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平躺在床上,身体僵得全然没有了活气。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着。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有个卫兵爱上了公主,在公主的阳台下守了九十九天,忍饥挨饿,却在最后一天离开了……”

  迟也皱起眉头:“我就是那个公主?”

  喻闻若的脖子抻起来,强调道:“我不是把你当成女人,这只是一个比喻。”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已经用完了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真的没辙了。”喻闻若跟他解释,“我朝你走了九十九步,但这最后一步必须是你来走。我就站在这里,决定权完全在你手里。你有两个选择,走完最后一步,或者彻底离开我。但我只有一个选择。”

  “是什么?”

  “不停朝你走。”

  迟也笑了一声,他第一次听见喻闻若这么语无伦次,牵强附会,胡说八道。

  “你刚刚才说你就站在这里不动了……那个故事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吧?”

  喻闻若崩溃了,他突然抓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闷在里面狠狠诅咒了一句,好像在强忍着不要揍迟也一拳,“for god's sake!”

  迟也还在笑,他终于感到了某种轻松。这轻松很恶劣,完全建立在喻闻若的痛苦上面。

  喻闻若一把掀开了被子,下定决心似的,“ok,fine. 那就分手。”

  迟也一副无所谓的腔调:“你终于想通了。”

  喻闻若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憋了半天,突然道:“其实我们在一起本来也只是一个误会,纠正过来最好!”

  “什么误会?”

  “我那天没想亲你!”喻闻若的手举在半空中,要跟他证明什么似的,“我的药在你枕头下面!我当时只不过是想……”

  迟也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他撑起身体,看黑暗中看着喻闻若:“你是说那天晚上是我自作多情?”

  “我不是说……”喻闻若下意识地挽回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他已经破罐破摔了,“对,你就是自作多情。”

  “可你昨天还说爱我,那也是我自作多情?”

  喻闻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抿住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迟也忽然又道:“你今晚没吃药。”

  “我没……”喻闻若又噎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才道,“我已经停药了。”

  “什么时候?”

  “好几个月前。”

  “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从来没问过!”

  “我现在就在问啊。”

  “ok,我停药了。满意了?”

  “你不再幻听了?”

  “我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我觉得是。”迟也干脆坐起来,“我觉得我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妈妈会做红烧鱼,我也不知道你还会摄影,不知道你的幻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喻闻若拖长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你从来也没问过我!”

  迟也没搭理这一句,声音不自觉高起来,很委屈似的:“可我连每天吃了什么都想告诉你!”

  喻闻若没忍住刻薄他:“那不是因为你只关注你自己吗?”

  迟也虽然老说喻闻若教训他,但那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其实喻闻若从来没真的教训过他。这话一说出来,迟也反而愣住了。回想起来,他们聚少离多,一直都是喻闻若在迁就他。他好像从来没特别留心过喻闻若怎么样。

  迟也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好像在问自己。“那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在干嘛?”

  喻闻若的手猛烈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忙着做爱?!”

  迟也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听见他爸妈的房间里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他咬牙切齿:“你要不再大声一点,我觉得小区门口保安大爷没听清。”

  喻闻若不说话了,他安静地被迟也捂着嘴,只剩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隔了一会儿,他一把抓住了迟也的手,从脸上扒了下来。

  “你在以折磨我为乐。”

  “我没有。”

  “你有。”

  “好,我有。”迟也供认不讳,“你活该。”

  喻闻若恨恨地舔了一下牙根,报复似的,轻声道:“你真的不应该再更新你的小号了。”

  “什么?”

  喻闻若坐起来,做了个打开易拉罐的手势,嘴里模仿了一声:“fffffst——”

  迟也顿时僵在那里,没接得上话。

  喻闻若:“一被人截图就关私密,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每次一更新,都会被人截图传到微博……”

  迟也没让他说完,他恼羞成怒地扑了上去,被喻闻若一把扣住,使了个巧劲,把他重重地掼在床上。下一秒,喻闻若已经伏在他身上,膝盖制着他的腿,手紧紧扣着他的腕子。他的唇覆下来,不容分说地在迟也下唇狠狠咬了一下,力道大得快要把他咬出血。

  “me too for what?”喻闻若的声音很哑,挨在他唇畔,引诱似的,“say it.”

  迟也宁死不屈地挣扎了两下,动静更大了。过道对面的房间里再次传出声响,好像他爸妈被惊动了。

  “快放开我!”迟也压低了声音,真急了。

  喻闻若毫不在意:“又不是我爸妈。”

  “你……”

  喻闻若又问了一遍:“me too for what?”

  迟也的胸口剧烈起伏,心快要跳出来,口干舌燥,眼花缭乱。感觉自己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门外传来迟良拖沓的脚步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他咳嗽了两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迟也被喻闻若压着,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鼻息交缠,体温不断升高。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个人动脉里血奔涌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又起来,然后再次归于岑寂。

  迟也一口气松下来,喻闻若看着他,突然道:“那个西番莲冷萃茶不好喝。”

  “好喝。”

  “太甜了。”

  迟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脸紧紧地埋在喻闻若颈窝里。

  他全都看到了。鞋子,冷萃茶,剧院的顶,夺路而逃的小绿人,未曾宣之于口的思念像浮在光线里的尘埃,飘飘荡荡,落回了他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简:这就是你莫名其妙要我跑十公里去找一家咖啡店买一杯冷萃茶最后还要说不好喝的理由吗。

第55章

  “大学是什么专业?”

  “金融和艺术管理。”

  迟也顿了一下, “那是……”

  喻闻若适时地解释:“两个专业。我有两个研究生学位。”

  迟也撇了撇嘴,删掉了ins里的一张照片。

  “做主编之前在做什么?”

  那可就多了。喻闻若理了理头绪,“主要是在投行上班, 同时跟朋友做一点买手的生意。投资过画廊, 不过亏了。当过模特……”

  “模特?”迟也打断他, “走秀的那种?”

  喻闻若耸了一下肩膀:“不是全职, 就好玩儿吧——我前男友是个设计师。”

  迟也犹豫了半分钟要不要问设计师的名字,一个能决定让谁上秀场的设计师,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但最后决定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所以你真的没有过一点点在时尚杂志工作的经验。”迟也总结道。他以前听人议论过, 喻闻若刚来的时候, 圈内人都在拿这个说事儿,但喻闻若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就不是一个喜欢到处说自己的事的人。

  喻闻若:“你拿奖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表演的经验。我至少还有一个卖报纸的爸爸。”

  迟也歪了一下头,被说服了。

  “除了会摄影, 还会什么?”

  “呃……赛艇。”

  迟也再次转头看了他一眼, 喻闻若靠在床头, 比划了一个双手划桨的姿势。“我是大学赛艇队队员。”

  “还有吗?”

  “我会说意大利语。”喻闻若道, “这个你知道。”

  “我不知道。”

  喻闻若震惊了:“你当然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意大利!”

  迟也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喻闻若当时帮他跟酒店侍应对话的情形。“我以为你说的是英语。”

  “你怎么可能分不清英语和……”喻闻若在迟也的眼神下乖巧闭嘴,举手投降似的, “好的。”

  迟也低下头,继续删他的小号照片。

  喻闻若:“不问了?”

  迟也闷闷地开口:“我觉得原来认识的那个喻闻若就挺好。”

  喻闻若忍着笑, 看着他一张一张删照片:“你这样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迟也没好气:“不要刚学了一个成语就一直逮着用。”

  “这也是成语吗?”

  迟也转过脸,“嗯?”

  喻闻若一脸认真:“我以为成语不是四个字就是八个字。”

  迟也笑得肩膀直颤:“你几岁出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