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宜黎
“好。”
“囡囡，你从小到大生活所有花费的发票我都保存的非常完好，我不是想找你索取什么，拿到调解栏目的现场，或许会有用处。”
毕竟她们不是亲生的母女，李阿姨很担心这些小事情会在她心中留下心结。
李姝颖伸出手搂住了妈妈的腰，靠在她怀里闻着李阿姨身上好闻的香水味，轻声说道：
“妈，我都明白的。”
……
为了上这一档调解栏目，李姝颖和李阿姨同时请了一周的假。
这一档调解栏目是在他们本地电视台播出的，收视率还算不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是格外喜欢看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在录制的现场，周父和周母先坐在舞台的沙发上，周母对着镜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孩子她认了一个有钱的养母，能耐大着呢，我知道她跟着她的养母，才能拥有更好的生活，都怪我这个亲妈没什么本事。”
“我就是岁数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上多少年，只想偶尔跟她见一面，就只是见一面。”
周母脸上满是皱纹，满头的白发，哭的满脸狼狈，看起来似乎全都是真情流露，就连在场的主持人都控制不住被她感动。
“这么多年过去，你女儿真的不愿意跟你们见面吗？？”
面对主持人的询问，周母轻轻点了点头，旁边的周父情绪要更激动些。
“别说是见面了，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打过啊！就跟没有我们这个父母一样。”
在后台等待上场的李阿姨听见他们说的话，看向李姝颖的眼神中多了些心疼。
“今天，你们的女儿也来到了现场，相信她一定也有话要跟你们讲！”
有工作人员过来让李姝颖和李阿姨上台，周母在看见穿着得体的李阿姨时，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变了。
坐在她旁边的丈夫伸手狠狠掐了她一把，周母才猛地反应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招娣啊，我知道你更喜欢你养母，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我不想见到这个抢走了我孩子的人，可以满足妈妈这一个小小的心愿吗？”
只要看见这个女人，周母就忍不住想到曾经她拿着那么多发票让自己给钱的场景，激动到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这个反应落入主持人的眼里就是周母在害怕、在自卑、在羞愧！
“周招娣，你真的忍心看见你的亲生母亲这么狼狈吗？你在看见好不容易把你生下来的母亲过得这么艰难，就真的狠心不管他们吗？”
在女主持人情绪激动的问完了这句话后，旁边的男主持人也接话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俗话说得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周招娣，你可别连狗都比不过。”
两个主持人已经搭档很长时间，他们很清楚他们这个栏目的观众爱看的是些什么。
面对这种根本不孝顺亲生父母的孩子，就算是用词太恶毒都无所谓，观众们只会觉得是他们犀利的语言，点醒了这些狼心狗肺的孩子。
虽然在来之前李姝颖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但等她真的到了这个地方后，心情还是控制不住有些紧张。
李阿姨将她微微发抖的手攥在掌心里，微微侧身挡在她的面前。
“首先，我必须要跟你们说清楚，我的女儿不叫周招娣，她叫李姝颖。”
“其次，周女士你为什么不想见到我呢？是因为心虚吗？是怕我找你讨要孩子这么多年的抚养费用吗？”
“你们费尽心思找到囡囡，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是想让囡囡把赚到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再用在给儿子娶媳妇上？还是打算再用介绍对象当借口，把囡囡拿去换彩礼钱？”
“为什么不哭了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阿姨好歹也在研究所里待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接触到的有很多之前只在新闻里看到的教授。
在这种环境下待着的时间比较长，人的气场当然也就变得强了起来。
明明是在调解栏目录制的现场，还有两个主持人在旁边，但看起来主控权却掌握在李阿姨的手上。
有关于李阿姨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周母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就只能用手捂着脸哭。
“我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想见一见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这个样子啊。”
“你念书多，你见识广，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没念过书的人根本就听不懂嘞。”
周母直接胡搅蛮缠，‘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李阿姨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话。
李姝颖垂眸盯着妈妈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半边身体看，她知道不管是什么情况妈妈都很想保护自己，但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了。
“听不懂吗？那我把我这么多年的花销念给你听吧，你们把钱还给我妈，我就还是你们的女儿。”
不需要李阿姨拿出这些东西，李姝颖将发票一张一张都递到了周母的面前。
“对了，这几年我妈在我身上又花了不少钱，还给我买了一套房子，现在你们要偿还的一共是……”
“五百八十八万。”
李姝颖把装着发票的盒子递到了周母面前，周母一直在伸手往外推。
被惹到不耐烦的李姝颖直接抬手掀翻了盒子，周母被她的突然变脸愣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后，捂着脸哭的更大声了一点，周父也在旁边开口指责道：
“你看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子了啊！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只是想偶尔能见你一面，这也不行吗？”
“我知道你因为当初我们把你丢给外婆带这件事一直怨着我们，但是我们当初，实在是没有那个条件啊招娣。”
“你就算是不愿意看到我跟你妈妈，那总得回去看看你外婆吧。”
“这么多年我们都在外面打工赚钱，你外婆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
“逢年过节，甚至没有人给她烧几张纸，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过得怎么样。”
提到外婆，李姝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情绪即将崩溃时，李阿姨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内。
妈妈的手掌宽大且温暖，还带着些许薄茧，给李姝颖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但凡你们对这个女儿有一丁点的关心，也不会不知道她外婆的坟，早就已经被移到了新的地方。”
“在囡囡初中的时候，她就自己去卖小饰品赚钱，给她外婆重新修了墓碑。”
“就在上个月，囡囡还回去了一趟。”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李阿姨并不想将李姝颖曾经受到的那些委屈说出来，这一行为仿佛是将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撕开，将血淋淋的场景展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你们口口声声说囡囡怨恨你们是因为你们小时候把她丢给外婆照顾，为什么只字不提你们打算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收了彩礼钱想把她送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呢？”
“这么多年囡囡知道你们的号码吗？你们有给囡囡打过一个电话吗？你们关心过她的生活吗？你们承担过她的生活费用吗？”
“现在看囡囡出息了，就找上门来了，早干嘛去了呢？”
之前面临来自亲生父母的指责时，李姝颖甚至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可在听见妈妈替她将曾经的委屈说出来后，李姝颖却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到底是因为想女儿了还是因为你们儿子娶不起媳妇了，你们自己心里面清楚！”
李阿姨忍不住替李姝颖说的这句话，却被周父抓住了漏洞，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
“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我儿子什么时候娶不起媳妇了！”
“哟，之前不是还装什么都不懂的吗？现在突然又懂了？”
周父听见李阿姨的这句讽刺，脸上的表情都被气到微微扭曲，李姝颖下意识握住了她妈妈的衣角，很担心这个男人会跟她妈妈动手。
只说了这么一句，李阿姨当然是不满意的，毕竟当初她女儿可是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行啊，既然你们现在过来找囡囡不是为了给你儿子娶媳妇，那你就发誓，你儿子娶媳妇要是花了囡囡一分钱，那你儿子就断子绝孙。”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周父，他伸手卷起了袖子，仿佛下一秒拳头就能落在李阿姨的身上。
在这种调解栏目的现场，经常有嘉宾在比较激动的时候动起手来。
眼瞧着周父要动手打人了，旁边的保镖急忙伸手把他给拽到了一边，主持人也有些慌乱的开口提醒道：
“我能理解您现在听见了这些话非常生气，但是我们现在还在录节目，您请冷静一点。”
女主持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真相跟这对老夫妻当初跟他们说的毫不相干，她按住了搭档想给他们倒水的动作。
“你们不是说，是你们女儿在你们外出务工后，自己找了个有钱的养母，再也不愿意跟你们见面了吗？”
“在你们打电话想请我们帮忙的时候，跟我们说过很多遍，你们的诉求就是想多跟女儿见见面。”
“真的……只是见面吗？”
女主持人一步步逼问，周母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最后只能捂着脸在那里哭。
“你们这些人都在欺负我一个不识字的啊……我不就是想多跟女儿见见面吗？”
“都是一家人啊，互相帮助扶持，出息的姐姐拉一把弟弟，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这个死东西，抢了我女儿还不算，现在还诅咒我儿子啊！”
“招娣，你要是还把我当亲妈的话，你就应该跟这种恶毒的人撇清楚关系啊。”
“放在我们那里，像你这种人，那才是真该断子绝孙的。”
听完周母哭着说出来的这句话后，女主持人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在李姝颖跟李阿姨走上台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存在着一定的偏差。
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在女主持人冷着脸思考的时候，周母还在那里哭诉。
“不管怎么说，你抢走我女儿抚养了这么多年，这总是事实吧？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总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你养，喊你妈啊。”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钱。
女主持人原本以为就像是这个老太太说的那样，她女儿的这个养母只是想老了之后有个人能照顾。
不让她女儿跟她见面，是因为怕她们见了面之后就不跟养母亲了。
可仔细想想，就她女儿养母的这个做派，一看就知道家庭条件非常不错。
就算是无儿无女，老了也照样能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怎么可能非要她女儿不可。
女主持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利用，这个女人明显被她养母照顾教育的很好，养母甚至还给她买了一套房子。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养老，那完全不需要付出这么多来。
在节目录制之前，这个女主持人看见周母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甚是给她塞了一个两千块的红包，让她去买一身新衣服。
只要一想到自己当时的愚蠢行为，女主持人就难受到捶胸顿足，这钱花在什么地方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