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拓
……
半个月后，海棠苑街道救助的贫困孤寡老人，收到了节目组和街道共同捐助的第一笔善款和生活物资。
这也是卫��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真正的“最底层”。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家就是标准的城市底层小老百姓。现在看来，人均一套房、有稳定退休金、还有子女赡养的老人，真的不能算是最底层。
最起码，卫��他们小区的退休老人虽然抠门，但不会像这些贫困孤寡老人一样，住在逼仄的老房子里，家里一多半地方，都被捡来的矿泉水瓶、废纸壳之类的堆满了。
这些老人，很多都是那个年代的下岗工人，一辈子没有交过社保，因为经济困难，当年也没有补缴，退休后那点低保，在飞涨的物价压榨下，以前还能勉强温饱，这两年竟连温饱都很难维持了。
听街道的人说，在社会救援介入之前，这些贫困、孤寡老人们，已经落魄到捡废品贴补日常开销了，还经常结伴坐免费的公交车，去大超市抢购平价肉蛋、各种打折处理几毛钱一斤的蔬菜水果……
直到现在，这些老人也从来不买油吃。因为街道每年过年前，都会筹集一笔善款去慰问一下，考虑到老人们的实际需要，慰问品通常都是两袋米、两桶油、两袋面粉之类的。
而这些老人，就靠着这二十斤菜籽油，抠抠搜搜地吃完一整年。反正他们年纪大了，平时也不能吃重油重盐的饭菜，通常都是英用隔夜的剩饭和菜市场捡来的菜叶子煮一大锅菜粥，上面滴几滴菜籽油，这样就能吃一整天了。
但这样的饭菜，几乎毫无营养，时间久了，在饭菜上省下来的钱，反倒全部贡献给了医院，有些老人常年病痛，又舍不得花钱看病买药，就只能拿止疼药扛着，反正能活多久活多久，这样的生活，本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节目组深入调查过这些贫困孤寡老人的生活，和街道商量之后，决定把善款一分为二，一部分直接以现金的方式，发到老人们手里，用于平时贴补家用。
另一部分，则换成社区食堂的饭卡、连锁药店储值卡等等，每年按照一定额度给老人们配好，尽量让他们能保证每天两顿的食堂营养餐，也不至于没钱买一些常用药。
从海棠苑街道回来之后，卫��和沈轶他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很多人，包括他们自己，以前都觉得农村的孤寡老人生活更困难，结果没想到，现实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
在这座水泥森林里，城市里那些没有儿女赡养、又没有退休金的贫困老人，才是真正的“老无所依”。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没老去，就已经破产，之所以没有卖掉唯一的一套房子，不是不想用这笔钱养老，而是因为一个更残酷的现实����
在城市里，像他们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去世的高龄老人，是没人愿意租房子给他们的。
而还有一些比他们更加凄惨的贫困老人，前些年被所谓“以房养老”的骗局给骗了，非但钱没拿到，唯一的栖身之所也被骗子骗走了……
“看来，这个网络公司，咱们得多用点心思了啊！”沈轶感慨道。
这些老人很多已经丧失了劳动力，根本没办法给他们安排再就业，不是不能劳动，而是不能承担劳动带来的巨大风险。
别看这些老人现在没人管，真要有人雇他们去打扫卫生、扫大街，万一死在工作岗位上，你信不信，立刻就有一帮“家属”冲出来，让他们为老人的死负责？反正不赔个几十万，这事儿别想过去！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夕阳红老年直播天团”做大做强，然后用公司赚到的利润，去维持这个“城市贫困孤寡老人救助基金会”的日常运转，包括和相关部门一起分担老人的一部分生活费和医药费，以及老人们万一遇到什么意外，临时需要筹集的救助金之类的。
就在此时，其他三人听到卫��在旁边嘀咕道����
“今年就算了，那些慰问品，只能让基金会花钱买。明年必须得多找几个金主爸爸薅羊毛去了……”
沈轶等人：“……”
这都能行？
嗯~怎么不行呢？
很快，卫��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只要羊毛薅得巧，金主爸爸少不了。
“一号受害者”，便是卫��最早的一批金主，李记调味料。
自从冠名权被财大气粗的何家夺走之后，李记的李总着实郁闷了很久。
毕竟当初他们也没预料到，卫��这么个体制内的打工人，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造化，成了周明星旗下力捧的当红艺人……早知道他们就砸钱跟何家battle一下了。
然鹅世上没有后悔药。
发现《重走扶贫路》巨大的社会影响力之后，听说今年何亚茹这个女人又向节目组追加了一个亿，要和节目组一起帮扶那些困难群众。
想到这一个亿，不知道要卖多少瓶酱油才能赚回来，李总的心都在滴血！
谁知道，就在此时，他们李记的忠实用户&好朋友卫��，给他打来了电话。
“李总，有没有兴趣赞助一下我加盟的另一档节目？我觉得这档节目，简直就是为你们李记量身定做的！”
李总瞬间坐直了身体：“愿闻其详！”
卫��给他出的主意，其实对李记来说，反而比砸钱去抢冠名权更划算。
毕竟以《打工人》这档节目现在的热度，独家冠名费起码也要一个小目标，卫��的意思是，与其把这一个亿，花在独家冠名那几个字和品牌LOGO上面，还不如每年拿出价值几百万的实物，和节目组一起为城市里那些贫困孤寡老人献爱心呢。
“这些老人平时生活真的非常节省，李总您能相信吗？他们一年就吃两桶十斤装的菜籽油！”
“平时的调味料也只舍得买一块五毛钱一袋的粗盐，连超市打折促销、几块钱一瓶的酱油醋都舍不得买。”
“你的意思是？”李总情不自禁地跳下了卫��挖好的坑里，跳得心甘情愿！
“其实李总您已经猜到啦，没错！我的意思是，李记不用直接给钱，只要每年拿出价值几百万的油盐酱醋，也不用是什么高端线品牌，就是中低端的库存货都可以。”
“这样一来可以展现李总的社会责任感，提升品牌的社会影响力和正面形象。”
“二来，直接捐赠实物，不但能在捐赠大会上露个脸，而且您想啊，这些油盐酱醋，都是要每天摆在这些贫困孤寡老人的厨房里的，到时候节目组跟踪拍摄的时候，还能免费入镜……”
“卫老师！你可真是咱们李记的最佳合作伙伴啊！”李总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卫��这个提议。
几百万的库存，对于他们这样上百亿规模的调味品企业来说，真心不算什么，他们每年光是销毁的过期库存都不止这么多好吗？
与其白白放在仓库里等着过期丢掉，还不如就像卫��说的，把这些库存拿出来，捐赠给舍不得买调味品的孤寡老人，既能体现他们李记的社会责任感，又能顺便清库存，还能给集团省下几百万的品牌推广费，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他是傻了才会拒绝好吗？
……
忽悠完李总，搞到了每年价值几百万的油盐酱醋，紧接着，卫��又如法炮制，从其他金主爸爸那里，薅到了孤寡老人们急需的米面粮食、被褥棉衣之类的。
可怕的是，他连老人们舍不得花钱买的水果都给搞定了！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当初那个“老干部饭局”，卫��当时加的好友里，恰好有一个之前分管J省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大佬，这位可是当年J省第一家大型农户批市场的创始人！
再说了，卫��也没要别的啊，就想让农批市场把每天筛选过程中淘汰掉的残次品留出一部分，送给他们基金会，基金会接收之后，再作为救济物资，分发给需要的老人们。
不用花一分钱，就能给农批市场做个免费广告，还能顺便得一个慈善扶贫的好名声，再加上有大佬发话，卫��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农批市场。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水果之外，农批市场那边还答应，以后每年过年的时候，再额外给他们捐赠一批年货，像是瓜子点心、糖果之类的。
卫��没敢擅自做主，他隐约猜到，农批市场这么大手笔的赞助他们节目，那些瓜子糖果什么的，过年的时候可不便宜，他也不敢随便答应，便给大佬打了个电话。
领导说了，他们这样的职场新人，最重要的就是多请示、少做主！
果然，大佬接到他的电话，让卫��等一等，他那边给农批市场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没过一会儿，卫��就接到了大佬的回电����
“给你的你就拿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农批市场那边自己心虚呢，想借着你们这个节目给自己洗白，哼~”
卫��这才知道，原来，就在去年，有个没钱买年货的老人，听人家说农批市场那边的大车卸货的时候，经常有东西漏下来，为了和老伴过个好年，凌晨三点多跑到农批市场，蹲在卸货区等着捡漏。
却没想到天黑、大车视线也不好，一辆货车倒车的时候，把这位老人给碾死了……虽然老人也有责任，但老人的身世实在凄惨，当时这件事情被媒体报道出来之后，农批市场差点被老百姓给骂死！
网上很多人，并不会管你农批市场有什么规章制度，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卸货区之类的，他们只看到一个可怜的老人，就为了捡几颗糖果，惨死在大车车轮底下了。
农批市场因为这件事情被骂了好久，这不是巧了吗？卫��他们这个基金会，正好是帮扶城市贫困孤寡老人的，农批市场那边的负责人一听还有这样的好机会，而且也花不了多少钱，立刻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卫��：“……”
算了算了！农批市场也挺倒霉的，甭管是不是要利用他们节目组给自己洗白，反正只要老人们能得到实惠就行了呗？
第108章
最近，海棠苑街道在整个J市甚至J省，可以说是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
谁能想到，一档职场综艺，居然能帮他们盘活了一整个养老生态系统？
要知道，随着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压力最大的不只是国家养老金缺口，还有他们基层工作人员啊！
那么多老人！身体健康有养老金的还好，最怕的就是那些没有养老金、身体又不好的，尤其是连子女都不赡养他们的。
遇到这样的，街道和社区也不能不管，但他们毕竟实力有限，一年就那么点经费，年底时候集中慰问一下，就能把这些经费花个精光了，能办得成什么大事？
结果没想到，自从他们开始和《打工人》这档节目合作之后，非但报考他们养老服务中心的年轻人多了，而且，还给他们带出了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夕阳红直播天团”！
最重要的是，卫��他们成立的网络公司，还定向为他们海棠苑街道筹建了一个“城市贫困孤寡老人救助基金会”。
听说今后卫��他们每年会拿出公司一部分利润，补充到这个基金会里，再加上卫��给他们到处化缘弄来的一些实物捐赠，可想而知，今年过年，整个海棠苑街道辖区范围内的贫困孤寡老人，都能过一个安稳富足的新年了。
因为这个扶贫模式闻所未闻，非但丰富了退休老人的文化娱乐生活，还间接给贫困老人解决了赡养问题，实在太具有参考学习价值了，一时间，省内各乡镇街道纷纷致电海棠苑街道，希望能到这里来实地考察学习。
就连上级主管部门都在开会的时候，点名表扬了海棠苑街道好几次，搞得街道办的领导们最近出门开会，腰杆子都挺得直溜溜的。
哎呀，以前开会，街道社区挨骂最多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有被点名表扬的一天？满足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节目组只在他们街道拍摄了一个篇章，就要转场去下一个地方了，也不知道谁才是下一个幸运儿？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形势大好，接下来卫��他们会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晴天一个大霹雳！周明星和卫��被人举报了！
举报的原因，正是他们刚成立的这家网络科技公司。
举报人声称，这个公司是周明星伙同卫��，在卫��参与录制电视台自制综艺《打工人》期间，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
如果被查证属实，这已经属于非常严重的非公职人员职务侵占罪了。严重的还有可能被判处有期徒刑！
接到消息的时候，卫��正在看《打工人》下一场的背景资料，毫无防备地和周明星一起被请到了电视台总部大楼，接受单位纪律监察委员会的谈话。
沈轶他们几个相关责任人，虽然暂时没有被叫去谈话，但除了台里自己的工作之外，其他外部一切活动都暂停了。
什么情况？
看着对面表情严肃的三个中年人，内心坦荡的卫��表示一头雾水。
“借助节目嘉宾的身份谋取私利？不对啊，我们注册成立公司的时候，审批过程完全合法，资金来源也非常透明，都是我们几个人的合法片酬收入，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调取公司发放片酬的相关资料。”
不管单位纪监委的人把情况说的如何严重，总之卫��翻来覆去就坚持一点：他们这家公司，程序合法，资金来源透明！
最重要的是，举报人在核心问题上搞错了，不是他们借助录制节目的便利谋取私利，而是节目在录制过程中遇到了过不去的瓶颈，为了帮助节目组继续录制下去，取得更好的节目效果，所以他们才决定，由几人私下筹措资金，单独成立一家公司。
“既然是节目需要，为什么不走正规流程，向单位申请成立一家分公司？”
卫��心头一动，抬头看了此人一眼，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他就说，好端端的，怎么无缘无故就被举报了？原来是他们这蛋糕做得太好吃了，让某些人看着眼馋了啊？
也是，现在谁不知道做直播带货挣钱？眼看着海棠苑“夕阳红直播天团”有爆红的潜质，要是真能孵化出一个或者几个千万粉丝级别的大主播，单单是这一个公司，每年的营收，估计都抵得上电视台旗下好几个分公司的年营收总和了，能不招人眼红吗？
怎么？这是打算借着纪监委调查，吓住他们，让他们主动把这家网络公司上缴给单位，好让背后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卫��状若无辜地反问对方����
“这个台领导应该都知道的呀，我们节目每一个篇章的制作周期最多只有半个月，虽然我也是刚进台里没多久，但也知道，咱们台里要成立一家分公司，从立项到审批，没有几个月，怕是不行的吧？”
对面的中年男子不由一梗，想了想，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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