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顺颂商祺
野外是个什么地方,连青草都在刺挠人,他舍不得季维知受那苦。
再说……
盛绥瞥了眼小孩。季维知何止是脸热,连耳根都通红的。这要真在外头把人扒光了瞧,小孩不得羞得半年都不理人?所以,再急,盛绥还是想把人先领回家。
“知知,到家了。” 盛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季维知回神,可脑子里还是刚刚的荒唐场面。
这都啥啊!第一次开荤就是野荤,那以后不得更过分?
季维知溜进屋,没脸见人,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在水池前洗脸。
盛绥觉得小孩难为情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忍不住敲门逗他:“你没拿换洗衣服。”
季维知说:“你放门口,我到时候自己拿。”
门口的人还真搬来个凳子,收拾完以后就走远了。
季维知松口气。还好没进来,不然真得失控。
人这脸皮厚一次容易,被捅穿后再想板起来就难了。
正胡思乱想着,外头忽然敲了敲,喊道:“不洗就出来。”
季维知慌忙应道:“洗!马上洗!”
小孩磨磨唧唧地洗完,拉开浴室门,一下子不知道去哪睡。
这独栋比泊城那个小多了,只一个卧室,一张大床,就凭俩人这关系,不躺一块儿肯定不合适。
但要是真躺一块吧…… 季维知揉了揉发酸的嘴角,还有点后怕。
他在前厅踌躇着,男人早就来到他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季维知赶紧回头:“没事!”
“我也收拾完了,没事就早点睡。” 盛绥见他头发没干,自然地把人拉近怀里,让季维知坐在自己腿上,替他擦头发。
被热水浸泡过的身体有皂荚香味。盛绥的睡衣单薄,露出结实的颈部,侧边动脉正有力地跳动着。
季维知看出神,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这一切被盛绥看在眼里。他拿干毛巾搓摩两下小狼的头发,警告道:“尽瞎瞄,瞄出事儿来我可不管。”
“没瞎瞄!” 季维知咕哝道,“能出啥事儿呀,陆医生都说了,你有伤,不许熬夜,也不许…… 咳,剧烈运动。”
盛绥好笑,“这会儿我又有伤了?”
季维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横竖是好赖话都让季维知抢了去,盛绥没招,只能搬出陆桐的话:“可陆医生也说过,适当运动有助于恢复。”
“那……” 季维知没脾气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他早在车上就吵着嚷着想让人给自己盖个章,“那你小心点运动。”
最后这声跟蚊子哼哼一样,要不是俩人离得近,盛绥都差点没听着。
太可爱了,小孩脸红起来简直就是在犯规。
“只要你别乱扑腾,我应该就能省点力气。” 盛绥挠他下颌边薄薄的皮肤,小声问,“那知知听不听话?”
季维知心脏那点地方都快被撩缩水了,又麻又烫,恨不得捧着送到人家手心里。
“我听。”
“真乖。”
这句话过后,季维知便失了理智。
心里,身体里,满满当当,独一个二爷。他想更疼,想让二爷也疼,却又舍不得人家疼,于是卖力地配合,连喊声都百转千回,简直不像平日那个他。
小狼的毛发都湿了,爪子挠出一床的皱褶,还在男人背上留下三道指印。
……
雨停了。
人还暖,夜还长。
季维知被盛绥罩在身下,要睡不睡,舒服得直哼唧,一个劲儿喊 “二爷”,喊完还不说事儿,惹得人心痒痒。
“怎么了这是?” 盛绥打趣道,“又腻歪。”
季维知赖了吧唧地打滚,枕着盛绥的手臂还不消停,玩人家的腰。
窄腰上一层紧实的肌肉,是长期锻炼和自律的标志,很好摸。
俩人一块冲完澡,回来时看到床单造得不成样子,相视一笑,不得不找新床单来换。天到底还没热透,盛绥不敢让季维知光津地乱跑,半哄半强制地给人套上睡衣。
折腾一通后,俩人合衣睡下,身心畅快。
季维知枕着胸膛,听心跳,没头没尾地说:“二爷,泊城军校新一期的学院招录开始了。”
耳朵下的跳动声明显加快了些。
“我知道。”
季维知说:“名单里,我…… 没看见你。”
“嗯,我没有报名。”
季维知怕他不高兴,手搂得紧些:“是因为肩膀么?你如果很想归队,或许…… 我问问萧上校有没有破格——”
“不用。” 盛绥不可能让季维知开这个口,就算有,不明不白的路子他也不愿意走,“我想好了。”
原先盛绥纠结于那个半途而废的梦,纠结于那些误解和与爱人身份的悬殊。
但现在他确实想好了。无论从哪方面看,归队的决定都很不理智。
以他的肩膀和年纪,能不能通过考核另说,万一真的通过,这个厂子很可能再一次落得无主的下场。
不值当。
再说,有些事,只有作为 “盛二爷” 才能做,当年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盛绥,背负不起来。
“我有时候也会纠结,什么才是对的,怎样才能圆季先生的梦。” 盛绥低下头,顺理成章地把这个吻变成接吻,“但当我看到那么多同袍,突然觉得我不是一定要‘回’到哪里才能圆梦。事实上,我更适合现在的位置。曾经我为了陈年琐事一直抵触,以至于忽视了自己其实也很喜欢经商。”
盛绥英俊的侧颜暴露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日柔和:“反正,万事殊途,但此道不孤。”
季维知短暂地惊愕着,但这些又像是意料之中。
风浪月清,果断,赤诚。这是他的二爷。
“你放手去吧,二爷。” 季维知笑眯眯地说,
盛绥觉得有必要让季维知知道自己的打算,跟他说起日后规划,平常地像说 “我买了些土豆”:
“我早先为济善会申请下一笔慈善基金,反响还不错,很多泊城的富商都有入伙。这些可以用来兴校舍、教学楼。而且我的存款现洋也有不少,可以捐作流动开支用。
“轮渡公司暂归军政局,不用我操心。现在我唯一不敢动的就是勤盛桐油厂,它是你父亲的东西,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
盛绥说起这些并无波澜,似乎稀松平常。
季维知摇摇头,“它是你的。”
盛绥没说话,把人揽进怀里。
令人欣慰的是,在这个无情又多情的当口,毁家纾难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仅近一个月,泊城那头就有十多个家族慷慨解囊,为了支持后方散尽家财。
“雁大师生对桐油厂很重要。” 盛绥这番话,算是给勤盛定了性。
季维知在他下巴上嘬一口,“你觉得对的就尽管去做。反正不管在哪,你都是我的星星。”
——曾经想踮脚都够不到的星星。
季维知亲他的喉结,自己头上也落下细密的吻,手被人牢牢攥住。
“不用你来够,” 盛绥凝望着手心里的季维知,说,“我会自己走向你。”
第58章 归途
次日,蝉鸣鸟叫,烈日当头。
两人都很少睡懒觉,但这回不约而同地起晚了。
洋钟在那敲得起劲儿,就是叫不醒昨夜折腾狠了的两个人。最后盛绥能醒,还得多亏一通电话。
“叮铃铃——”
响铃孜孜不倦地闹着。
“二爷,电话……”小孩还在睡,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
盛绥怕季维知闹起床气,蹑手蹑脚地披了件外套,鞋也没穿,就下地去书房。
“您好?”盛绥昨儿闹到太晚,说话带着晨起的沙哑。
“绥绥。”电话那头是盛权的声音。
盛绥立刻清醒了,眉心紧缩,警觉地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问:“怎么?”
“你不回泊城了,对不对?”盛权听来很着急,说不清是痛心疾首还是在害怕。
盛绥没答,仍是问:“有事?”
“你……别回来……”盛权又急又无奈,只能劝儿子呆在最安全的地方,“留在云城避避风头再说!”
盛绥紧握着电话,不可抑制地慌了:“什么意思?”
*
细微的声响漏过门缝,传到卧室里。
季维知被一缕阳光吵醒,伸手一摸,枕边已经空了,枕头上还有些许凉意。
他睡眼惺忪地下床,发现盛绥正坐在书房里,看起来心事重重。
“怎么了?”季维知问。
盛绥手中还握着电话,神情恹恹的,赤着脚,头发乱糟糟,与昨天判若两人,像被什么魇住一样。
季维知从没见他这么颓丧。哪怕是从前他以为自己伤重,都没露出这副表情。
“二爷,把鞋穿上,凉呢。”季维知拎着双棉鞋进来,摆到盛绥脚边,见他没反应,又蹲下来替他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