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反派二姐
此时蔺逾岸又开口了:“可是……”
闻一舟抬眼看他,蔺逾岸说:“可是你的歌,听起来好伤心。”
闻一舟一下哑口无言,在写歌过程中被残忍扒开的内心再次暴露于空气之中,胆战心惊地鼓动着。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承认道:“我没办法,有时候,我也不想说那些话,但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知道。”蔺逾岸说。
“我性格就是很差劲,不熟悉的人就这么觉得,熟悉的人只会更清楚。就算抱着兴趣和好奇心来接近我的人,没一会儿也会受不了地离开。”闻一舟说,“而且我一点都不勇敢,只是犟罢了。我经常都很害怕,情商又低,还爱生气。”
蔺逾岸说:“我知道。”
“我讨厌自己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蔺逾岸:“我知道。”
闻一舟接着说:“生活上我也很无聊,不爱出门,不爱社交。除了音乐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是个无趣的男人。”
“我知道。”蔺逾岸好像一个复读机。
闻一舟不爽道:“你知道个屁,你就知道……”
“我知道的,”蔺逾岸说,“因为我一直都看着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闻一舟半张着嘴,像是傻掉一样看着他:“那你,那你还……”
“不行吗?”蔺逾岸反问他:“我喜欢你就不行吗?”
这句话他之前也问过,但上一次,他是问:换做“我”来喜欢你,就不可以吗?这一次他却像是在说:我就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
闻一舟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真是个怪胎。”
蔺逾岸笑了笑,说:“我也一堆毛病来着。我又笨,脑子还一根筋,不知道转弯。”
这次换闻一舟说“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但有些时候还很狡猾。”
“我怎么狡猾了?”蔺逾岸一头雾水。
闻一舟却道:“和我搭配正好。”
蔺逾岸低头看他——闻一舟睫毛又长又直,眼角细长,鼻梁挺直,鼻尖很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再往下看,他脚趾头紧张地蜷着,抓在地板上,白皙的脚背透出细细的血管。
他又散发出了那种叫自己欲罢不能的气质——既漂亮坚强,又敏感脆弱,好像优雅的高脚杯般需要轻拿轻放,一捏就会碎掉,但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如钢铁一般冰冷、坚硬。但时至今日蔺逾岸才终于明白,闻一舟不是玻璃,也不是金属,他更像是某种瓷器——他固然有漂亮的外表,也的确易碎,但却耐得住高温烈火。
蔺逾岸下意识将手抚上他的鼻梁,闻一舟睫毛一颤,蔺逾岸又想——或者是某种玉石。你只能雕琢出他天然的成色,却无法轻易揉捏塑造成你想要的形状。
听说一块玉如果戴得久了,就会染上人的气息和温度,闻一舟也是这样吗?
眼前的这个人,站得如此近,一伸手就能搂进怀里。而且他背后全是自己宝贝的乐器,唯一的出口被自己堵死,他已经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他好像在纵容我,他好像在邀请我。
蔺逾岸的手指顺着鼻尖滑到他嘴唇上——湿润的,温暖的,比看上去更柔软,自己的嘴角还残留着这份触感。
蔺逾岸以前做球员的时候,每日都会修剪指甲、保养手指,以保证触球时最灵敏准确的手感。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细长灵巧,轻易便探开了闻一舟的嘴唇。
就是这幅牙齿吗?平日里总是紧紧地咬住,一刻也不愿松口,除了此刻。
然后是他滚烫的舌头,时常说出刻薄又伤人的话,但偶尔,十分偶尔的情况下,也会吐露出示弱的心声。
闻一舟的炙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指关节,眼中水光粼粼,看起来有些害怕,但又不愿意逃开,任由自己的唇舌被对方的手指玩弄。
完了,这不是完蛋了吗。两个人同时想到。
蔺逾岸抽出手指,指尖在他下巴上带过一道水光。闻一舟蹙着眉头,撩起睫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
为什么,蔺逾岸心想,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吗?
他忽然想到闻一舟歌里的一句歌词。
When you were young, you shine like a sun.
But then there is a look in your eye, like beast crawling at night, as black hole in the sky.
“不亲吗?”闻一舟小声问。
是真的,蔺逾岸想,今夜的他,既在纵容我,也在邀请我。
第36章 主人
蔺逾岸略一凑近,闻一舟立刻害怕似的闭紧了眼睛,于是蔺逾岸来到他鼻尖一寸之遥的地方就停下来。
闻一舟屏息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一条缝隙偷看,对方等的却就是这一刻,手臂环在他腰后使劲一收,二人的胸膛立刻紧紧贴在一起,心跳杂乱不已,彼此撞来撞去。
抓住了。蔺逾岸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都是闻一舟不好,是他嘴巴里老说出刻薄的话,是他总板着脸拒绝人,是他……明明有可以逃跑的机会,却又总是探头探脑地回来,出现在自己眼前。
第一次机会,或许可以算作是偶然,自己忍了一个月没去找他,却又在市中心酒吧里撞见闯祸的他。他那时候那么瘦,娇贵的手指还险些要被人踩在脚下,叫人如何能够不去管。
然后自己彼时已经下定决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尖锐的猫爪却出其不意地勾住了他衣服的布料。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人底气不足却故作霸道地要求自己留下来陪他。
是陪他去练习室,还是要陪他完成演出?理由和借口都不重要了。
然后自己又给过他一次机会,闻一舟既然说了“直到正式演出”,他便也这样答应下来。于是结束后他按照约定一声不吭地离开,于是他故意不去理睬那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消息,于是在那人按捺不住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故意冷漠以对。
他也不是故意要欺负闻一舟,只是……一个人在孤独时候得到的陪伴,寂寞时候得到的安慰,寒冷冬夜里索求的拥抱,到了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时候,还能作数吗?他不敢想,也不敢信。
好吧,他也的确存了一丝丝坏心是故意想要欺负他。
应该没关系吧?都欺负了我这么多年,小小地报复一下应该无伤大雅。
毕竟……即使他打定主意想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实际看来也很难做到。谁叫闻一舟戒心全无,放自己进入了原本只属于他的专属私人空间,还收起了浑身的利刺尖爪,完完全全落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一副任自己为所欲为的姿态。
这又是另外一种程度的危险,他实在很难拒绝。
蔺逾岸紧紧搂着面前的人,怀里的身体僵硬到微微颤抖。他低下头,鼻尖抵着闻一舟的脸颊,垂着眼目光沉沉,不想错过每一秒钟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闻一舟呼吸急促,嘴唇略略分开,像是缺氧一般,但根本就是毫无防备。“你想我亲你吗?”蔺逾岸故意问。
他以为闻一舟会嘴硬“不亲算了”,或者至少闭口不答,殊不知闻一舟面色复杂地纠结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蔺逾岸觉得自己算是很有耐心的人,此刻却一丁点儿克制再也挖掘不出。
他轻易地就含住闻一舟的嘴唇,不料对方立刻配合地微微仰起头,还将舌尖乖巧地送出一点,效果不亚于在枯草上扔了一根燃烧的火柴。
“唔!”闻一舟吃痛地抓住蔺逾岸衣服,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空气全部被掠夺殆尽,肺部也被这过于强势的拥抱而挤压得无法正常运作,这个吻好像携带了对方太多的情绪和欲望,又深又长,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闻一舟是真的开始慌张,舌头被卷走,只得口齿不清地叫他的名字:“蔺逾……逾岸……”
蔺逾岸松开他片刻,闻一舟抱怨的字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瞬间又被狠狠吻住了。
对方的胳膊好像铜墙铁壁将他锁住,闻一舟大脑缺氧,昏昏沉沉地想:这家伙不是狗,是狼,是大尾巴狼,是大灰狼!
闻一舟被亲得站都站不住,胳膊肘抵在蔺逾岸臂弯,一只脚踩在蔺逾岸脚背,身体的重量完全挂在对方身上。
蔺逾岸终于再次放开他,气息不稳地问:“你哭了吗?”
“没有,”闻一舟眼角泛泪地否认,“是你这笨狗力气太大,弄痛我了。”
蔺逾岸闻言眨了眨眼,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大言不惭道:“没办法,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松手的,松手你会跑掉的。”
闻一舟怒目相视,但他嘴唇红肿,面色潮红,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我才不会跑,每次都逃跑的人是你!”
蔺逾岸充耳不闻,自言自语一般:“是你不好,你不跑掉,是你不好。”
闻一舟说不出话来,他直觉蔺逾岸这状态有点魔怔,又有些熟悉。
是了,闻一舟想起来了,对方一旦收起那傻乎乎的笑容,便会泄露出某种充满压迫感的危险讯号。之前他酒醉之际和自己表白心迹的时候,也是这般表情,好像是……
好像是带着一股子疯狂,浑身散发着站在悬崖边还拉着自己想要一起往下跳的冲动和不管不顾。
彼时闻一舟只想躲避,此时却竟然甘之如饴,原本忐忑难安了一夜——不,是足足三个月间都高悬喉头的心,在确定了这份认知之后,才总算回落。
重新看着我吧,闻一舟无声地许愿,热切地、偏执地,只看着我一个人。
他又不禁分神——三个月尚且如此难捱,那么七年,七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蔺逾岸感受到怀里紧绷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闻一舟的手臂抬起来绕到他背上,手心的温度滚烫炙热,亲密地贴着他。
“你心跳得好快。”闻一舟说。
“是你的错,”蔺逾岸说,“是你不好。”
“这也要怪我,”闻一舟有些好笑:“数落了我一晚上。”
蔺逾岸声音忽然哽咽了:“就是你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先认识我?你为什么……”
闻一舟愣住了。
很快,他明白过来——这听起来是一句无厘头的指摘,然而浓缩了蔺逾岸长达七年的委屈。
为什么不是他们俩先认识?为什么要让他毫无希望地苦等七年。他从大学等到毕业,从职业队等到退役,他不知道该怪谁,怪何谦,怪自己,还是怪命运的捉弄。
“是我错了,”闻一舟苦涩地弯起嘴角,点了点头,“还说我呢,明明自己最爱哭。”
“都怪你,”蔺逾岸把脸埋在他脖子上,眼泪顺着他衣领流到胸口上,音调支离破碎:“明明只是晚了几周时间而已,为什么不先喜欢我?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现在改不行吗?”闻一舟轻声说,手顺着他的背不住抚摸,“我已经知错了,现在改不好吗?”
“真的吗?”蔺逾岸哭的肩膀颤抖,声音断断续续,“你没骗我吗?你别骗我……”
“没骗你,我说了,我的歌从不说谎。”闻一舟偷偷亲了他头发一下,又补充道:“今天晚上,我的嘴巴也不会说谎。”
蔺逾岸带着哭腔,好像一条不再愿意相信可恶人类的小狗,可怜巴巴地问:“那明天呢?”
“明天吗?”闻一舟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明天嘛……就不一定了。”
蔺逾岸猛地抬起头,眉毛和眼角都耷拉着,满脸泪痕,但眼神极其凶狠。
闻一舟却一点也不害怕了,他一边抹蔺逾岸脸上的眼泪一边说:“就算我明天、后天、大后天,说了其他什么不一样的话,你只要记得信我今晚说过的话就好。”
“什么意思,”蔺逾岸不满意地瘪着嘴巴,却又满心信任地把脸贴在他手上,“听起来好狡诈。”
闻一舟笑起来:“意思就是,就算以后的某一天,我开口叫你滚开,你也不能滚。”
“怎么这样……凭什么啊,”蔺逾岸又觉得委屈,但还是认真地问,“那我要怎么办?”
闻一舟沉默了片刻,说:“就像这样,就像今天这样,别不理我就行了。”
“因为被狗抛弃的人是很可怜的,”闻一舟双臂转而环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找不到小狗,没有饭吃,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好不容易追查到小狗的下落,却发现对方已经交了新朋友,可能不想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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