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爷党
第69章
狄振邦既然选择了陆氏集团，后续的合作事宜自然会有陆氏集团旗下的食品公司过来接洽。闻人砺只帮忙看了一下合同条款，剩余的事情都没再干涉。
这件事情很快在A市上流圈子内传开了。狄振邦身为闻人砺的亲生父亲，闻人砺又是闻人家的养子，按理说他们父子两个跟闻人集团的关系更亲近，结果却在合作开办酱菜厂这件事情上选择陆家作为合作伙伴……
一时间圈内流言沸沸扬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看客们都在暗地里嘲笑闻人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精心培养了一个白眼狼。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没想到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养子也是泼出去的水。要说闻人家对这个养子也算仁至义尽了。把他培养的这么好，应该没少付出心血。就算他知道自己不是闻人家的骨肉，也该明白养恩比生恩大这个道理。可是这个闻人砺却一丁点都不顾及闻人家的养恩。”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闻人砺的投资眼光好，是业内有名的商业奇才点金胜手。可是他离开闻人家以后，跟自己的发小同学投资项目，还跟陆文渊合伙开投资公司，赚了那么多钱，就是不想着分闻人集团一杯羹。如今连开个酱菜厂都要跟陆氏集团合作，真不知道闻人家哪里对不起他，他要做的这么绝。”
“我听说那个御厨后人一开始是想跟闻人集团合作来着，后来不知怎么又选了陆氏集团。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风言风语尘嚣甚上，最后竟然传到了闻人一家的耳朵里。
仲夏月年轻气盛，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回到家里忍不住抱怨道：“不就是一个破酱菜厂么，姓狄的不选闻人集团，我还不愿意跟他合作呢！这种赌鬼无赖能有什么商业信用？我还担心跟他合作以后，万一他赌瘾发作把酱菜配方卖给别人呢！”
闻人二婶也跟着吐槽：“话是这么说，可是闻人砺自从身世曝光以后，就跟咱们疏远了，这也是事实吧？知道内情的都明白，是闻人砺自己白眼狼，有了亲生父母就不肯亲近咱们，不愿意回到闻人集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不能容人，是我们怎么对不起他了呢！”
闻人二婶出去打牌的时候都有人当着面问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闻人砺为什么会在身世曝光之后如此避嫌，如此疏远闻人家？
虽然闻人二婶内心里也觉得闻人砺既然不是闻人家的骨肉，当然没资格留在闻人集团。可是她心里想归想，架不住外人横加揣测呀！再说闻人砺的投资眼光这么好，如果能留在闻人集团给闻人集团挣钱，闻人二婶也是没想法的——她只是不同意闻人砺瓜分闻人家的财产，又不是跟钱过不去。
总比现在这样，明明是自己养出来的肥羊，他们自己吃不到肉，却还惹了一身骚的强。
听到二儿媳妇越说越离谱，闻人老爷子沉声说道：“行了！”
闻人二婶撇了撇嘴。她早就知道老爷子偏心闻人砺，要是放在以前，她也不说什么。可是闻人砺的举动已经严重影响到闻人家的清誉了：“爸，你是没听见，外头的人说的有多难听！”
“还不是因为他！”坐在一旁的闻人矾突然伸手一指狄宝，不满的道：“要不是因为闻人砺做了一个梦，非说咱们闻人家认回来的这位真少爷会因为他的缘故抑郁自杀，闻人砺也不会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闻人矾越说越生气。爷爷偏心大房偏心闻人砺也就算了，毕竟闻人砺从小就天资卓绝过目不忘，是个人都不得不服。可是狄宝算老几？学业不行，工作能力不行，就因为跟闻人砺关系好，天天在大家面前装出一副自己很崇拜闻人砺，唯闻人砺马首是瞻的德行，竟然也能骗到爷爷的青睐。
老爷子不仅手把手教狄宝写字下棋，还给狄宝铺路搭桥——非说狄宝心地纯良，把狄宝塞进了闻人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当实习生。二房的人私底下分析，老爷子肯定是想等狄宝成长起来以后，就把慈善基金交给狄宝管理。
自觉窥探到了老爷子的心意，二房四口越发心里不平衡。要知道闻人矾和闻人瑶两兄妹毕业这么久，还一直在集团打杂。凭什么大房的孩子就能有这样好的机会？龙凤胎资历深厚，闻人砺天纵奇才，可是这个狄宝何德何能，竟然也能越过他们二房的人去管理慈善基金？
狄宝没有想到大家说着说着，居然会把黑锅推到他的头上。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脸惶恐的看向爷爷。
闻人老爷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缓缓开口替狄宝和并不在现场的闻人砺辩解了一句：“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喜欢在私底下嚼舌根，恶意揣测别人。你们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有些话听听就算了，没必要往心里去。”
“可是爸——”
“你们别忘了！闻人宝才是咱们闻人家的亲生骨肉！”闻人老爷子打断闻人二叔的话，沉声说道：“当初要不是阿砺坚持，我们闻人家根本找不回闻人宝。两家抱错孩子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可是意外既然发生了，两个孩子都能想得开。你们做大人的怎么就不能宽容一点？非要搅得家宅不宁，唯恐天下不乱？”
闻人二叔讪讪说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你！”闻人老爷子对二儿子的辩驳视若罔闻，目光看向闻人矾，眼神犀利：“你刚刚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责怪阿砺不应该找回闻人宝？还是想说闻人宝不应该回到闻人家？不应该回到他亲生父母家人的身边？”
“我……”闻人矾一时语噎。
闻人老爷子振聋发聩的问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闻人宝也是你的堂弟？他流落在外吃了十八年的苦头。就是因为这十八年，他才会养成唯唯诺诺的性格，才会变得如此平庸胆小？”
闻人矾表情悻悻。
闻人老爷子又道：“即便如此，闻人宝回到闻人家以后，有没有一次埋怨过命运不公？有没有一次责怪过闻人砺抢走了他的人生？你们所有人都惦记着阿砺忽视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抱怨过？有没有因为这个迁怒阿砺？”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半晌，狄宝鼓足勇气小声说道：“有。”
闻人老爷子：“……”
没开口之前，狄宝只觉得一颗心脏激烈跳动，恨不得蹦出嗓子眼。可是当他开口说了第一个字以后，狄宝反而平静下来。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其实是有的。刚刚回到闻人家的时候，看到你们都一门心思惦记着让阿砺回家，觉得我的存在抹黑了闻人家的声誉。那个时候，我是有怨过你们的。”
“我不会迁怒阿砺，因为我知道从始至终，闻人砺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我也不可能发现我自己的身世问题。所以我感激闻人砺。”
但是对闻人家的其他人，狄宝心里是有怨气的。
明明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明明他们才是骨肉至亲。可是闻人夫妇还有龙凤胎就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伶俐，就对他百般嫌弃冷漠以待。两相对比之下，狄宝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我知道我没有闻人砺那么出众，我也不奢求你们对我比对闻人砺还要好。可是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亲生弟弟，就算我不如闻人砺那么好，你们是不是也该对我多几分宽容和关怀？”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狄宝才会把每次见到他都会嘘寒问暖的狄爸狄妈当成救命稻草。就像溺水之人在海面上看到的唯一一块浮木，哪怕他心里明明知道这块浮木已经腐烂了，根本靠不住，他还是没有办法理智的劝说自己放手。
时过境迁，狄宝再次回顾当年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是不对的。就像是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病人，或者长期处于PUA状态下的受害者——虽然狄宝知道，狄爸狄妈和闻人家的所有人主观上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但是造成的结果却是狄宝长期生活在那样不正常的生活状态下，他对外界和自我的认知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错位。因此迫切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肯定，从而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废物。他的存在也是被需要被肯定的。
可是高高在上的闻人夫妇还有闻人家的其他人都没有办法满足狄宝的心理需求。当时所有人都恨不得他从未出现过，希望闻人砺依旧还是闻人家的骨肉，而他这个平庸且无能的亲生儿子最好从世界上消失。
但是狄宝并不想这样。所以他会主动打电话向当时还在影视城拍戏的闻人砺求救，会把狄爸狄妈当成他被这个世界认可与需要的唯一一个感情维系的纽带。病态的想要满足狄爸狄妈的所有要求。
很久以后，狄宝在选修心理学课程，并且能够做到认真客观的剖析自我之后，当然明白自己当时的状态是有问题的。因此他越发感激闻人砺当初的坚持和耐心。甚至能够以更加客观冷静的状态去接纳闻人夫妇和其他人对他的挑剔和不满。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狄宝能够原谅闻人一家对他的冷暴力。
“如果我真的抑郁自杀，跟闻人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狄宝一脸认真的看着闻人矾。即便他自己已经从当年的心魔中走出来了，永远不会发生抑郁自杀这样的傻事，可他仍旧无法容忍闻人矾拿这件事情当靶子抹黑他和闻人砺。
“我如果抑郁自杀，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凶手。只有闻人砺不是。”
“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救赎。”
第70章
当天晚上，狄宝在闻人家饭桌上说的那些话，被仲夏月在电话里面转述给闻人砺。末了嘲笑道：“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是个脑袋里面装浆糊，拎不清是非黑白的糊涂人。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清醒明白过来的一天。你是没看见，他说完那句话，二叔二婶还有闻人矾的表情有多精彩。连爷爷都被狄宝给震住了。”
都没想到狄宝平时不吭声，关键时候能说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
“咱们闻人家都没好人，就你一个是人间救赎。”仲夏月哈哈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闻人砺也没有想到狄宝能在家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坐在旁边的陆文渊冷笑一声，他早就看出来那只小鹌鹑居心叵测，还好他先下手为强。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闻人砺有些无奈的看向陆文渊，解释道：“狄宝对我那是雏鸟情节。”
毕竟狄宝的身世是闻人砺挖出来的，狄宝刚回到闻人家的时候，也就闻人砺对他有几分耐心。狄宝心思细腻又惶恐不安，对闻人砺产生依赖也很正常。
陆文渊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是么？”
闻人砺重重点头：“当然是。”
陆文渊捂住胸口，表情脆弱：“我还是不安心。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闻人砺：“……”
陆文渊睁大眼睛看着闻人砺：“你不愿意？你嫌弃我了？咱们两个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你就开始腻了？”
闻人砺：“…………”
“亲！亲！亲！抱！抱！抱！”闻人砺没有办法，只好凑上去，却被闻人砺一把拉进怀里。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半天，陆文渊的醋意才在闻人砺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
闻人砺心累的躺在陆文渊的腿上，随手拿起平板翻看资料。
陆文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闻人砺的头发，将柔软顺滑的发丝缠绕在指尖，闻人砺微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良久，忽然听到陆文渊若有所思的问道：“闻人集团的事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闻人砺睁开眼睛：“嗯？”
陆文渊笑着捏了捏闻人砺的脸颊。外面谣传闻人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精心培养的孩子反而成了别人的散财童子。说出这种话的人固然没打什么好主意，却也侧面反映出一些事实。
“我知道你一直顾忌狄宝在闻人家的处境，不想让人说你鸠占鹊巢——”
闻人砺皱了皱眉，打断陆文渊的话：“这不是别人说不说的事情。事实就是如此，我本来就不是爸妈的亲生骨肉，也确实顶着闻人三少爷的身份在家里生活了十八年。”
“那又怎么样？”陆文渊笑了笑：“你觉得愧疚，觉得亏欠狄宝和闻人家。但是当年抱错孩子的人不是你，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失误承担任何责任。”
闻人砺皱了皱眉：“我没想为了别人的错误承担责任。我只是希望一切事情都能回到正轨，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什么是正轨？”陆文渊反问道：“让狄宝回到闻人家，你回到狄家，就当前十八年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从此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极端。”闻人砺不以为然：“狄宝天天在小饭馆帮忙，我每个周末也会回到闻人公馆探望爸妈和爷爷奶奶。大家相处的不是挺好么！”
陆文渊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吗？觉得所有人都满足现状，所有人都觉得很开心？”
闻人砺沉默不语。
陆文渊继续说道：“我们不提别的，就说闻人家培养了你那么多年，当初你在闻人集团实习的时候，为闻人集团创造了多少利益。后来你离开闻人家自立门户，跟所有人都保持合作关系，唯有闻人集团……”他们怎么能甘心？
闻人砺打断了陆文渊的话：“我大哥二姐爷爷奶奶都在石历资本开了账户，石历资本每赚一分钱，都会有他们的分红。”
甚至连狄爸狄妈在小饭馆的盈利也被狄宝陆陆续续的打进他在石历资本新开的账户上。闻人砺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他没有刻意疏远谁，也没想疏远谁。更不会像陆文渊说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这些真的是伯父伯母想要的吗？”陆文渊反问。
闻人砺又不说话了。他何尝不知道闻人董事长和闻人砥一直想要劝说他回闻人集团，可是闻人砺不能答应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离开闻人集团也能独当一面，也不是为了照顾狄宝的想法。而是闻人砺发自内心的觉得，比起回到闻人集团，他更希望自己奋斗打拼，创下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你也知道，我在离开闻人家之前，做了一个梦。”闻人砺看着陆文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心事和盘说出：“……一直以来，我都担心我会像梦里讲的那样，因为贪慕虚荣不肯认回亲生父母，因为贪图闻人集团的财势不肯离开闻人家。还因此逼死了狄宝——”
“你也说了那只是个梦。”陆文渊早就知道这件事，忍不住打断闻人砺的话：“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品性如何，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怎么会相信那么荒谬的事情？”
“可是你们谁都不能否认，那个梦确实证实了我不是闻人家的亲生骨肉，也让我找回了狄宝。”闻人砺道：“既然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谁敢保证其他的事情不会发生？”
不说别的，就说狄宝那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及他在闻人家遭遇的那些冷漠待遇，还有狄爸狄妈当初冲他要钱的嘴脸，闻人砺觉得如果他不离开闻人家，不强迫狄爸狄妈戒掉赌瘾改邪归正的话，狄宝迟早都会走上梦中的老路。
“你这种想法是建立在梦境成真这个虚无缥缈的基础上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担心的梦境如果真的变成现实，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现在的过激反应？”陆文渊开口说道：“我觉得狄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至少不会因为自卑就抑郁自杀。当然，如果你仍然被那个荒谬的梦境左右，执意跟闻人家保持距离的话，闻人家其他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才会迁怒狄宝？”
毕竟闻人矾在饭桌上说的那一番挑拨离间的话，实在是很诛心。
如果狄宝真的像闻人砺想象中那样自卑敏感，这一番话造成的杀伤力会有多大？
闻人砺想到狄宝对闻人家其他人的不满和怨怼，再想想闻人家其他人对狄宝的冷漠以待，不吭声了。
所以仲夏月才会在电话里大骂闻人矾不安好心，嘲笑闻人矾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很欣慰狄宝的脑袋没有刚回家时那么糊涂了。因为仲夏月心知肚明，闻人矾说的那些话虽然有幸灾乐祸挑拨离间的意思，却也是事实。
可是陆文渊也注意到了，仲夏月在电话里说这个说那个，对所有人的表现品头论足，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对于当年冷漠对待狄宝的愧疚或者反思。甚至话语间还隐隐有些赞同闻人矾的说法——她只是不满闻人矾身为二房的人，没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闻人砺狠皱眉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陆文渊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想要让狄宝彻底融入到闻人家，还需要你的努力。”
闻人老爷子为什么会改变对狄宝的态度？陆文渊可不相信狄宝回闻人家这么多年了，闻人老爷子才发现他是个纯良懦弱没有坏心思的好人。至少单纯的好人并不能获得闻人老爷子的青睐。
这位老爷子是因为狄宝能放下对闻人砺的妒忌之心，经常劝闻人砺回家，甚至唯闻人砺马首是瞻这些“优点”，才会对狄宝刮目相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爷子太在乎你了。”陆文渊叹息道：“伯父伯母还有其他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心态。”
所以闻人砺一日不肯回闻人集团，其他人都会牢牢记着闻人砺是因为狄宝才不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