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小星
眼底笑意淡去,尤小茗看他在人群里愣神,忙拉着他往下走。
一直走到一楼大空地,尤小茗皱眉看他,比划:楼梯上发什么呆,摔了怎么办?
还是一如既往迅雷如风的手语速度,季雨晃晃脑袋,比划:绑架我的人坐牢了。
尤小茗:这咋了?他本来就应该坐牢啊。
季雨眼皮颤颤,对啊,他们罪有应得,当他们作出决定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下场。
可为什么……他心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情绪并不是开心。
他开着车慢慢悠悠回到家,岑之行听到门开走过来抱住他。
周身萦绕淡淡的木质香,季雨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男人肩膀。
晚上吃过晚饭季雨躺在岑之行怀里一起看电视,他捧着男人右手轻轻按摩。
岑之行最近一个多月很少出门,偶尔去去工作室但并不接待客人。
是因为右手。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这几天的新闻都一个样,播报疫情扩散,呼吁居民注意防护,口罩药品都几乎脱销。
岑之行不知道托什么关系弄来两箱N95口罩,让他上课都带这个,注意别中招。
新闻联播结束开始播放天气预报的时候,岑之行突然说:“小雨,以后我赚不了钱怎么办?”
季雨按摩的手顿住。
每天抹药,岑之行手心横亘的伤疤已经淡得趋近于无,但仔细看能看出掌纹破碎的痕迹。
简单的抓握动作可以完成,但更为精细的,比如使用筷子、控制笔触之类的动作难以掌握。
思绪不过一瞬,季雨很快扬起笑脸比划手语:我养你啊。
他安抚地亲亲岑之行额头:会好的,这些天已经回复很多了,不是吗?
岑之行搂住他的腰,安安静静看他,长睫忽闪像淋了雨的蝴蝶。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季雨知道,他在难过。
季雨心里也不好受,这一个多月嘴角的燎泡长了又消,消了又长。
他也着急,医生说过最佳恢复期在前三个月,他每天都百度搜一遍,变着法儿做有利于恢复的菜,祈祷每天早晨睡醒,岑之行搂着他兴奋地说“我的手好了”。
期末考试那两天,考场时不时传来或沉闷或剧烈的咳嗽声,季雨努力静下心认真答题。
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门课,季雨跟尤小茗一起出校,道路两旁的树枯萎了,光秃秃一排排站立着。
尤小茗问他:雨啊,感觉你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季雨手语不太好,先前大一跟尤小茗交流大部分时间是边打手语边说话,或者直接说话的。
最近确实很少开口了。
季雨沉默几秒,找了个借口比划:因为疫情大家都戴上口罩了,我说话你不方便读唇语,直接打手语比较方便。
很合理的借口。
尤小茗没察觉不对,笑着拍拍季雨肩膀:还是兄弟好,什么都想着我!
-
疫情愈发严重。
在各专业分批期末考的最后关头,江师出现了三个疑似病例。
特教专业已经考完,季雨尤小茗这样的走读生算幸运,他们已经回家,不用参与七天隔离。
季雨惜命,说不担心是假的,看见班群消息之后他就搬进客卧住,吃饭也不单独用一套餐具,生怕给岑之行传染上。
关了七天,好在他没有出现任何发热头疼症状。
随着周边陆陆续续传出病例,疫情正式展开在江城众人面前。
这是季雨过得最担忧的一个新年,他和岑之行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他兴致不高,耷拉着眉眼给对方按手,正好寒假,国家也呼吁居民减少外出,他们整天待在家里,季雨有事没事都抓着岑之行手按按。
趁着还没完全不许外出,季雨联系了针灸师傅上门给岑之行扎扎手。
季雨搞得挺隆重,专门网购了隔离服,让针灸师傅在门外穿好喷完酒精消杀再进门。
他怕冒犯,跟针灸师傅提前说了,每次针灸再多加两百块,针灸师傅也同意。
最近疫情生意本来就难做,穿个防护服对谁都好,还能多拿钱,何乐而不为呢?
岑之行起先对针灸很抗拒,一个多月敷药吃药都没太大用处,那种无力感已经让他有些抵触了。
季雨看出他眉宇间的不耐和抗拒,耐心劝他很久,他才同意。
坐在沙发上灸的,季雨坐在岑之行左手边陪他。
针灸有痛感,师傅离开前跟岑之行说,“会疼就能好。”
隔着防护服,季雨看不太清师傅的口型,只发觉岑之行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些。
等人走出去,他好奇问:师傅说什么了?
岑之行揉揉他脑袋,“他说能好。”
“本来就能好。”季雨捧起岑之行的手吹吹,“扎了这么多针,疼不疼啊……”
“有点,不剧烈。”
自那次之后岑之行不再抗拒针灸。
连续做了一个疗程,针灸时岑之行能感觉到的痛感愈发强烈,僵硬发麻的时间变少了。
冰凉的手心在刚针灸完的一段时间里会回暖,那是岑之行觉得右手最接近受伤前的状态。
也不知是针灸起效还是用药的质变,总之岑之行的手真的一点点变好,慢慢能够握筷夹菜,进行一些复杂的动作。
这感觉很神奇,就像沉睡的手掌中的那根筋渐渐激活。
某天清晨,季雨一如以往早起,小心翼翼下床洗漱。
无所事事的假期,他没啥事情做,洗漱完又躺回床上把亮度调到最低刷手机。
十点多的时候岑之行醒了,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半睁眼看他。
季雨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碎发垂落晃荡着,岑之行下意识伸出右手帮他捋顺挂到耳后。
两人都愣了几秒。
岑之行看向自己的右手,沙哑道:“好像……完全恢复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拉踩中西医的意思(滑跪)
小星的爷爷之前中风偏瘫吃了很多药没有好,后面找了很多偏方,尝试针灸之后左手左腿能有一些知觉了。
小星之前耳聋也试了针灸,后面好了。
针灸真的好神奇。
第81章 “咽下去了……”
岑之行右手恢复时间挺巧,季雨掰着手指一天天数着呢,刚好术后快三个月。
季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回肚子里,但也不敢马虎,持续每天食补和按摩。
复查的前几天,江城突然下了雨。
夜雨,沉睡的岑之行比这片土地更先感知到空气中的阴冷潮湿。
疼醒了,久违的熟悉的麻痹感从指尖蔓延到掌心。
岑之行坐起来,替季雨掩好被子,走到阳台一看。
外面果然在下雨,很小很小的毛毛雨。
手很疼,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情况。
恢复那瞬间的喜悦在此刻全被浇灭。
岑之行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季雨还睡着,他动作克制放轻,翻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下了楼。
夜已深,窗外天黑得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岑之行叼着烟在一楼阳台站立良久,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一具与他同样冰冷的身体。
季雨睁眼没摸到身边的人,那瞬间心很慌,找遍阳台卫生间都没看见人,急匆匆下楼。
一楼客厅没开灯,好在他看见了阳台那道身影,孤零零的烦闷的身影。
他环住岑之行劲瘦的腰,顺着摸到对方微曲的冰凉右手,一点点包裹住,轻轻按摩。
“手疼?”季雨不确定自己发音是否正确,顿了顿,又问叫了声“哥”。
岑之行不知道吹了多久冷风,衣角都透着寒意,他想拉着人回室内,可男人站着不动。
良久,岑之行转身面向他,微垂眉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季雨熟练地揉揉他右手虎口,偶尔小指蹭过掌心不平的疤,抬眸时注意到对方口中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细烟。
他把岑之行右手捂在怀里,温热减缓了一些疼痛。
季雨突然搂住岑之行后颈凑上前,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岑之行能听见季雨略显急促的呼吸。
“为什么……叼着烟,不亲亲我……?”
季雨在紧张,声线不住发抖,发音也含糊。
岑之行抬起左手扶住凑过来的季雨的腰。
季雨像是得到肯定一般,用鼻尖轻蹭他的脸颊,偏头咬住香烟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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