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晚夏
知性姐姐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叫你眠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叫珊妮。”知性姐姐把他引到间宽敞房间,“柳医生还在忙,请稍等。”
“好的,谢谢珊妮姐。”姜恩眠看到对面的透明玻璃墙,“我在这里没问题吗?”
姜恩眠可见的范围内,柳清辉穿着浅色系格子衬衫,正和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聊天。
对面房间阳光正好,内部装潢像是公主的城堡,小姑娘坐在床边,柳清辉则背对着姜恩眠,坐在椅子上。
“没关系。”珊妮递给他一杯果汁,“这也是心理咨询必备的流程。”
珊妮话音刚落,玻璃墙对面的女孩注意到姜恩眠的存在,并热情向他挥手。
背对着他的柳清辉顺势转头,也和女孩一起打招呼。
姜恩眠确定不认识女孩,但没人会拒绝善良友好的笑容,姜恩眠也跟着挥挥手。
在后续的半小时里,姜恩眠全程看着正对面的两个人。
玻璃墙的隔音效果极好,姜恩眠听不到聊天内容,但通过表情就能猜到,他们一定很开心。
对方像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青春少女,她天真烂漫,没有烦恼。此时的她,像是在和哥哥,或者很亲密的长辈分享生活日常。
这种方式和姜恩眠以为的心理咨询完全不一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咨询时间结束,女孩背上草莓包,隔着玻璃窗对姜恩眠招手,看嘴型,像是对他说再见,而后,消失在视线内。
大约五分钟,柳清辉敲响了房间的门,“久等了。”
“不久。”姜恩眠好奇,“清辉哥,我等下也要去那个房间吗?”
“眠眠想当一天少女或小公主吗?”
“这倒没有。”女孩子所在的房间,的确太粉嫩了。
柳清辉将他引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我们来这里。”
周围很宽敞,四面环墙,像是一间有年头的普通卧室,房间拉着窗帘,头顶点着昏黄的灯光。
“看来我的心理咨询很严肃。”
姜恩眠不懂更专业的东西,但可以理解,不同房间应该会针对不同的病情和患者,而他的情况,注定昏暗阴冷。
柳清辉:“你是成年人,没必要用小孩子的方式。”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刚才的咨询。”
“想告诉你,心理咨询有很多面,有阳光灿烂,自然也有阴暗潮湿。”
“嗯,我明白。”
柳清辉把他带到青灰色的布艺沙发前,端来温水给他,“觉得紧张吗?”
“一点点。”姜恩眠低头轻轻摇晃水杯。
柳清辉端着杯同样的清水,坐在他正前方的椅子上。他抿下杯边的水,语气很淡,“眠眠,你知道今天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心理咨询,找回记忆。”
“这个过程不见得顺利,也许还会痛苦。”
“嗯,我知道。”
“先别着急答应。”柳清辉郑重其事,“既然你来到这里,我自然不会瞒你。以你目前的情况,有很多种治疗方法,找寻记忆只是其中一项,也不是最好的方式,你还有其它备选。”
姜恩眠很坚定,“我就要找回记忆。”
“何必这么执著?一定要找到才够吗?”
“既然是我的记忆,我有权拿回。”
“如果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呢?”
“记忆不是产品,而是段经历,没有所谓的喜欢不喜欢,想要不想要。”
柳清辉放下玻璃杯,“好,心理咨询之前,你要对我绝对信任,否则没办法顺利进行。”
找寻人为封闭的记忆,是目前难度最高、风险性最大,也是最麻烦的治疗方法。很多像他一样,早年进行过记忆封锁的患者,强行找回记忆,大部分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这种症状不可逆,想恢复更是难上加难。
“嗯,我绝对相信您。”
柳清辉洗干净手,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可能有点苦。”
姜恩眠接过药片,“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不能说。”
“好吧。”姜恩眠喝了口水滋润喉咙,仰头塞下药片。
“等等。”柳清辉按住他的小臂,“眠眠,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清辉哥,怎么到了工作时间,您突然优柔寡断了,一点都不像我印象中的你。”
柳清辉有点烦,“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您是心理医生,我不信任你信任谁?”
柳清辉叹气,“药丸是安神还有打开记忆用的。”
“刚才为什么故意不说?”
“想诈你,让你反悔。”
姜恩眠笑笑,“我才不反悔。”
柳清辉放开他的手,“嗯,喝吧。”
柳清辉接过他手里的玻璃杯,点开舒缓的蓝牙音乐。
“大约半小时后,你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同时,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帮助你唤醒记忆,并进行治疗。”
姜恩眠点点头。
“但你再醒来时,吃药到入睡之前的记忆,是会自动抹掉的。”
“您的意思就是,您现在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记不起来了?”
“是的,会从你的大脑中完全剔除。”
姜恩眠抱着靠枕,打了个哈欠,“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些八卦问题?”
“你想问什么?”
“想知道,您为什么喜欢去那种地方。”
高学历高素质,有涵养的心理医生兼大学教授,为什么私下却流连于纸醉金迷的情.色场所。
“那里最真实,最能暴露本性,他们的欲望全写在脸上,虽然肮脏卑劣,但没有虚伪和欺骗。”
“您真的能窥测到我们看不到的人类本性么?”
“你这句话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准。”
“好吧,那我收回。”姜恩眠下巴垫在靠枕上,眼睛半开半合,“这就是当心理医生的弊端吗?”
“大概吧。”柳清辉低头,看地板砖深色的缝隙。
“这么说的话,心理医生真不是个好职业。”
看到得越多,也越痛苦。
随着药效逐渐显现,柳清辉声音放缓,“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好啊。”
英文歌曲变成了纯音乐,和柳清辉的声音一样温柔。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却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邻里和睦,我家对门,住着个像你一样纯真又善良的男孩。”
“他也很漂亮,眼窝深邃,皮肤细白,跑起来的时候,发尾和睫毛一并飘动。”
姜恩眠的眼睛逐渐无神,身体也越来越软,“清辉哥,您是不是喜欢他?”
“是啊,特别特别喜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很会跳舞。”
“那时候日子过得拮据,上舞蹈课还要花很多钱,他爸妈因学艺术费用过高,一度而想让他放弃。”
“他哭着过来找我,问我该怎么办?他热爱舞蹈,也很有天赋。他想当舞蹈家,想站在耀眼的舞台上,他不甘心放弃。”
“后来,我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他,让他报下一期的舞蹈班。”
但几百块的压岁钱也只能救急,这期费用够了,下期、下下期该怎么办?
为了帮他实现梦想,除了上学,柳清辉其他时间都用来打工。他还背着父母,把上补习班的钱给对方交舞蹈费,自己则用补习的时间打工挣钱。
为了钱,柳清辉什么工作都不挑,任何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他不仅给对方交学费,还给他买漂亮的舞鞋,看到同舞蹈社的人背名牌包、穿潮牌服饰,柳清辉也会买来给他。
只要他要,柳清辉就倾尽所有地给。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终于有一天,那个人拿着柳清辉在工地辛苦赚来的三千块,泪眼汪汪对他说:“你对我真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好不好?”
为了这句承诺,柳清辉就像撞邪,他越发无休止地赚钱,只为满足对方的要求,换得他的笑和一句,“你真好。”
每当柳清辉浑身散架,甚至操劳受伤时,只要想到他,什么都能治好。
他是要和自己结婚的人,为了他,做什么都值得。
三年后,对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舞蹈学院。
可品学兼优的柳清辉,却因长期打工荒废学业,与理想的名校失之交臂。还为了更高昂的奖学金,去了比他分数更低的大学。
可考上大学的他,对金钱的需求越来越高,柳清辉只能日复一日的打工,没日没夜的挣钱,来满足他无边的需求。
柳清辉从没有抱怨,他知道艺术生的花费本来就高,外加对方身边都是有家世地位的同学,攀比心自然更严重。要怪只怪他挣得不多,没办法让对方过上更好的生活。
此刻的姜恩眠,早就抱着靠枕熟睡过去,可柳清辉的故事仍在继续。
柳清辉二十岁生日那天,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向对方表白,摆正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给对方惊喜,柳清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偷偷来到他学校。
听说他最近找了份舞蹈老师的工作,每周五六日晚上七点,在学校附近的舞蹈班,专门教学龄前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