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的猫
“……为什么?”
唐杳说:“因为爸真疼我,也想让我成为一个普通人,就像现在一样,上学工作结婚生孩子,不会机关暗器□□,更不会操控什么虫什么蛊,没有任何神奇的能力,就守着眼前的一张办公桌一摞教科书一个小家,普普通通一直到老。”
见唐缈只是咬着下唇瞪眼睛,她赶紧补充:“我愿意的,我觉得爸是对的。我听唐好和离离说过了,大致知道你们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经历这些,我和爸都听哭了。一方面心疼,一方面我们不想过这种日子,我们都懦弱都无能都没有主见,只会应对最平常的事,无论有多少种选择放在面前,都只想当一个普通人,你能理解吗?”
“……”唐缈点头,“能。”
他望向她,眼神里有碎裂的东西一点点沁出来:“但是姐姐,你不普通,你真不普通。”
“为什么?”
你既然是唐家的人,那你肚子里就有弩张蛊啊!
淳于扬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安静吃瓜的唐画脑袋上揉了两下。门口有两张长条凳,唐杳坐了一张,唐画和唐缈坐了一张,淳于扬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唐缈和唐画中间,宁愿三个人挤在一起,他们挤习惯了。
“姐姐好。”淳于扬打招呼。
唐杳也换上了客气的表情:“哦,你好,唐好说你是她表哥,你也是南京的啊?”
“苏州的。”
“哦哦。”唐杳笑道,“那谢谢你照顾我弟弟呀,我都听说了!”
淳于扬说:“姐姐客气。”
相对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突然发现唐杳是外人,而很多东西外人体会不了,也理解不了,尽管她与唐家的关系比所有人都近。
夏季的风从大山的缝隙中吹来,带着江水的湿气和微腥,吹得晾晒在卫生所门外的被单猎猎作响。
唐缈突然想到这个卫生所有个姓赵的卫生员,被周纳德用二十美元就收买了,把周纳德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唐家的小盆地。这个人去哪儿了?
淳于扬仿佛看到他脑中所思所想,附耳说:“姓赵的中毒被送到县城洗胃去了,如果赶得及还能捡回一条命,如果赶不及,只能提前办丧事了。”
唐缈轻声问:“你干的?”
“对。”淳于扬问,“太狠毒了?”
“不。”
周纳德该死,小赵也不值得原谅,他为了区区二十美元葬送了唐家多少东西,尽管没有他周纳德也一样能进来,但他依然卑劣至极。
“淳厉害!”唐画很骄傲。
唐杳默默地吃着西瓜,她没办法参与其余三人谈话,因为自知没资格,她坚持平庸的代价被其他人背负了。
唐缈温柔又悲伤地望着自己的姐姐,清了清嗓子,准备从头到尾给她讲关于弩张蛊的故事,告诉她为什么她已经平庸不起来。
因为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唐家最大的秘密,那解不了的治愈伤痕的蛊,那可能会破茧化虫突然夺去她生命的鬼,那能够遗传给她下一代的缠绵幽灵。
忽然,唐画指着角落说:“活的。”
唐缈顺着她的手望去,发现她指着的正是那只装着弩张虫的搪瓷茶缸。那东西被唐缈从洞中强行带了出来,又被带上了江岸,从几个小时前就放在墙角。
“画儿,你说什么?”
唐画手捧西瓜坐在高凳子上,小脚因为触不到地而一晃一晃地,满不在乎地说:“弩,活的呀!”
唐缈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大到简直能把小丫头装在里面:“活……它……它们被腌制了这么就还是活的?!在那茶缸里面活着?!”
“嗯!”唐画又扭头过去感受了片刻,转回来确认,“嗯!睡了!”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坚韧不拔的虫了,耐寒耐寒耐盐碱寿命奇长,唯一的缺点是吃人,吃得风卷残云。
唐缈呼啦一下站起来,两只泛红的眼睛望向淳于扬。
既然母虫还活着,那么只要用正确的方法把它们再度封印起来,人体内的弩张就能继续消停!
唐缈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不幸中的万幸”,不幸是无法抵抗的,那是命运,那是规则,是注定,而万幸的是命运有一丝怜悯,规则有一线漏洞,注定有一缕偏差,于是起死回生!
淳于扬已经知道了,只是轻轻地点头,嘴角带着笑意,笑得很释然。谁不希望在爱人身边好好活着呢?即使知道时间是指尖沙,一天一天早晚要漏没了,但还是渴望留住、握紧、亲吻它。
唐缈又望向唐杳,泪水夺眶而出。
唐杳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唐缈摇头说没怎么,然后抱住姐姐痛哭起来,把身材娇小的她像个肉馅似的包着团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脖颈间。
唐杳还是不明白,但她不再追问,反手搂住了唐缈的背,将头靠在他年轻的肩膀上。
“不管是不是亲的,我疼你哈。”唐杳在他耳边说,“回家我给你烧好吃的,保证一个礼拜不重样!”
人生庸碌,知足常乐,她选择安于生活、熟悉生活,不代表她没有热情,失去乐趣,就好像天空中每一颗沉寂的星球中,都有依然温柔燃烧着的内核。
终于唐缈轻轻推开了唐杳,说要到山那边走走。
唐杳让他去了,自己则带着唐画赶回家做饭,她迅速习惯了老宅,大约幼年期间在这里生活的经历还印刻在她脑中,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淳于扬在竹林边追上唐缈,两人滚在草丛中几乎是放纵地接吻,焦急地磕到了牙,而后是嘴唇,舌头舔过上颚像是酒精灼烧的浓烈快|感,直到唐缈推拒说行了行了,亲肿了怎么回去见人?
淳于扬沙哑地说:“不回去。”
唐缈好不容易推开他燥热的脑袋:“不……不回去难道睡在这儿?”
淳于扬问:“喜欢我吗?”
“喜欢。”
“要跟我发展发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