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城市的歌 第50章

作者:假日斑马 标签: 近代现代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太忙了,来不及写太多,明日一定以及肯定见面

第58章 他的烟花

  早在春节前一周,南川街上就挂满了灯笼,路灯上悬着整齐划一的大红色,延伸出来的中国结跟着风左右乱摆,年还没到,仪式感先到。红色醒目又提神,喜庆感染着冬日没那么灰暗,一年一次的“好运来”重回中国乐坛。

  天气该冷还是得冷,每天早上梁彰从被窝里钻不出来,胳膊碰到冷空气又猛地缩回去,脑子醒了身体还没醒。冬天他想念夏天,到夏天又想过冬,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他不想起来,尹静非逼着他起来跑步,锻炼身体,并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于是梁彰每天被迫起床,眼屎糊得眼睛睁都睁不开,裹上羽绒服和他爸妈跑步。

  他们去山上时天还没亮,黑得像半夜,树影晃动,里面蹦出什么东西都不足为奇。梁彰经常跑着跑着分不清方向时间,还以为梦游到山上来了。早晨空气冻骨头,刚出来半边身体都要被冻得酥麻,跑完又出汗,停下来汗迅速被风吹干,比来时还要冷上好几倍,唯一回暖的方法就是头也不回跑下去。

  山上偶有两三个遛狗的老年人,要不就是在山头打太极,和梁彰一般大的高中生没出现过。

  哪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大冬天没事干起来跑步,寒假不得抓紧时间睡个天昏地暗。

  跑了几天梁彰开始耍赖,死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尹静说过年大鱼大肉往肚子里一灌,肉也长,现在跑步是防患于未然。

  梁彰从被子里探出一小截眼睛,棉被又在身上裹了两圈,悠然回答:“没事儿,我吃不胖。”

  说的是实话,梁彰一天三顿,晚上还得加一顿夜宵,肚子依旧平坦紧实,还有青春期男孩不用练也有的隐约腹肌。吃不胖的体质可能随了梁安生,虽然他的腹肌早就被硕大的啤酒肚替代。

  除夕前一天街上店铺陆续关门,街上只剩飞舞的落叶和鞭炮的尸体,黄的红的混在一起显得脏,是新年独有的景象,不严谨很散漫。

  趁着家附近理发店还没关门,梁彰去理了个发。

  某些习惯一旦养成,就不怎么能轻易改掉。就像梁彰习惯了寸头的样子,不会再有抓不到头发的陌生感,当初头发黏着口香糖的绝望心情早就回忆不起来了,对此件事唯一的记忆只有狭窄的浴室,看着乌黑的发丝在身旁一缕一缕掉落的心情,然后在黑色里看到了白色的罪魁祸首。

  寸头在生活各个方面都很有优势,例如不用花时间吹头发,在水管底下冲一冲再用帕子一擦就能出门,节省好多时间。

  而且就如同向裴所说,他寸头好像是要好看很多,不知道梁彰真的如此想,还是单纯因为向裴这样说。

  年前剪个头发也要涨价,梁彰躺在理发店里,想起他以前其实不太喜欢过年。

  他爸妈不算特别好客的人,但他外公天性豪爽,春节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节日,外公那代人兄弟姐妹很多,再加上下一代,又到梁彰这一代,人多得数不过来,可以凑上好几桌麻将。过年外公就把一大家子人全叫到家里吃饭,不管平时熟不熟,热闹得很。

  他总爱说人情就是逢年过节吃出来的。

  梁彰作为他最亲的外孙,肯定要全程陪同,然后七大姑八大姨总爱逮着他到处问,更甚的还要上手揉他脸,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大了梁彰觉得怪尴尬的。尤其是他叫不出那些亲戚,同一辈的跟他年龄差太多,弟弟妹妹都要梁彰带着,累得要死。

  想到过年就头疼,梁彰天天盼着向裴能赶紧来南川,这是他过年的动力之一,另外一个是拿红包,可又不好意思催他,而且梁彰还要想借口瞒过他爸妈,好能在外面多陪向裴一会儿。

  梁彰理完发神清气爽,镜子里短毛小帅哥看起来赏心悦目,还被给他洗头发的姐姐夸了几句,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路上几个小孩在放甩炮,估摸上小学,穿着羽绒服玩得不亦乐乎,炮一响就捂了耳朵满大街乱窜,他们旁边没大人,行人都有意避开他们扫射的范围。炮甩在地上响声巨大,又响亮,像是很有重量的物体在耳边忽地一下炸开,立马能联想到皮肉炸开的血腥场面,梁彰皮肤隐隐作痛,却痴迷一般,立在街头看了很久小孩们放炮。

  小时候他没玩过烟花爆竹一类的玩意儿,尹静总怕他伤着,说这些东西又危险又无聊,不过是把成人的思想又一次强加在他身上,困住梁彰童年里无数个春节,后来长大也没有了向往,于是他的年从未有过鞭炮。

  一个炮在梁彰脚边炸开,他吓了一跳,移开脚,皱眉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脖子仰得很高,看着梁彰颇为吃力,但还是不服输地插着腰:“谁让你站在这儿不动,可不能怪我!”他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

  梁彰想可能是他的眼神太温柔了,他也学着小男孩叉腰,眼睛瞪回去:“你们在这里放炮,伤到别人怎么办?”

  “你少管闲事!”

  行,标准的熊孩子,梁彰无话可说,觉得跟一小孩儿斗嘴显得特傻,便冷哼一声恶狠狠威胁:“好吧,不管就不管,我叫警察来抓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警察二字对小朋友来说天生威严,是坐牢的象征。果然后面传来一声哀嚎,吵着要去找妈妈,看来他对做错事也不是毫无概念,梁彰自知胜利,在心中偷笑。

  到家楼底下看见外面有卖烟花爆竹的小摊,手在衣兜里转了好几圈,梁彰忽地有点想放烟花,童年那种凄惨郁闷的心情一下涌了上来,变得好不伤感。

  除夕晚上梁彰吃过饭,叫赖宇来他楼下放烟花。

  赖宇和他家隔得近,几分钟就到了他楼底下,喊梁彰名字让他快下来。尹静看是赖宇,吩咐他早点回来。

  梁彰兴奋冲下楼,拉着赖宇去小区外的街对面买烟花。

  赖宇一路被拽着走,有点稀奇:“怎么突然想着放烟花了?”

  “今天在街上看见几个小孩放甩炮,突然想起我从来都没放过。”

  这样一提,赖宇想起来以往过年喊梁彰去放炮,他都特悲惨地跟他们挥手道别,说她妈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

  “以前阿姨都不准你放,后来同意了,不过我们也不流行每年放炮了。”

  烟花种类繁多,包装其实挺简陋,梁彰买了一堆仙女棒,还有飞上天的烟花,买完放了两根,热情随着减退了。他望着漆黑的天,月好像虚无的幻影,被推得越来越远,树压住了它的影子,让残像支离破碎。

  梁彰家出来连着河,河上架着桥,前不久才翻新过,上面五颜六色的灯乱闪,为了防止夜不寂寞,梁彰一直觉得有点土。桥边空地挺大的,聚集了一堆放烟花的人,好像都没那么冷了。

  看梁彰不动,恍若静止了,赖宇问:“怎么了?”

  “没什么。”梁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撤下留在月色里的凝望。

  只是缺少了什么,会有点不快乐。

  “那不是乔雨洁和萧依吗?”赖宇指着不远处,惊讶地叫了一声。

  梁彰跟着看过去,她们在不远处,恰好在回望过来。

  “我想起来了,雨洁好像也住这边,”赖宇回过神来,“要不我们打声招呼就走?”

  梁彰没吭声,有点为难。上次虽然解释清楚了,但向裴生了很久气,即便他没说什么,态度和往常一般无二,梁彰却能感觉出来。他为此烦了好几天,还以为这个寒假不会再见到萧依,见到她,梁彰就觉得向裴正在不开心。

  躲是躲不了了,她们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乔雨洁灵敏捕捉到梁彰手里的烟花:“好巧!我们也来放烟花的,要不一起吧?”

  赖宇看了一眼梁彰,想要拒绝,没想到梁彰却破天荒同意了,还提出单独和萧依去一边放,赖宇讶异得嘴都合不拢,猜想几天没见,梁彰内心都经历了什么,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梁彰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闪烁的光点短路一样燃烧着,光斑印在梁彰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柔和,很烟花一样温暖。

  天上绽开颜色鲜艳的烟花,又以极快的速度坠落下来。梁彰在等着萧依开口。

  一根燃尽,梁彰搓了搓热乎的手指,抬起眼看着萧依。

  萧依没有在看他,但感受到梁彰的视线,紧张得略微结巴,但说出的话还算完整,至少梁彰听得很明白。

  她说:“我喜欢你,高一时每个中午我都会偷偷去看你打篮球,我们可以试试先做朋友。”

  后面她还说了些什么,梁彰没好意思继续听下去,打断不礼貌,只能盯着天上的烟花。

  没有预想中的棘手,梁彰单单感到零星的十分飘渺的不自在和抱歉,因为萧依对他来说连朋友都不太算得上,拒绝没有压力。

  她手中的烟花还没有熄灭,代表她的希望,还在消失之前垂死挣扎。

  梁彰沉默几秒:“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我不会放弃喜欢他,”他低下头,很真诚说,“对不起。”

  下一秒,仅仅是梁彰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或许是更为短暂的,在秒之前的计数单位之后,他在前方的路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身形和凌厉的双眼,在昏黄的路灯下一切都成了隐形的,只剩单薄的一个人形,梁彰试着发出声音,叫出那两个字,最后他的名字在他舌尖滚动了一圈。

  向裴没有了长发,也没有了耳钉,不变的是他黑色的外套,松垮的裤子,还有灯光染不黄的白色皮肤。

  他走过来,丝毫没有恼怒,步伐很轻,如果不是梁彰先看到了他,不会察觉有人在靠近。

  “她是谁?”

  向裴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神很浅显地落在萧依的身上,好像真的很困扰这个问题,梁彰几乎要失声叫出来。

  看到他的第一眼,梁彰发现对向裴的想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骇人。

  他几乎想立刻冲上去抱住他。

  但是面前还有其他人,更为重要的是,向裴正在生气。

  萧依扭头,看见一个十分好看的男生正仔细盯着她,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

  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作者有话说:

  终于~

第59章 不要哭嘛

  梁彰站在河对面的树下,路边一排长椅延伸出去,看不到头,远方像隧道深处一样缩成黑点。一对中年夫妇牵着一条狗坐在长椅上,狗黑色的皮毛和夜色融为一体,闪着油光,两人彼此相对无言,唯有心灵在靠近,无声地对话。向裴从他们坐着的方向走过来,经过时那条狗狂吠几声,它体型巨大,项圈禁锢不住他健硕的身躯,扭着要向梁彰这边扑来,萧依吓得朝梁彰那边躲,她很怕狗。

  后来那对夫妻呵斥了黑狗几声,起身走了。

  萧依放下心来,仰头看到更迫切的威胁还悬在眼前,一动不动看着她。

  他的眼神过于有穿透力,萧依不习惯这样被人紧盯着,像在被审视,可更不敢开口说话,求助似的靠近梁彰,又看到梁彰同样很紧张,像也被黑狗吓到了。

  “她是谁?”他又问了一遍,萧依的鸡皮疙瘩沿着胳膊到脖子,她快要受不住面前的人的眼神。

  梁彰及时解围,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向裴的面前:“她是我的同学。”

  萧依怯生生对向裴点头:“你好,我叫萧依。”

  “你好。”向裴竟礼貌回应了,萧依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退却一点。

  “我是梁彰的朋友,向裴。”

  一个被介绍,一个主动介绍,或许是萧依的错觉,她觉得向裴在无意中宣告着他和梁彰的亲近,悄然无息把她排除在外,创造了一个她挤不进去的空间。

  向裴语气没有异常,梁彰松了一口气,凑到向裴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来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梁彰翘起嘴唇,软软的很有肉感,他手里还握着那根变得黑不溜秋的仙女棒,全然忘记了萧依还在。

  向裴的眼睛看向前方,桥上的灯光轮到了紫色。他很无奈地把手放在梁彰的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我突然过来,以为你会开心一点。”

  如果不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碰到向裴,梁彰会高兴到手足无措,再飞到向裴身上猛亲他好几口,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得学会忍耐。

  忍耐是人生中多么漫长的事情。

  他们是单纯的朋友吗?萧依产生了疑问。

  梁彰的语气有小抱怨,对足以亲密的人才会那样说话,因为知道对方不会介意他的小任性。萧依在他们单独的空间外感到无地自容,被压缩成一个毫不起眼的球。

  她今晚冲动下做了人生里最大胆的事,可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再在这里待下去。

  萧依尝试着叫了一声梁彰,说她想要先回去了。

  梁彰从眷恋的气息里挣脱出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赖宇,他和乔雨洁靠在桥边放最大的那束烟花,在天上持续了很久。

  “我叫赖宇送你和乔雨洁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们家都很近的,不麻烦他了。”

  “过年晚上不安全,你过去就说梁彰让他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