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贺三笑的大哥贺一雄也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侠客。他擅长肉搏,右拳极为有力,因为常年练武,右臂比左臂还要粗壮一圈。因他以右手的猛虎杀拳最为有名,多年前仇家便专门伏击,虽然没办法杀了贺一雄,却将他右腕折断了。贺一雄以惊人毅力,重新把右手的猛虎杀拳练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那仇家满门。
迟夜白无声退回灌木丛之中。这两具骨骸中,右腕有骨刺的应该是贺一雄。他胸前背上骨头都断了,是被人以重剑刺杀而成,这应该是他的致命伤。但另一具是谁,迟夜白想不出来。那具尸体虽然比另一具略微高大,但骨头却十分瘦弱,像是尚未成年的少年人。
杀了便杀了,还要钉在这里受日曝雨淋之刑,迟夜白只知道贺灵应该从贺三笑那里学到了对贺氏兄弟的恨意,却想不出另一具骸骨可能是谁。
他想了一会儿,理不清楚,便不再去想了。这事情之后可交由司马凤来做,他当下决定首要事情就是要救出被贺灵关着的那个孩子。
等候了许久,迟夜白倒不觉得闷。他在心里回想自己看过的赤神峰的故事,想完了赤神峰便回忆郁澜江。他事事都记得很清楚,因而每每梳理起来都能找到些以前没发现的联系和趣味。
正思忖间,忽听山下传来隐约喧闹之声,有灯火亮光隐隐腾起。
“邵阁主,晚辈又来打扰了。”司马凤对邵金金拱手作揖。
邵金金脸色很糟糕。司马凤去而复返,不过一天。他前日做足了戏,司马凤和迟夜白看似上了当,却这么快又回来了,令他心头隐约不安。抬眼一扫,邵金金惊讶地发现来的只有司马凤一人,没有迟夜白。
“有事吗?”他也懒得再客气,硬邦邦地问了一句,“迟当家呢?”
“他日夜奔忙,现在还在城里休息。我心里有个问题,想问问邵阁主,一时半刻都耽搁不了,因而连夜赶过来了。”司马凤笑着说,“这问题呢,跟贺二英有关。”
邵金金紧紧地盯着他,浑身都是戒备之色。连带着他身后的几十个人也绷紧了神经,手全都按在刀柄上。
“什么问题?”
司马凤见他异常紧张,心知自己猜度的事情极有可能是正确的。他来路上一直思考着一件事,为什么邵金金要把贺二英亮给他和迟夜白看。
荣庆城的案子引来了司马世家和鹰贝舍,绝无可能善了。邵金金浸淫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两个帮派的厉害之处,连带着这案子损伤幼童,人人惊慌,又和十年前的事情相似,只怕始终是压不下来的。
若是凶手本人,在意识到压不下来的时候,为求脱身,若不逃匿隐藏,便是找一个替死鬼。
乌烟阁在江湖上声名赫赫,邵金金又侠名远扬,只怕无法消失,更没法逃去。因而也只剩最快、最方便的一条路:用贺二英来做替死鬼。
第四个孩子消失的时候他和贺灵正好在那条大道上,再加上他们每次去找大夫都要经过城门,兵士全都认识他,自然会留下印象。只要深入一查,邵金金这个最大的嫌疑人便会立刻浮出水面。
他没办法再等了,于是恰好碰到自己和迟夜白说要探查赤神峰,于是将计就计,让贺二英出场。
昨夜邵金金说的话不多,先说了贺二英有狂症,随后反反复复强调一点:贺灵是个心善的人。
只是这个替死鬼,不知是替邵金金,还是替的贺灵。
司马凤展开扇子,慢悠悠摇着,开口道:“邵阁主昨夜对我们说,贺二英武功尽失,神智狂丧。我们拜访过为邵夫人看病的大夫,他也说邵夫人是武功尽失,神智狂丧。既然都生了病,那大夫又能对症下药,为何只有邵夫人去看病,却不见贺二英也去呢?”
“贺二英武功虽然没了,但力气很大,且常常狂嚎乱叫,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没办法带到荣庆城去。”邵金金答道,“我妻也曾想过带他去,但还未到山脚我们便差点制不住他,贺二英滚落马车,受了重伤。于是之后就再没带他出过门了。”
“啊,夫人心真好。”司马凤说。
邵金金脸上也不见有别的神情,只点点头:“她确实心好。”
“夫人心这么好,是否也曾因可怜贺二英,而悄悄瞒着你打开过那脚铐和铁链呢?”司马凤又问。
邵金金一愣。
“舅舅虽身有顽疾,但日夜困在那小院子里也不成。夫人心善,看不得亲人受苦,又受了那人言语蛊惑,应该是有过这种事情的吧?”司马凤仍摇着扇子,笑眯眯地问。
“夫人心善,却不知那贺二英早已恢复了武功,还骗了她。只要那脚铐铁索一打开,贺二英便立刻窜出去,眨眼就没了影子。”司马凤摇头晃脑,扇子也摇来晃去,“这故事,邵阁主是想这样说的吧?”
邵金金脸色铁青,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
“也许细节有许多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意思。如你反复说的,夫人心善。心善者被欺骗,她有什么错呢?她没有错。贺二英跑去荣庆城绑了孩子回来,总是要被你们发现的。孩子为何被养得白白胖胖?还是因为夫人心善,你们从贺二英手里抢回了孩子,夫人便照顾着。你疼爱夫人,觉得她可怜,于是也不忍心将孩子送回去,任由夫人把那抢来的幼童当做自己孩子这样来照顾。虽然不对,但也没有什么实在过分的错处,毕竟若不是夫人和你出手救了孩子,只怕孩子很快就死在贺二英手里。”司马凤收起扇子,在掌中清脆一击,“邵阁主,我这故事和你的故事相比,哪个更有趣些?”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邵金金沉声道。
“晚辈这来回途中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让我们看到贺二英。后面我才晓得是我猜错了。看到贺二英是目的之一,确认贺二英是个疯子,是目的之二。”司马凤敛了笑容,语气一凛,“夫人心善,或许会软了心肠放贺二英走,谁料贺二英却三番五次借故作恶。夫人心善,或许会受贺二英蛊惑,为他诱拐孩童。或者夫人因为太心善,为他诱拐儿童,又因为被那疯子的胡话魇了,竟懵懵懂懂地听从那疯子的教唆去杀人。虽然每个故事的内容不一样,但说的总归是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邵金金突然低喝一声,只见他身后众人手中的灯笼,连带着乌烟阁的灯火,竟全在一息间熄灭了。司马凤立刻噤声并鼓起内力防御,只见黑暗中突然弹出数枚细细银针,冲自己激射而来。
他一跃而起躲过那暗器,忽听耳边风声呼呼,竟是数枚涂成黑色的铁钉冲着自己脑门飞来。他娘的……这么毒?!他双足在树干上一蹬,顺手从怀里掏出在阿四那里拿来的两枚铁蒺藜朝着铁钉来路扔了过去。那头啪啪两声脆响,是有人用兵刃挡下了自己的暗器,这头的枝叶簌簌乱摇,他已在这间隙中轻巧躲过。
“无妨。这点儿手段,晚辈还能对付得起,让邵阁主见笑了。”司马凤朗声开口,安抚正试图出手的阿四,“邵阁主这么沉不住气,晚辈有些惊讶。晚辈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的尽是你的猜想,没有证据。”邵金金从地上捡起铁蒺藜,“司马家也玩儿暗器?这可不够光明磊落。”
他说到“磊落”二字,突然冲着司马凤跨出一步。司马凤有心提防,立刻闪身躲避。邵金金的步法十分怪异,明明相距两三丈,不见他双脚离地,却在两步之内欺近了司马凤身边。司马凤日夜与凶恶之徒打交道,见他来势汹汹,心中也不慌乱,手肘一抖便从袖中弹出两柄短剑。
但邵金金却没有与他对打的想法。他猛地亮出双拳,一拳冲着司马凤腰腹,一拳冲着他颈脖,重重击出。司马凤立刻后跃,以短剑格挡。可邵金金步法怪异,手法也怪异,只觉他双手似是突然一长,竟在不可能之处抓住了司马凤的腰带和衣襟,大吼着将他举起,狠狠扔向乌烟阁那头。
司马凤大吃一惊:他没见过江湖大家有这样打架的,这明明是市井流氓的斗殴方法啊……邵金金力气很足,司马凤被他扔得头晕,就要撞上乌烟阁墙壁的堪堪一旋身,双腿在身后墙壁上一蹬,又弹了回去。
但那处却不是墙壁,是乌烟阁用以警示的大钟。
那钟被他这样一踢,顿时晃荡着,慢吞吞响起来。第一声钟响还略显沉滞,但随即第二第三声越来越密,宏声如同巨浪般涌出去,把夜间沉眠的鸟兽和青山全都惊醒了。
钟声一起,迟夜白立刻低头藏进了黑暗中。
那洞中一阵乱响,孩童被钟声惊醒哭泣,呜哇大喊。贺灵顾不得孩子,提了灯就冲出来,拔腿往山下跑。
“阿邵……阿邵!”她凄惨地喊着,哭腔中还带着慌乱,手里的那盏灯也在奔跑中晃动不停。
迟夜白见她跑出一段路,立刻飞窜入山洞把孩子抱起。孩子身上没有伤,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只是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看到迟夜白冲进来更是吓得发不出声了。迟夜白不知如何料理小孩,干脆下手点了他睡穴,随即抱在怀里跑出去。
带着个孩子肯定不能再从原路返还了。山下乌烟阁一片混乱,黑暗中钟声仍在回荡,震得他脑袋疼。既然一片混乱,那便趁乱从那边跑了吧,顺便还可偷匹马……迟夜白将孩子稳稳抱牢,也往山下跑去。
他脚程快,很快赶上了跌跌撞撞的贺灵。
迟夜白方才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贺灵手中的灯看上去竟然有些熟悉。
灯上镂了几处空洞,灯光从空洞之中漏出来,俨然是一个人的眼耳口。
第32章 十二桥(12)
迟夜白大吃一惊。清平屿上人面灯留给他极深的印象,他立刻想起那位神秘的“先生”用刘峰身上剥下的人皮做了灯,岛上出现了两盏,独独缺少了这最后剩的第三盏。
那先生叫文玄舟,是个司马凤不肯跟自己细说的人。
迟夜白立刻赶了上去,一把抓住贺灵提灯的手。贺灵受了惊吓,那盏灯立刻掉到地面上,里头的火烛立刻点燃了外面罩的那层皮,却因为皮质干结坚硬,没有立刻烧起来。
“阿邵……”贺灵怕得发抖,一声声喊着邵金金,低头看到迟夜白怀中沉睡的幼童时脸色突然一变。
灯在地上闷闷烧着,迟夜白没看清楚贺灵的神情,却突然发觉她力气变大,恶狠狠冲着自己扑过来。将幼童护在怀中,迟夜白猛地扣住了贺灵的喉头。
患了狂症的人在发病的时候力气往往会突然变大,且因为神智丧失而胡乱踢打伤人,很难对付。加之贺灵又是女人,迟夜白怀里还有个娃娃,更加不想和她缠斗,于是一出手就捏住了她的要害。
贺灵喘不过气,不停拍打迟夜白的手。待她力气渐渐小了,迟夜白才终于放开。贺灵一下坐在地上,肩膀发颤,抖个不停。
“我不是坏人。”迟夜白放缓了声音,“邵夫人,我……”
他话音未落,贺灵突然蹦起来抓起人面灯就往山下狂奔。
“阿邵——阿邵——!!!”她尖声大叫着,疯狂跑进了黑暗之中。
正与司马凤打在一起的邵金金听到这声惨叫,脸色刷地变白,就要舍了面前的对手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冲去。
司马凤正打得兴起,哪里肯放过他,冲前一步用短剑把邵金金拦了下来。
邵金金是成名已久的江户前辈,他是今年风头渐劲的后起之秀,两人只有几面之缘,从未这样真刀真枪地斗过。邵金金觉得这年轻人身手不错,不可轻视;司马凤也觉得这大汉灵动狡猾,俨然一个江湖上善斗的老手。
司马凤是打出了瘾头,但也牵挂着在山上的迟夜白。方才那声女人的尖叫他也听得清楚,原本围在周围的乌烟阁弟子已有部分跑回阁中,料想是往山上奔去了,再加上邵金金脸色突变,司马凤能肯定发出叫声的一定是贺灵。
贺灵武功没有恢复,十个她也不是迟夜白的对手。但迟夜白这个人虽然浸淫江湖这桶子大浆糊已经很久,可骨子里仍旧有着司马凤不太看得惯的酸气,比如从不轻易跟女人动手,比如即便动手了也只使出两三分功力,生怕伤了对方。
虽不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缠着邵金金不让他上去总是对的。忖度至此,司马凤突然使了个怪招,将左手的短剑高高向上弹起,随即踩着邵金金疾刺过来的剑身往上一跃。邵金金何等机灵,立刻知道那窜上了半天的短剑才是关键的后招,一边防御一边继续攻击。只见司马凤身在半空突然翻转,脚尖猛踢还在空中的短剑柄子。短剑带了他腿上的劲道,迅雷一般冲向邵金金脑门。
邵金金嘿地一笑,将手中利剑转了个刁钻角度,一把划开了司马凤的鞋底,随即立刻矮身后仰,躲开那把落下来的短剑的时候顺手将它抓住了。
几下起落,均发生在瞬息之间。邵金金后仰时正好瞧见头顶一片黑乎乎的树影和乱飞的鸟雀,以及一个正横跨黑天、朝着乌烟阁飙过去的火点。
他瞳孔一缩,瞬间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个燃烧着的火折子,还有一个跟火折子绑在一起的油囊。
油囊落在乌烟阁房顶的声音纵使在重重钟声里也显得格外清晰。皮囊的口子被摔开了,火油刷地淌出来,那火苗也刷地烧起来,顿时成为黑暗之中最亮的一个点。
“救火!”邵金金咬着牙将手中的剑往火点扔出来的地方甩过去,随即立刻率众奔入了乌烟阁。
司马凤顾不得要阻拦他,窜过去拦下了那把疾飞的剑,救下阿四。
“少爷!”阿四抱住高树,在夜风里随着树干子晃来晃去,“我这儿还有几个火折子和油囊。”
“都扔过去!”司马凤大叫,“扔一个换棵树,别伤了自己。”
油助火势,很快就烧得热闹。
邵金金气得要命,一边指挥弟子们救火,一边要跟司马凤拼命。
司马凤也觉得这事情做得不太地道,时机更是没拿捏对,但阿四是护主心切,他也不能责怪他。司马凤和邵金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特别轴,失头颅事小失节事大,因而就算再怎么愤怒,乌烟阁的弟子也不敢干出以多打少的事情来,只分出十几个提了刀剑,团团围着自家阁主和这个混账少侠。司马凤挡了几招,忽听有弟子大喊了声“夫人”。
邵金金立刻收手跳出战圈,以为是贺灵一个人逃下来了。谁料绕过那噼啪大烧的火走出来的不止贺灵,还有一个紧紧拉着贺灵手臂的迟夜白。
“迟夜白!!!”邵金金声音都岔了,“放了她!!!”
迟夜白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人。
他追上和制服贺灵花了点儿工夫,但并不麻烦。贺灵似是怕了自己,见着邵金金便哭了,但一声都不敢再出。
司马凤看着迟夜白,无声问他:“你居然劫持女人作人质?”
迟夜白看了眼正冒着乌烟的乌烟阁,也无声问他:“你居然烧了人家的房子?”
两人都觉得不好再互相问下去了,齐齐转头看着邵金金。
邵金金只怕贺灵出事,稍稍冷静下来才瞧见迟夜白手里的小娃娃。他喘了几口大气,哑声说道:“是的,都是我做的。偷娃娃,杀娃娃,扔娃娃,全都是我做的。”
他忽然承认,让司马凤和迟夜白都愣了一下。
乌烟阁的弟子们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火给扑灭了,可惜火也烧得欢,才一会儿就把半个门楣和房顶都烧酥了。贺灵听着身后房梁嘎嘎作响,又看着自己丈夫满脸焦急,捏着自己手腕的迟夜白虽然长得风流俊俏,但落在她眼里不异于一个青面修罗。鼻中充盈的烟火气越来越盛,引燃了她压制多年的记忆。
贺灵大声狂叫起来,满脸是泪,疯狂地在迟夜白手里挣扎。
她一旦发狂力气就大得可怕。迟夜白一只手差点捏不住她。正惊疑中,忽见一直握剑站在面前的邵金金松了手。短剑当一声落在地上,邵金金也随之咚地一下,跪了下来。
“迟当家,请放了我夫人。”邵金金硬着背脊,艰难地弯下,重重冲着迟夜白磕了个头,“她身子不好,受不得惊,请迟当家发发善心,别为难一个重病的妇人。都是我做的,都是我的错,是我……”
司马凤飞身落在迟夜白身边,正要开口说话时便看到迟夜白慢慢地松开了手。
啧,还是心软。眼前人太多,司马凤不能开声提醒或斥责,又不舍得斥责,只好由着迟夜白了。
可是他虽放开了手,贺灵却仍旧没有动。她半蹲在地上,紧紧揪着自己衣领,又哭又叫,看上去既凄凉又十分吓人。邵金金跪着挪了两步,温声喊了句“贺灵”,贺灵的哭声一下停了,抬头盯着邵金金看几眼。邵金金脸上长了胡子,多了些纹路,和年轻时不太一样。她惊疑不定,邵金金又喊了一声:“小灵,是我,阿邵。”
贺灵大喘着气,终于不再犹豫,哭着扑进了他怀里。两人都跪在地上,邵金金将她紧紧抱着,抬头看向司马凤和迟夜白,脸上流露出哀求之色。
“我妻不能受惊。这儿这么乱,随时能让她想起当年照梅峰的事情。”邵金金低声道,“安顿好她之后,我跟你们回衙门。”
迟夜白不由得点点头。他心中有许多疑窦,但似乎都可解释。见贺灵哭得凄惨,又想到当年照梅峰发生的惨案,他几乎看不下去。
在他身边的司马凤却突然弯下腰,把声音压低,很轻很沉地开口:“贺灵,都凑够数了吗?”
众人都是一愣。迟夜白常年跟着他,立刻知道他这种语速和口吻是在做什么:司马凤正在诱导贺灵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