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李
“救命啊!杀人了!!!”
场面一片混乱。
二十分钟后, 两名保镖提溜着徐、文二人走进了警察局, 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打进了局长办公室。
没过多久, 两人已然穿着橘色囚衣坐在审讯室冰冷的灯光下,诈骗、涉*黑、参与人口贩卖,无论是哪一桩罪行都够他们吃牢饭吃到退休,踩缝纫机踩到腿断。
另一边几名警察在接到任务后立即赶往澜月天苑小区抓捕本案重要嫌疑人林飞白,等到了后却发现扑了个空。
事后调取监控发现林飞白早在两小时前匆匆离开,走时手里还拎着一个行李箱,疑似提前得知事情败露想要逃走。
警方立刻通知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想要对林飞白进行拦截,可消息刚下发出去,机场那边便传来回复,林飞白在二十五分钟前已经登机前往M国。
至于他为什么会提前收到风声,到了M国又有谁接应——
“不知道,也许是猛哥的其他手下吧,”贺年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比如那个蛇头。”
蒋游顿时明白过来,挑了挑眉道:“还有比如吗?——比如蛇头不仅不知道这边事情已经败露,还在机缘巧合下错把他当成了我,以为是‘货物到站’,最后一条龙操作把他送去某个种植园里再就业?”
“也不是没有可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对吧?”贺年耸了耸肩,“不过警察既然已经知道这条黑色产业链了,迟早都会动手,就是跨国的案子不太好办,手续也多,在社会主义的铁拳捣碎万恶的奴隶制种植园之前,他恐怕得努力工作一阵子了。”
贺年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坦然,心情却不由自主地紧张,他有点担心蒋游接受不了,同时又有点想要求表扬求认同地看着蒋游。
蒋游忽地笑了。
他早就跟晏折渊说过自己好像有点反社会人格,当时晏折渊却说他只符合“聪明”这一点,现在看来他可能还符合第二点,道德标准异于常人,不过“异”的不太多就是了。
他一点都不同情林飞白,不认为林飞白有哪里值得原谅,更不在乎林飞白在主观上是不是故意,有没有谋财害命的意图,他只要林飞白过得很惨就行了。
“这种‘比如’我挺喜欢的。”蒋游眯了眯眼睛,笑容自然纯粹,“让我们祝他工作顺利。”
……
“到家了。”
贺长康的声音打断了蒋游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贺长康正站在别墅门前,虽然没有十八个黑衣保镖和铺到脚底下的红毯,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知道自己即将走进那段被遗失在时光裂缝里的过去,同时是自己最开始生活、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地方。
“欢迎回家,小游。”
*
穿过宽阔的庭院,蒋游一脸好奇地跟在贺长康身后进入别墅,依次经过客厅、起居室、茶厅,然后沿着弧形楼梯上到二楼。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生怕他不满意就要转身离开的贺年。
“这是我的书房,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拼拼图,然后把我赶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去。”
贺长康伸手指了一下书架前的那张异常宽阔且庄严的红木办公桌,又指了指和这张桌子并排放着的另一张明显是给小孩准备的儿童桌,语气中满是怀念。
看了一下儿童桌的尺寸,蒋游估计以贺长康的体型想要在上面办公怕是得盘腿坐在地上。
虽然对这段记忆还是毫无印象,但想到贺长康看起来这么严肃古板的人竟然愿意把大桌子让给儿子胡闹,自己却缩在旁边的儿童桌上处理公事,蒋游心中微微一动。
“还有我!哥你以前总说爸工作辛苦,咱兄弟俩得陪着他,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才好,所以我也在。”贺年忍不住开口,眼神飘向办公桌对面的墙上。
蒋游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外地发言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点奇怪,对面竟然是一面完全空白的墙,按理说不应该挂幅画吗?
而且贺年看墙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在自己拼拼图、贺长康工作的时候,他在墙角罚站吧?
“墙上有颗钉子!”贺年提醒。
蒋游更不解了:?
“哥你以前就把我挂在那儿!!”贺年大声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蒋游:???
“那儿以前是有幅画来着,但是年年小时候粘人得紧,一秒看不到咱们俩就会哭,所以你干脆把画取下来把他挂上去,久而久之那儿就成了他的专属位置。有一次看见我工作偷懒,这小子竟然还不满意了,像小狗一样一直叫唤,直到我继续工作他才安静。”贺长康笑呵呵地解释,显然也回想起了那段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当时装年年的那个篮子还留着,过年打扫储物间的时候老方还特意把它拿出来洗了洗。”
蒋游:……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他左看看贺长康,右看看贺年,发现两人脸上都流露出一脸怀念的神情,默默确认原来自己才是三人中间的叛徒,除了他以外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不到小时候的我竟然是这种人,随随便便抢亲爸的办公桌还把亲弟挂墙上……蒋游不敢再想了,生怕
“这边是保险柜。”走到一个书架前,贺长康把中间某排的书拨到两边,一个嵌在墙体内部的金属控制板便随之显露出来,昭示着这里确实有一个嵌合式保险柜。
“里面放着一些证件票据,还有你妈妈留下的珠宝,密码是……”
贺长康顿了一下,随即看向贺年。
贺年立刻心领神会,非常自觉地抬手把耳朵捂上。
蒋游:“……”
“不用告诉我,既然连贺年都不知道密码,我也没必要知道。”蒋游连忙说。
“不是不告诉他,是他还没有到年龄。按咱们家的规定,你们俩满二十二岁就可以知道密码了。”贺长康解释道,满是慈爱地看着蒋游,“说起来这个规定还和你有关。”
蒋游一脸懵逼,不知道这种听起来就很严肃的规定怎么还和自己有关,因此颇为心虚:“是吗?”
“是啊,最开始咱家用的保险柜是六位密码的,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发现你竟然把保险柜打开了,你弟弟满身的珠宝首饰正在地上吭哧吭哧地爬来爬去。我问你怎么回事,你也说不清楚,我就以为是巧合,把东西收好后重置了密码就没再多管。”
蒋游觉得肯定还有后续,“然后?”
“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两次,我才意识到应该是自己重置密码的时候没有特意避着你,再加上你对数字非常敏感,破解六位密码对你来说非但不是件难事,反而还觉得很有趣,把它当成一件挑战来完成。”
“……”
对数字非常敏感,觉得破解密码有趣,勇于挑战不可能,蒋游想起自己高考前玩命刷题最后数学才考了135,深深怀疑贺长康这亲爹滤镜怕是开得太厚了。
“这里面的东西本来也是要给你和年年的,但你们那时太小了,不适合每天开保险柜玩,所以我就换了现在这个十六位密码的柜子,并且约定好等到你长大后再把密码告诉你。”
说着说着人称从“你们”直接变成“你”,可见贺年确实只是个添头。
偏偏贺年仍旧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在旁边认真地附和:“对啊,哥,你现在可以知道密码了,让爸告诉你吧,等过两年你再告诉我就行。”
蒋游还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倒也不是矫情,但才回家半个小时而已就开保险柜,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于是再次婉拒。
贺长康明显有些失落,看着蒋游道:“好吧,那等你想知道的时候随时问我。”
“没问题。”蒋游连连点头。
书房过去依次是收藏室和贺长康的卧室。
在收藏室里蒋游看到了一个展柜,荣誉却是五花八门。从大学生创业比赛优秀奖到初中生作文大赛一等奖再到每学期的三好学生,甚至还有一个第十九届全国街舞大赛纪念奖的奖杯。
“哥,我这篇作文是写你的,题目就叫《我的哥哥》。”指了指作文大赛的奖状,贺年有些羞涩地说。
明明在一天前还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到现在为止总共相处了不到十八个小时,可蒋游仍旧被他语气里的赤诚和仰慕所打动,心口微热,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作为回应,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年有些失落,拼命提醒自己哥哥已经失忆了,而且又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和自己、和这个家有陌生感和疏离感是很正常的事。
况且他都没计较自己差点认贼作哥引狼入室的事,这么大度,确实只有亲哥才能容忍了。
“我记得年年得这个奖的时候还发了一个礼品,好像是个保温杯?”看出小儿子的失落,贺长康出言安慰道:“不是说要留着等你哥回来送给他?”
贺年一秒振作起来,“哦对对,没错!杯子现在还放在我书架上呢,等会儿哥你去我房间我拿给你!”
看了一眼奖状上的日期,推算出贺年得奖的时候应该还在上初二……六年前的保温杯,行吧,管他款式过不过时,反正弟弟的真心永不过时!
“谢谢年年。”蒋游说着摸了摸贺年的头。
“哥!!”贺年很自然地在他手里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狗里狗气。
又傻又可爱。
蒋游忽然觉得多个弟弟好像不是件坏事,感觉挺不错的。
继续往上看,展柜最上面两层变得逐渐稀疏,一共只有五六张奖状,而且明显能看出这些都已经年代久远,尽管全部都做了过塑处理,但白色的部分仍旧不可抑制地开始泛黄。
最旁边还有一张白纸,好几排小红花整齐地排列着,最上面的一行字苍劲有力:宝贝在幼儿园获得的小红花,共计12朵。
“这些都是你以前拿到的奖状,还有老师奖励你的小红花。”贺长康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眼前忍不住浮现出贺锡小时候的样子。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一样,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顽皮的,但懂事的时候却格外懂事。
尤其是在妻子病逝、贺年还是个婴儿的那段时间,小小的贺锡总是坐在自己的膝头,用软乎乎的手掌摸自己几天没剃的胡子,替自己擦掉眼泪。
他的气息香甜又温热,小小的身体充满稚嫩的生命力,一叠声地叫自己“爸爸”。
寻常人家大抵会偏爱幼子,可贺长康清楚地知道在两个儿子中自己更喜欢大儿子,因为大儿子更像妻子,也因为大儿子陪自己度过了那段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艰难的时光。
可是自己却把他弄丢了。
那天早上他背着小黄鸭的书包去上学,走之前还笑眯眯地跟自己摆手,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浮云蔽白日,游子何时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贺长康庆幸这一天没有真的来得太晚。
没有人知道面对林飞白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尽的漫漫长夜里终于飘过一簇阴恻恻的火光,尽管这火烧得他很疼,令他几欲作呕,他也要紧紧抓住。
不是没有更激进的法子逼迫林飞白松口,事实上以他如今的地位,能够选择的方法多不胜数,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用。
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他害怕林飞白脱钩,害怕林飞白被识破后干脆鱼死网破,别说万分之一的几率,哪怕是千万分之一他都不敢赌。
他选择忍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大限度地包容林飞白,甚至故意用一份语焉不详的报告哄骗晏折渊替林飞白兜底,他什么都能做,只要最后能得到有关贺锡的真正线索。
看着贺长康说完话默默背过身去,原本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沧桑,蒋游忍不住也感到了一点心酸。
“没事了,”蒋游小声说,像小孩子一样伸手去拉贺长康的手,“我都已经回来了。”
“对啊,爸,别伤心了,哥哥已经回来了!”贺年也道,一边说一边走上来张开双臂把两人搂住。
一家三口挤做一团,头对着头,目光交叠。
蒋游和贺长康不由一笑,贺年也咧开嘴,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蒋游:“……”
贺长康:“……”
“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太高兴了,”贺年边哭边说,“哥我好想你啊,好多年了,我终于又有哥哥了!!!”
蒋游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点酸,泪意在眼底和鼻尖徘徊,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哭,他摸了摸贺年的头:“我也是,我又有弟弟了。”
贺年疯狂点头,又对贺长康说:“爸,你该把小红花还给我了,这些都是哥以前给我的。”
“好,明天就还给你,”贺长康哭笑不得道,转头跟蒋游解释,“都说了年年小时候粘人,每天咱俩一出门他就哭个不停。你哄他说白天上学是给他挣小红花去了,只有不哭的小孩儿才能有,他这才委委屈屈地同意了,然后每天都伸着脖子等你从幼儿园带小红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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