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迹
他一脸沮丧又含着某种坚毅:“若是那些修真门派打将过来,便是有再多乡亲也是不成。靳老弟你先前说过,事前需有谋算,可那些门派中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是个什么模样,除了俺,大伙儿皆是不知,便是俺,那会儿年幼,亦是看不明白,俺想,俺想,不如便去看个清楚明白……”
他抬头看着那个巨大的仙鹤:“俺想着,这些修真门派既从这么大的地界征集仙赋,定有许多和俺们一样的苦命人被征召而去,若能团结他们一道……”
靳一斯眼中除了激赏,此时已经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庄老爹却知道,靳一斯是真正理解他的想法,且支持他的想法的人。可是,庄老爹却苦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靳老弟啊,若是这些修真门派肯放俺家上下一条活路,俺是真不想去啊……”
那声叹气中,多少苦涩、多少无奈、多少逼不得已,又有多少行至绝路勃然而生的悍勇!
一老一少站在这巨大仙鹤笼罩的天空之下,气氛一时无比沉重,此时已经是暮春时节,本应和煦之风却隐含肃杀。
靳一斯却神情宁静,看向庄老爹的眼神竟充满了一种敬佩,他知道,庄老爹此去,吉凶难料,可是,庄老爹此去,却又给更多命运叵测的凡人带去了真正的希望……人类中,永远有这样的人在,才会有不可磨灭的信念与不会崩塌的脊梁。
与庄老爹真正分别时,靳一斯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老爹,你要永远相信,这一路,你绝不会是一个人。这个世界,终将属于大家。”
仿佛已经看到千千万万人与自己一道站出来,每家每户都能在自家地里耕作,迎着阳光擦擦汗水,不必再为仙赋提心吊胆……庄老爹沧桑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而自始至终,庄老爹都没有要求靳一斯与他一道同去,更没有问过这样卓然不凡的靳一斯到底是不是个凡人?这样的靳一斯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就像那天傍晚被靳一斯拍开屋门偶然相遇一般,就此别过,再无相逢。
草妖直到此时,才真正对靳一斯的举动感到奇异:“你不与他们一道前往那修真门派中?”
对于草妖和那些天冥族人的突然现身,靳一斯半点也没有觉得奇怪,他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一直在旁围观。
对于草妖、甚至所有天冥族人的疑问,靳一斯只是一挑眉,犹如长剑出匣,真正现出那种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桀骜飞扬:“我为何要去!”
草妖并没有介意靳一斯的这点桀骜,只是觉得奇怪:“先前是你想帮,为何帮到此却不肯再帮?此去修真门派,定是凶恶无比,无你在旁,他们必是艰险重重……你当真放心得下?”
靳一斯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你们这些修真者啊……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凡人?我回来这一次,不过是向一片原野中扔下一粒火种,如今星火已起,燎原之势已成必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我的那个世界里,有一句非常伟大的话,历史是由人民书写的,人民必然会胜利……我又何必再参与其中,徒然给他们凭添变故。”
这最后一句对草妖的含沙射影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靳一斯和草妖之间的关系犹如一根横在两人之间的刺,在距离合适时,他们可以平等交谈、甚至愉快相处,只是这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时,这根刺又会突然出现,扎上那么一下。
此时的靳一斯,他真的不想去帮庄老爹他们吗?就像草妖所说,如果不想帮他们,靳一斯当时何必竭力来说服草妖?只是,靳一斯心中十分清楚,这一去深入修真门派中,草妖定是万万不肯的,那样必定会打乱草妖的计划,一个不好,还会惹出人族各大修真门派,犹如先前那样,惹上一群苍蝇根本脱不了身,靳一斯可以用赌局向草妖争取一个回来的机会,可再想去修真门派,这种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以靳一斯的骄傲,他绝不会开这个口。
更何况,对于草妖肯答应这个赌局的动机,靳一斯真的不知道吗?真的以为草妖是一时好心。
果然,草妖以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神识传音低声道:“所以,你确是来自一个没有修真者的世界。”
靳一斯讽刺地道:“终于肯放心了?你这疑心病真不轻,是得好好治治了。”
草妖肯答应这个赌局,难道不正是希望借机看看靳一斯的真正来历吗?一个在自己做了万全准备要化形,却无巧不巧正正落到自己面前,与自己结契的凡人,以草妖的城府,哪怕已经与这凡人关系亲近缓和许多,甚至肯放他在漩镜塔外活动,也终究不会真正放心。
双方撕破这层猜疑,气氛简直凝结至冰点——主要是靳一斯单方面的气氛。
草妖却只作不知,毕竟,靳一斯不是任何一方派来之人,这已经是他期盼中最好的情形,至于,为什么心中会那样雀跃喜悦,这高兴的程度早已远远超过了知晓自己会少面对类似麻烦应该有的程度,草妖却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征兆,而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草妖只是回到(他自己以为的)先前那个“安全”话题:“每个种族要走的道路皆是由各自的领袖所定,人族所选这条路本就是踩着无数凡人而上,若非将弱肉强食的准则行到极致,又如何能在短短时日内奉养出一批强大的修真者,甚至与妖族相比肩?如若不是在知时间内强盛,周天诸界恐怕连人族的立足之地都无。”
人族历史短暂,确实不能与妖族相比,可却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这种倾全族之力供养修真者的策略功不可没。
靳一斯却最不喜欢听这种论调,所谓的“为了更大的利益”。
庄老爹他们此去他已经无数次祈祷祝福,希望他们一路顺利最后成功,他原本已经不想与这些修真者在这个问题上再做什么争论,因为没有意义。
可此时,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方才与草妖那番关于来历的话题终于引爆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某个雷点,一向冷静的靳一斯竟也没有办法完全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所有人好?没有他们这些修真者,这些凡人就活不下去?”
草妖实事求是地冷静道:“周天诸界种族众多,那等大妖占据之地,凡人只会成为口粮,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靳一斯却冷笑道:“他们现在征这所谓的仙赋,又与成为口粮有什么分别?修真者,修真者难道不是爹娘生父母养的?不是凡人中出来的?他们不用依靠凡人就能从天上掉下来?”
对于靳一斯现在咄咄逼人的气势,草妖身后的天冥族人却是看不下去了,在他们看来,这凡人确是与一般凡人不同,可再不同,也只是个稍微不同的凡人,他是什么身份,王上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这般不敬。
当即便有人出来为草妖、甚至整个修真界广泛认同的观点辩驳道:“人族中的修真门派会在他们还是孩童时便将他们带到门派之中抚育修炼……于他们而言,有养育教导之恩的,是门派,可不是什么凡人。”
“仅仅因为他们有各种机会、资源变得更加强大,就可以肆意欺凌压榨自己的同族?忘恩负义、连自己的出身都能否认,这便是他们修炼的所谓大道?”
天冥族人一时有些张口结舌:“踏上道途便就此斩断红尘亲缘,与凡俗再不类同……”
靳一斯此时早已经进入理性思辨的状态,根本不假思索地道:“反对,你说的这个是结果,不是原因,是他们为了让自己压迫的行为合乎修真者道德规范而制定出来的规则,根本不足为他们的行为辩护!”
然后靳一斯看向草妖和所有的天冥族人:“你们说来说去,最根本的观点无非就是认为,没有他们这些修真者就没有凡人的立足之地,所以,他们压榨利用凡人让自己更强大,本质上是为了所有人类的利益,并没有任何不对,是吧?”
靳一斯露出一个锋利无匹的笑容:“可是,他们的所谓强大之路,只有这一种方式吗?只有靠无限压榨凡人,他们才能强大吗?这种得到的强大,真的对整个种族好吗?这种价值观对凝聚整个种族有效吗?可以持续吗?
不论高低贵贱,每一个生命的存在对种族都有极大的价值,依靠着压榨一部分而崛起,看起来是强化了一部分,可事实上,整个种族的整体利益并没有得到提升,甚至有可能恶化了。好吧,既然你们认为修真者更强大,我举一个你们喜欢的例子,比如这些修真者征这仙赋,他们有意无意杀掉的人里面,会有多少人会繁衍出更多的有灵根的修真者?如果把所有凡人都杀光,又会有多少不知道的新的修真者夭折其中?”
这个例子太强大了,天冥族人一时间竟哑口无言,没有哪一个人从这样的角度来思考凡人的价值。
靳一斯却径自道:“更不要说他们当中也许会有伟大的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每一个这样的人出现都会让整个世界发生质的飞跃,甚至是庄老爹这样的人,他们都是整个人类的财富,可是在你们所谓的弱肉强食中,这些可能性全部被扼杀,全、部、都、没、有、了、呢!
在我看来,这种所谓弱肉强食的想法就是垃圾价值观,明明有真正尊重所有人价值、能让所有人过得更好的方法,却要说什么强者为尊……这分明就是为一己之私却打着为所有好的大旗,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好大的脸!”
靳一斯滔滔不绝这番话直将他心头这口憋了很久的恶气全部倒了出来,从看到这个狗屎异界开始,他就已经觉得不舒服,在看到所谓人族修真者的行动之后,更是厌恶至极。
靳一斯虽然鄙视了整个周天诸界的主流价值观,但他diss人族为主,那种锋利入骨的尖锐对天冥族来说,冲击便小了一些,也叫他们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人族好生厉害,明明只是与他交谈,却好像受了神魂冲击一般恐怖……还好不是与他争论天冥族的话题,不对,他们天冥族内没有所谓凡人,自然也不会似这人族般存在压迫族人的问题。
靳一斯这一番话之强悍,连这些天冥族都开始有些错乱了。
草妖却是至始至终十分冷静强大:“你所说的,不过只是推断,人族的崛起,却是事实。”
草妖并不是无故提起人族的事情,那只凤凰虽然已经离去,但对方提及的话题,却是令草妖不得不思索的,人族的强势,已经令他也隐隐感觉到如芒在背,眼前这个凡人,虽然是来自一个没有修真者的世界,但种种见识与手段常常出人意表,亦多有发人深省之言,草妖更想知道,人族是否真有这种软肋。
对于草妖这个问题,靳一斯的笑容却显得更加锋芒逼人:“你真是对凡人的力量一无所知啊……不,我刚刚所说的,不是推断,而是事实!”
“因为我亲眼见过!”
靳一斯眉宇间那种骄傲的光芒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我的先辈也曾经从这样重重压迫的绝境中,一路荆棘一路牺牲,他们也曾经腹背受敌举步维艰,可是他们团结了所有人,一步步带领着所有人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虽然也还有许多不如意……”
靳一斯微微一个停顿,他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草妖,他不知道才能向草妖表达胸膛中洋溢沸腾的那种情绪,那种就算看到你们这么强大的文明这样强悍的力量,我也一样有底气抬头挺胸绝不自卑的骄傲:
“可你们这些修真者凭着你们的修为所能做到的许多骄傲,上天、入地、排山倒海、移平界域、起死回生、延长寿元,我们凡人,不依靠任何修真者的力量,也一一做到了!”
这一刹那,那骄傲沸腾的情绪自魂契中传来,那种激越的灿烂明光甚至令草妖情不自禁放开了自己的神识,感知到另一端传来的影像,那一副副画面生动斑斓,令人不由屏息:
那是蓝天白云间肆意翱翔的金属法器,载着许多凡人越山穿云,无数凡人借着那铁鸟一般的法器穿行在整个世界间;
那是古怪的箱子,一个个凡人进入其间,然后沉入黑暗地底,将无数漆黑的乌金如流水般顺着古怪的装置传出地面,然后顺着蛛网般可怖的水陆道路传向四面八方;
那是一个海湾,无数凡人操纵着古怪的法器穿梭其间,竟渐渐填出一片土地修建出城池模样,桥梁如巨龙盘旋往复,甚至他们还在海面之下修出透明的通道,一个个古怪的金属车辆穿行其间;
那是一个白色的屋子,他看到无数血肉模糊、注定必死的凡人痛苦呻吟着抽搐着被送往其中,无数身着白衣的凡人转着忙忙碌碌,操纵着种种古怪的法器,而后,那些明明只剩下一口气的凡人竟活了下来,渐渐好转、甚至能再次回到家中与常人无异;
那是轰然巨响后升腾而起的蘑菇云,移山倒海啸风若罡,那恐怖的威能即使以巅峰修真者的神识都感到难以言说的隐约震慑;
那是高大金属架子之旁尖尖耸立的巨大法器,随着陌生语言一声声之后,轰隆排出无数云气,直直飞起刺破苍穹离开此界飞向黑暗界域的深处,他甚至能看到黑暗中那一张漂浮在法器之中的凡人面孔……
直到这一刹那,草妖才在恍惚中意识到什么,他眼前这个凡人,没有一个字的谎言,他所骄傲的那些,他所得意的那些,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没有修真者的世界,凡人依靠着自己的力量,都一一做到的,凡人的力量……他们这些所谓的修真者真正的见过吗?
再次认真凝视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人族,草妖才不得不承认,或许,只有那样一个凡人能够绽放出闪耀光芒之地,才能诞生出他眼前这个自信飞扬、光彩耀人的凡人。
这一刹那,莫名地,靳一斯知道,草妖也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然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明显亦那个世界感到震撼的巅峰修真者,目光中流露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得到认可的期盼成真的激动:“我们能做到这一切,没有依靠任何修真者的力量,所依靠的,不过是相信每一个人的力量,给每个人平等的可以施展的机会,凡人或许寿元短暂,可是,我们脚下踩着的,是古往今来所有如星辰般闪耀的伟大同族的肩上,或许,我们做的得还不够好,但我们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从来没有放弃过向那个方向的努力,我们始终相信,那一切,是可以做到的!”
这一刻,草妖静静听着他的话,不再想辩驳什么,也不需要再辩驳什么,只是凝视着眼前好像在闪闪发光的凡人,唇畔流露出自己也不知道的一缕温柔,竟然点了点头,虽未出声,竟是已经默然认可了。
天冥族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凡人空口无凭所说的一切,他们的王上,竟然全都相信了?
可随即,靳一斯的神情又黯然下来,他茫然看着头顶那只巨大的仙鹤,胸膛中沸腾洋溢的那些仿佛在一刹那被抽空,周围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地球再好……可他已经身在异界,他为之骄傲、为之沸腾、甚至愿意为之奉献的一切,此生此世都不知道有没有回去再看一眼的可能。
草妖看着这样仿佛失去所有光彩黯淡下来的凡人,他知道他在黯然什么,也许,那一场从天而降的相遇,不只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
草妖无声上前,揽住靳一斯,素来冷漠的神情此时几乎称得上温柔,他只伸手在靳一斯额头上轻轻一拂。
靳一斯回过神来,竟情不自禁觉得一股倦意袭上心头,然后他眼皮开始发沉,向身旁的草妖怀中倒去。
凡人这点重量于草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只是轻松地揽住靳一斯,朝周遭天冥族人点头道:“出发。”
耽误这些时日,他们也该按照原计划启程。
周遭天冥族人看着揽着凡人前行的王上,不知道为何,那些想为王上分忧、接过那凡人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竟没有一个开口说出来的。
而于草妖而言,这一刻,他连将靳一斯放到漩镜塔中的心情都无有,更勿论说交给周遭这些追随自己并没有多久的族人。
这一刻,草妖的思绪亦情不自禁散开了很远,有关于凡人出生的那个绚烂世界,也有他即将前往的、父亲的故土,此时的他,心中竟情不自禁生出一种渴望来,他怀中这个凡人,不是特别喜欢那些漂亮的、新奇的、绚丽的景致吗?希望他们前行之地的风景他能够喜欢,这一刻的草妖,是由衷这样期盼的。
靳一斯是在饥肠辘辘中醒过来的,不,不对,他醒来的第一感觉,不只是饿,还有……对,饥寒交迫!
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靳一斯才发现他居然一直是被草妖抱着,莫名尴尬得有些脸热的他连忙滚了下来,却惊奇地发现脚底一片松软,好厚的雪!
草妖却没有靳一斯这分惊奇的闲情,只是见他神情间流露的兴奇,不似先前那般黯然,心间也略微一松,但神识一扫,又不由微沉:“你不如去同寰埏一道?”
靳一斯听出这是个问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玩笑,好不容易从囚犯变成取保候审的,虽然自由半限制,但也比原来困守一地的强,他可不是什么器灵或者灵植,能有那样的心性守在一个地方千百年不发疯,身为凡人,他永远有一颗躁动不甘的心好吗!
靳一斯既然不肯,草妖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朝他身上一点,叮嘱道:“跟紧我。”
靳一斯便觉得自己好像周身上下不再寒冷,再看向周围的冰天雪地,他微微皱眉,这才发现情形不对,跟着草妖那些天冥族人居然全都不在:“敌袭?”
草妖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在说他亦未确认。
既然草妖让自己跟着他,心大的靳一斯索性不再去想那么多,留给草妖操心去吧,他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番薯,啊呜咬了一口,还含糊道:“嗷,太凉了,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可是,靳一斯还是啃得津津有味,就着眼前千崖万壑的雪景啃红薯,这可是他在现代也没有这种经历啊,还是那句话,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钱的时间他却没有那个时间了,要早知道会穿到异界,还上什么市辛苦折腾什么啊~
于是,现在的靳一斯啃着红薯不时抓起一团雪当水解渴,神情特别特别满足,草妖有些无言,回想那些影像时恍然发现,出身自那样一个不愁衣食的世界,这只人类,算是格外好养活的?这点思绪转瞬即逝,草妖却才算将人类需要补充食水一事放在心中。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靳一斯叼着红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座山峰蓦然间开始雪崩,你见过一座大山的雪忽然间崩塌成洪流滚滚而来,靳一斯现在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心中只有好大一句卧槽。
下一瞬间,他已经被扔上半空,在心脏快跳出喉咙的恐惧中,他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牢牢捍紧手中的口粮千万不能掉了,这可是最后一块了!
再睁眼的时候,他人已经十分不科学地悬停在半空,看着地面上雪浪犹如一锅被烧开的水不断沸腾滚动,哪怕在地球上,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奇景呀!
一边瞪圆了眼睛目不暇接,一边咬着手中的口粮,靳一斯十分心满意足。
草妖身形在雪山冰海中时隐时现,金色符纹一闪即逝,具体怎么打的,靳一斯看不分明,但草妖熟练使用的那些符纹,靳一斯却真的渐渐有了眉目,指尖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动弹一下,跟着比划临摹,他有些呆呆出神,如果将方才几种结构提炼出来,再结合草妖施展的威能数据……是不是可以建模了?
他十分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啊!要是有本子在手头就好了!”
现在他身在半空中,身上没有笔也有纸,想拿根树枝在地上演算都不行,简直憋死他了!
一个气哼哼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汝要本子做什么!”
靳一斯侧头一看,寰埏包子样浅金色的身子果然就在他旁边,他不由露出大大的笑容,经过这么多事,明明没有经过多久,再看到寰埏竟然有种由衷的亲切:“小寰埏呀!”
寰埏哼了一声:“汝不是不愿意同吾在一处么,假惺惺!”
看来是刚刚的话被它听到了,这器灵还记仇呢,靳一斯却是笑吟吟地道:“上次你让我照料你家主人的事我们还没算账呢,你家主人我照顾得很好吧?你是不是欠我一次?”
这件事让寰埏包子身一僵,好像、确实是这样哦……靳一斯却是笑眯眯地一副大度模样:“那我们就一笔勾销,谁也不能再计较了好不好?谁要再提,谁就是小气包!”
寰埏扭动着胖胖的身子,勉强道:“好吧。”
于是,观战的又多了一只,不过寰埏虽是被主人扔来保(看)护(着)靳一斯,却也是有其他使命的,比如那根被扔下去的藤蔓。
靳一斯目瞪口呆:“你怎么把小红扔下去!这么高,不会粉身碎骨吧?你是不是又输给小红了?我说就算是赌债在身,也没有这么大仇吧,寰埏啊,我们看错你了……”
寰埏翻个白眼不解释,下一瞬间,靳一斯张大的嘴巴更加合不拢了,只见要快让他得雪盲症的冰天雪地中多了一点绿色,然后那绿色就疯狂扩张,再下一瞬间,整个世界绿色与白色再也无法分开,靳一斯此时才明白,小红是去给草妖帮忙了,只是,看着那将雪山抽出道道裂缝的藤蔓,小红……原来这么凶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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