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厄
A微微睁大了眼睛。
迎着才刚刚冒出头的一点阳光，一条绚烂的蓝色鱼尾在水面若隐若现，每一片形状漂亮的鳞片上都反射着大海的颜色。
胆小的黑发人鱼停下了，跟A隔开了一段距离，漂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A在晃动的木板上跟虞嫊遥遥对视，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粉嫩嘴唇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虞嫊旁边还跟着几条人鱼，一个个气势汹汹地看着面前受伤的人类，生怕他吓到虞嫊。
A闭了闭眼，吞咽下喉咙涌出的一阵腥甜，哑着嗓音对虞嫊说：
“……救我。”
A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地求人，可是面对不知底细的人鱼，他还是硬着头皮向虞嫊低头了。
“我可以在回到岸上后将十条人鱼放归大海，”他气息微弱，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虞嫊，试图跟面前这位人鱼的首领做交易，“……十条人鱼……我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其他人鱼们愤怒了，一是因为人类竟然试图用同伴跟他们做交易，二则是因为面前这个该死的人竟然用这种语气冒犯他们的王。
虞嫊游了过来，抿着嘴巴看起来很严肃。
——倒是有几分海洋之王的样子了。
“我怎么相信你呢？”虞嫊问，“十条人鱼……不是小数目的。”
虽然人鱼是重点捕捞对象，可实际能卖到人类手中的屈指可数。
许多人鱼宁愿在运输中自杀也绝不愿落在人类的手中。
A跟虞嫊对视，只是还没看几秒便被其他人鱼粗暴地按下脑袋，被迫做出臣服的姿态。
他顿了顿，只好说，“我是阿克蒙德。”
说着，A抬手露出了手指上戴着的深蓝色宝石。
.
A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那只黑发黑眸的人鱼。
人鱼们粗暴地给他喂下了生腮草，带着A来到深海的亚特兰蒂斯，把人关押在单独的牢房里。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盘问。
人鱼们虽然并不上岸，却也大概了解帝星上人类的情况。
人类是帝国制，皇室的姓氏就是阿克蒙德。
见多识广的老人鱼确定了A手上的深蓝色宝石就是阿克蒙德的标志之一，终于稍稍打消了人鱼们的顾虑。
最起码这个人类跟阿克蒙德有关系。
只是等他们盘问A的全名名字以及身份时，A却闭口不答，只说自己是皇室成员，其他一概不提。
人鱼们无可奈何，只好称呼他为阿克蒙德，也不能真的对他动手，只好把人晾在那里。
“我要见黑发人鱼。”
每次人鱼来送饭的时候，阿克蒙德都会提出相同的要求。
他要见虞嫊。
人鱼对阿克蒙德仍有提防，“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你的身份，老实点！”
阿克蒙德抬起手指，“这枚宝石已经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
人鱼狠狠皱眉，“万一你手上的宝石是偷来的怎么办？”
阿克蒙德要被气笑了。
“我要见黑发人鱼。”
他再次重复着这句话。
终于某一天，人鱼们被阿克蒙德翻来覆去的话搞的烦不胜烦，一句话就让他安静了。
“王身份尊贵，岂能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阿克蒙德一时没有说话，却敏锐地捕捉到人鱼话里的关键词。
所以……那只黑头发的人鱼竟然是人鱼的王吗？
传说中无比强大的人鱼之王……竟然是这副样子。
阿克蒙德想到了那天海上的异象。
而远在亚特兰蒂斯中心的虞嫊，这几天正在忙着处理海面上的人类和垃圾。
已经死掉的人类不用管，会有其他生物自动过去把尸体吃掉。
而漂浮在海面上的其他尚有气息的人类留着又让人鱼们无比心烦，虞嫊便和蓝鲸一起用风浪把这些人带去了其他海域。
剩下的就只有漂浮的海洋垃圾了。
一连摸了好几只海豚之后，人鱼这才找到机会跟虞嫊汇报关于阿克蒙德的事情。
“目前只能确定他手上的宝石出自阿克蒙德无疑，”人鱼说，“但是对这个人的身份我们还确定不了。”
对于从来都不会接触人类的人鱼来说，辨认他是否真的来自阿克蒙德皇室实在是强鱼所难。
手下的海豚发出催促的咔哒咔哒声音，虞嫊不得不又赶紧摸了两把。
跟在虞嫊身边的卡罗一头褐色的短发微微卷曲，偏偏五官冷硬，站在虞嫊身边像个煞神吓的几只海豚蔫头蔫脑地游走了。
听着人鱼的回报，卡罗沉思片刻，忽然说起：“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南回的生物会逐渐变多，您要去‘失落之河’吗？”
虞嫊一愣，“什么是失落之河？”
“之前的王都会去的地方，”卡罗为虞嫊解释道，“每年进入冬季的时候，王都会前往失落之河为人鱼祝福。”
顿了顿，卡罗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接着说起，“我之前曾有幸跟着去过一次，海底的失落之河……是大海最深的地方，上一代王曾说过，失落之河……有利维坦。”
利维坦，海底巨兽。*
“利维坦无所不知，”卡罗说，“关于一切疑问他们都能给出答案……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要确认那个人类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阿克蒙德，或许可以前往失落之河寻找利维坦。”
虞嫊眼睁睁地看着许久不动的主线进度条忽然跳到了百分之三。
“听起来有点吓人，”虞嫊悄咪咪跟系统08说，搓了搓手，很是犹豫，“我知道利维坦的，就是海怪的意思。”
【那你不想去吗？】
“有点吧，”虞嫊小声说，“……不过，你看主线进度条都动了，这不就是主系统在告诉我寻找利维坦就是主线之一吗？”
“为了通关，我还是要去的吧。”
系统08没再说话了。
现在的虞嫊真的变勇敢了。
卡罗提出寻找利维坦之后，虞嫊只犹豫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决定出发前往失落之河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们也带上了阿克蒙德。
当时被人鱼们从海面上救下来，阿克蒙德就是被蒙着眼睛带到亚特兰蒂斯的，现在同样被人鱼们用坚韧的海带蒙住眼睛，一直到离开亚特兰蒂斯海域很远才被允许摘下来。
为了加快行程，人鱼们由座头鲸拉着前往失落之河的海域。
座头鲸体型巨大，远远游过来像是在整片海面上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云雾，遮天蔽日，海底的视线都暗了下来。
赶来的三只座头鲸先是亲昵地蹭了蹭虞嫊，随后默不作声地任由其他人鱼把手搭在胸鳍和背鳍上，在看到没有尾巴的阿克蒙德后才陡然露出凶狠的情态，猛地甩开了尾巴。
虞嫊连忙安抚座头鲸，“他是很重要的人，我跟他做了交易，要是你们不想带他……可以允许我拉着他借用你的鱼鳍吗？”
生怕座头鲸生气，虞嫊反复强调，“不会让他碰到你的。”
座头鲸深色的眼睛倒映出阿克蒙德的身影。
让虞嫊牵着这个人类的手？
座头鲸们更生气了。
那还不如让他搭上来算了。
最后座头鲸们还是极为不情愿地忍着让阿克蒙德搭上了“顺风车”。
阿克蒙德的眉眼深邃，在光线不清楚的海底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微微侧过脸询问身旁的人鱼，“你们的王似乎很受海底生物的欢迎。”
人鱼警惕地看过来，“不关你的事。”
阿克蒙德不再说话了。
只是在人鱼们没注意的角落，阿克蒙德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落在虞嫊的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号沉船的异象。
看似弱小的人鱼王。
热情的海洋生物。
阿克蒙德皱了皱眉。
.
失落之河，在海域深处的近十万米的位置，被海洋生物们称为“深海禁区”。
因为实在太深，在近一万米的位置就已经很少有生物能适应该位置的压强，座头鲸将人鱼们带到失落之河的边缘便离开了。
失落之河的边缘布满黑色的砂砾，绿藻像滕蔓一样细细密密地四散分布着。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到不远处的烟雾缭绕深处隐约有咕嘟咕嘟的声音。
是海底火山。
作为海洋的霸主，人鱼身上的鳞片能够帮助适应海底任何位置的环境，失落之河自然也不例外。
阿克蒙德站在人鱼身后，看着地上诡异的黑色砂砾，稍稍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
失落之河虽然被海洋生物称为禁区，神秘危险，却也同时被许多海洋生物视为神迹。
“这里只是失落之河的源头，”卡罗说，“再往前走会经过黑色熔岩区，随后就会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顺着裂缝往下继续游，失落之河会像瀑布一样直线下坠。”
“按照传说，一直游到最深处，会出现一片新的巨大深渊，那里就是失落之河的尽头。”
“也就是利维坦的居住地。”
虞嫊看了看前面一片漆黑的海域，忍不住心底发毛。
这片海域的物种格外丰富，唯独在失落之河附近却寸草不生，除了奇怪的海底绿藻之外，竟然连微小的鱼虾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