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沈妈妈?

白猫机警地缩回脑袋, 静观其变。

沈妈妈满脸紧张, 还没来得及进门, 便被迎出来的刘盛单独领去了院侧的档案室。

跳上窗沿的白猫找到处缝隙, 将圆脸贴了上去。

刘盛的笑意浮于皮肉:“带来了吗?”

沈妈妈取下包裹, 把个黑色的罐子小心翼翼地递上:“你们真的能送阿吉离开榕骨?”

刘盛笑看她。

沈妈妈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心慌意乱。

没想刘盛忽然拍了下大腿,笑意更浓:“嗨,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疑神疑鬼吗?没瞧见车都停住院子里了?”

沈妈妈这才打开罐子:“此药您应当见过。”

刘盛小心地往里偷瞧:“我得找条蛇实验一下。”

沈妈妈点头:“请便。”

眼见档案室的门重新打开,白猫蹭地便躲到了房子旁边, 它烦闷地甩了甩头, 只觉听到的消息过于惊人,若是真的……沈吉怕是马上就要落在这群人渣手里, 倒大霉了!

犹疑过两秒,白猫瞥了眼江鹤消失的方向,终于还是义无反顾地跑离了院子。

*

「观察者数量:13011」

「令使大大,他真的,我哭死。」

「现在事件的走向比较扑朔迷离了……」

「要看沈吉吉有多大毅力。」

「资料显示,他应该是被当成普通人类养大的。」

「侵入者的天赋摆在那里,总比骆离强吧?」

「喂!还有没有谁记得侵入者是在和我们作对?」

*

晨光微热,照得橘子林雾气迷蒙。

白猫从沈家的方向飞速冲至此地,却只看到了泥土上残留凌乱脚印,以及……几滴鲜血。

闻一闻,确是沈吉的味道!

白猫猛地抬起圆脸,回望镇子:能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片刻后,一个名字便从脑海悄然飘过:齐欣然。

*

打发走沈妈妈后,刘盛自是十分得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引蛇药藏进柜子里,接连上了两把锁才放心。

秘书在门外小心报告:“镇长,宋老板要出发了。”

刘盛嗯了声:“姓王的还算老实吧?”

秘书微笑:“您把他从车子那边带走,他便像已死了心,一直在陪着宋老板喝茶聊天。”

刘盛走出门去,嘲弄说:“这人还真逗,我知道他欠了宋德佑一屁股债,但若没有宋德佑,我还留着他做什么?”

秘书微微鞠躬:“没谁比镇长看得通透。”

刘盛背起手来走出门去,还发出声得意的冷哼。

宋德佑来时便大张旗鼓,走时更是声势不凡,三辆漆黑的车子坐满了司机保镖,还妆点着家有丧事的白花,可以说是过于不加遮掩了。

刘盛不敢有任何意见,只笑眯眯道:“宋老板一路平安,巫贤不便相送,便由我代劳了。”

宋德佑呵呵:“不用这些虚的,我安排的事——”

刘盛保证:“这周,准给您去捷报。”

宋德佑这才舒展了肥腻的面孔:“那我就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越秦啊,你好好辅佐镇长。”

被刘盛勾着肩膀的王越秦面色有些僵硬:“自然。”

宋德佑这才艰难地挤进了副驾驶座。

瞧着轿车绝尘而去的影子,王越秦十分绝望,他手上的筹码本就不多,已将能想的办法都使了个遍,结果那胖子还是全身而退了,接下来要在镇中存活到最后,怕是难上加难。

未料正走神时,前方忽一阵紧急刹车,轮胎摩擦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镇子的宁静,紧接着,几个保镖便下来查看状况。

刘盛忙带人朝那边匆匆奔走,竟见支冷箭直朝宋德佑的坐席袭去,不由大喊了声:“保护老板!”

刹那间几声枪响。

王越秦毕竟是个和平年代中生活的普通人,在真刀真枪面前还是有点发怂,他在原地头脑空白一阵,才慢慢地跟随打手们上前。

结果宋德佑只是被射中了胳膊,而地上……则躺着腹部汩汩冒血的江鹤。

尽管已身负重伤,江鹤仍旧是满目怒意,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挥舞猎刀,不准打手们靠近,嘴巴却因疼痛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大口涌出鲜红的液体。

刘盛冷漠地眯起眼睛,竟然抬枪直击他的脑壳。

子弹穿过颅骨。

两秒后,江鹤便没了声响。

杀戮发生的短暂时间,宋德佑已被紧急包扎起来。

王越秦凑上前去:“没事吧?要不找个大夫看一下?”

宋德佑也是个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的枭雄,并未显得慌张半分,摆摆胖手:“罢了,这里有什么像样的大夫?把车胎换一下,赶紧出发。”

王越秦只能退了开来,他扭头望见江鹤的尸体已被打手们装袋抬走,忍不住低声道:“这……又没一个,能处理吗?”

刘盛全不在意:“我们是正当防卫。”

王越秦勉强点头。

刘盛又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询问:“再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死无对证不好吗?我可是在救你啊。”

……这家伙一直在监视自己?听到这话,王越秦难免毛骨悚然,以至于他面上故作出的油腻和淡定,也有些脆弱不堪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匆匆走来四名黑袍信徒,他们停在附近后,为首的便勾了勾手指。

刘盛无奈:“得,又来新的事了。”

*

深陷贫困和无望的榕骨镇居民多少有些好吃懒做,这边物资匮乏,想要临时买鱼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最近有祭礼,大家都应骆家要求多准备了些吃食,沈妈妈东问西问,还真成功地搞到条半死不活的鲤鱼。

她心情半是沉重半是喜悦,只打算给儿子做顿临行好饭,谁知归家路上,又迎面遇上了王越秦。

这位大老板身边的秘书平日里行事低调,跟镇民的交流不多,沈妈妈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候,顺势想打听下车子的消息。

王越秦刚从信徒那里得了任务,不由压抑住罪恶感,浮出虚假的笑意:“大姐,您可真让我好找。”

沈妈妈顿时担心:“怎么了?是老板不愿意带上阿吉?”

王越秦摇头:“那哪能啊?我找您是想通知下,老板担心山里又要下雨,所以让司机开着车提前走了,我想着孩子上学的事要紧,一时没找到您,就让沈吉先出了镇。”

沈妈妈顿时慌张:“什么,我还没跟他嘱咐完——”

王越秦打断:“刚才催得急,实在等不了。如果错过这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去大尧县了,您说是不是?”

这话沈妈妈无法反驳,但总觉得有些忐忑。

她疑惑打量他:“那……那您怎么还在这儿?”

王越秦想起宋德佑临走时的任务,顿时心下一沉,但他坏事做绝,总能面不改色地胡扯:“老板交代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啊,之前不是说要给咱们镇开个小商店嘛,接下来就由我在这里操办了。”

沈妈妈似懂非懂地点头。

王越秦不想再跟她啰嗦,敷衍道:“行吧,等孩子有消息了,我再第一时间告诉您,您就别担心了。”

沈妈妈虽然对他们这种处理方式很是不满,却也不能够多说什么,只得勉为其难地道谢,王越秦又笑了笑,这才迈着悠哉悠哉的步子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沈妈妈望了望手里的鱼,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气,一股茫然和不舍从这位母亲心底油然而生,惹得她不由掉下滴泪来。

*

檀香萦回的地下室内,温度比外面更低上几度,沈吉在鲜明的寒意中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发觉后脑一片黏腻疼痛,想用手摸一下,却抬不起胳膊。

再猛挣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趴在个木床上,手脚被束,动弹不得,这木床瞧着极为眼熟,努力细想又有点记不起来。

梦傀惊慌:“哇,我以为你被打死了呢!半天都检测不到信号!吓到我了!”

沈吉:“……”

此时晕倒前的记忆终于复苏,原来自己是在去拿证据的路上,从背后遭到了突然袭击,这凶手显然比江鹤下手残忍太多,以至于他瞬间就没了知觉。

沈吉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是哪里?”

床边旁边站着个笔直的身影,冷漠回答:“骆家。”

沈吉瞬间瞪大眼睛:说话的男人竟是夏柯。

这让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看来早晨贸然逃跑不见得是正确选择,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没有把齐警官的证据随身携带,否则那才真叫人物两失。

夏柯显然对折磨他并无兴趣,直接问道:“东西呢?”

沈吉皱眉:“……什么东西?”

夏柯已不避讳:“齐欣然死之前留在镇子里的东西,应该在你手里吧?除了你,也没人敢搭理他。”

这群坏人……原来还没忘记这件事啊。

沈吉当然没有承认,边挣扎边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想让我也成为引路使吗?”

夏柯向来都似冷面杀神,自然没有更多反应,他独眼微动说:“我劝你早点交出来,少受些罪。”

沈吉自然拒绝承认:“你疯了吗?我没有拿他什么,光天化日凭什么囚禁我?”

“没人囚禁你。”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吵闹,是大巫贤走入了这四面不见光的怪异房间。

她淡漠地瞧着沈吉:“你已经因为一场车祸死在山崖下了,留在这屋子里的……不就是个孤魂野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