礼节,灌夫在酒过三巡后起舞,并邀请田蚡,田蚡却纹丝不动——这就是明摆着不给主家面子了。
灌夫彻底火了,借着酒意对田蚡破口大骂起来,窦婴赶紧上前劝解,又对田蚡道歉,但心里也知道是田蚡刻意折辱,内心很愤怒。
没多久,田蚡又向窦婴索要一块城南的土地,对,直接要,就是这么霸道。
窦婴不给,他就算没有官位,好歹也是列侯,怎能任由田蚡这样欺辱?
当时灌夫也在,当即大骂使者,把人赶了出去。
田蚡被人捧着习惯了,听说窦婴竟敢不识趣,当即大怒,当年他捧着窦婴的时候,那是予取予求无所不可,现在地位调转,他不应该也像当年我讨好他那样,来讨好我吗?
何况窦婴的儿子曾犯罪下狱,是田蚡曲法容情,把人救下,他自认对窦婴是有恩情的,倒是窦婴,丝毫不念恩情,不过是一块地而已,居然就舍不得了?!
从这,两人就开始对着干。
田蚡参奏灌夫家族在颍川郡横行乡里,灌夫就上书称田蚡勾结诸侯私受贿赂;田蚡借着权力为难窦婴家的奴仆商人,窦婴就在私下讽刺田蚡得志猖狂小人模样......
直到金雕在顿丘县示警,朝廷把目光集中到了水患上来,这才算是暂且停战。
有了这件事打岔,本来发生在田蚡婚宴上的大范围争吵混乱也躲了过去,后面又有雷劈这件事,李盛以为田蚡就此萎靡不振安分下来,窦婴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两人能借此冷静一阵子。
但是灌夫忍不了啊。
他们前阵子跟田蚡对着干,因为田蚡掌权,到底是落了下风,田蚡娶亲筵席,王太后下令让列侯和皇族都去祝贺,他和窦婴还得憋着气去给仇人陪笑脸,灌夫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眼见着田蚡遭了大祸,他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主动上门探望,对着田蚡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地嘲讽,朝中本就有传言,灌夫又添油加醋地一说,把田蚡气了个仰倒,他最近本来就心烦意乱暴躁不安,就算眼下失意,好歹还在丞相之位,当即就要让人把灌夫捆起来治罪。
窦婴听闻此事,立刻前来搭救,说话间不免又有摩擦,这下好了,彻底没余地了。
现在已经闹到了太后那里。
刘彻赶过去说情,王太后却执意要杀灌夫。
“现在我还活着,就有人敢这样作践我的亲弟弟,将来我若是早死,他岂不是任人宰割?当年窦家的人是何等风光肆意?怎么轮到我的家人,就要这样委曲求全?”
刘彻见窦婴苦苦哀求,甚至要以自己的爵位换取灌夫的性命,想起当年祖母对自己扶助之恩,心里不由得软了下;那边的田蚡却是一脸的得色,两相对比,叫他不由得内心厌恶,这些年来,田蚡骄纵横行,他已经容忍了很久了,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
刘彻早就对田蚡不满,他觉得,丞相的权利未免太大了,天下之权,就带集中在天子手里,怎能受丞相掣肘呢?
他听了朝中说田蚡惹怒神灵因此得祸的流言后,已经决意要借此机会收回丞相手中的权利,又怎么会让田蚡把窦婴打压下去?
于是刘彻让人都下去,对王太后慢慢说道:“舅舅见罪于天,若是再牵连无辜性命,只怕罪孽深重又有灾殃,不如就此放手,只当是赎罪积德。”
王太后能对宛若神君深信不疑,对鬼神之事也颇为敬畏,听了儿子说这话,也沉默下来,弟弟好好地就被雷劈了,她也很不安,还特地请了人去田蚡府上祝祷一番。
安抚住了王太后,刘彻便回到前殿,让窦婴田蚡灌夫几人都回去。
田蚡一脸阴郁地走了。
夜里,刘彻抱着胖金雕看地图,一边看一边发愁,他想把田蚡从丞相的位子上撤下来,可眼下王太后势必不能同意,可田蚡在这儿戳着,实在是碍眼啊。
听着刘彻念叨,李盛蹭蹭他的下巴:这还不简单?
李盛当晚就又跑去田蚡院子上面抓着乌鸦叫了,一晚上叫三回,叫了三晚上,第四天田蚡就撑不住了,跑到宫里去找王太后哭诉,李盛还去看热闹,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田蚡相貌还很一般,大金雕蹲在树上幸灾乐祸,哎,哭得真丑啊。
刘彻把大金雕爪子上的黑色羽毛摘下来,摸摸熟睡的鹰鹰,他大概知道那些乌鸦是哪里来的了,阿曜真辛苦,为了他晚上还要出去。
“春陀,把今日才到的乳鸽给阿曜多留几只,补补身体。”
下午,刘彻跟金雕一起晒太阳,一边小声说话。
“阿曜,田蚡不肯在京中居住了,可去了地方上,他这性子,朕也不放心啊,你说我怎么安置他好呢?”
李盛用翅膀尖尖指了指地图上的顿丘县:当然是把他派去修黄河堤坝赎罪了!
他又用爪子把旁边的一只金摆件挪过来,指了指奏书上田蚡的名字:让他自己出钱!田蚡有钱得很呢,用之于民,多好!国库的钱都省下来留着以后发军费。
刘彻看了半晌,看懂了,犹豫了下:“只怕田蚡不肯。”
那毕竟是他多年积累的财富。
李盛眨眨眼:我办事,你放心,会让他心甘情愿的。
只有一个问题,附近的乌鸦们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最近不太好抓了,得跑远一点。
第2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