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婻书
老人放下红线,抬手掐算着什么,在第二道惊雷落下的时候整个神色大变。
她顾不上其他,捡着一旁地上的木棍佝偻着身体,脚步蹒跚着朝着村后的山头跑去。
裂缝里,季南星看着被雷劈过的邪祟变成了一只木雕的娃娃,弯下腰将那只木雕捡了起来,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所有的符纸瞬间粉碎,与此同时,这被邪祟制造出来的裂缝也因力量不稳,加上雷击劈打,也在一点一点碎裂开。
季南星抓着手里的木雕,一个心念就回到了病房,将娃娃随手丢在地上,就躺回了自己的身体。
突然被一个娃娃砸了一下,宵野看都没看地上的东西,连忙跑去查看季南星,他刚一凑过去就看到季南星睁开了眼睛,顿时心里一安,将他扶了起来:“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季南星摇头:“挺顺利的,那邪祟不太经打,两三道雷就给劈散了,人也找回来了。”
说着一偏头看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被捆绑着并且似乎昏迷的焦武胜,季南星看向宵野。
宵野笑了笑:“这不是怕他坏事,还好我给他绑住了,不然一个没看住差点就把符纸给撕了,他儿子呢?什么时候可以醒?”
季南星:“很快就能醒了,这次还有了点意外收获。”
宵野转头看向刚刚被丢到地上的木雕娃娃,然后过去捡了起来:“这个?这有什么用?”
季南星:“这就是那个邪祟,不过已经被我打散了,这木雕到时候送管理局去,让他们直接烧了。”
季南星说完伸出手,掌心有一颗碧绿的珠子,看质地有点像玉,但摸起来的手感又像是木头,可里面偏偏又流光溢彩晶莹透亮,实在是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季南星:“这是山灵的力量,等我拿去祖师爷那儿开光供奉一段时间,再炼制一番,这就是一件法器。”
法器难得,他长这么大所拥有的见过的,差不多都是师父的存货,买是很难买到,一有风声还没出现在市面就已经被大佬拿下了,各行各业都有头部,玄门圈子不缺钱的也大有人在,哪怕是季家的财力,也不一定能争过。
现在他只是处理一只邪祟,就意外得到一件法器,还是这样生机勃勃的法器,这一单就算焦家一分不给,他也赚大了。
一听这是好东西,宵野连忙将绿珠子还给了季南星:“那你赶紧收好,这么小小一颗可别弄丢了。”
旁边的呼吸声变重,季南星侧头一看,是焦岘醒了,让宵野去把焦武胜弄醒,自己则走到了病床边。
慢慢睁开眼睛的焦岘适应了好一会儿,等看清他旁边站着的人,眼神瞬间激动了起来,他想说话,可是浑身虚弱无力,嘴巴开开合合的却发不出声音。
季南星看着他道:“你已经回来了,放心,事情已经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邪祟缠着你,你躺了一个多月,现在还很虚弱,所以别说话,好好养身体。”
看着他身上还残留未散干净的气息,季南星给焦岘烧了一张符,在他身上绕了一圈,驱散了魂魄带回来的那点邪祟阴气,这时焦武胜也被宵野掐人中给掐醒了。
宵野给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道:“你儿子醒了。”
脑子还没清醒的焦武胜一听这话顾不得发疼的脖子,连忙扑到床边,看到已经睁开眼但虚弱的说不出话的儿子,红着眼睛强忍着情绪,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没事了啊,爸爸在呢,不怕,没事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时刻都活在可能要失去儿子的恐惧中,这会儿终于见到儿子醒过来了,他差点没忍住大哭出来,但又怕吓到儿子,只好强忍着,但一背过身去就狂擦眼泪。
一转头看到宵野和季南星,他都恨不得要给两人跪下:“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
焦武胜说着又擦了擦眼泪,那是他的命根子,是支撑着他活下去支撑着他努力奋斗的力量,要是儿子没了,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季南星:“人已经救回来了,以后不要随便拜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家里既然请了土地神,那就好好供奉,这次你儿子还能活着回来,是因为这些年你们供奉得足够上心虔诚,那邪祟虽然把你儿子困住了,但因为他身上还有土地神的印记气息,才没让邪祟得手,以后你要再遇到什么事,直接去玉春观求助,不要信一些不懂行的人乱说,要不是耽误太久了,你儿子也用不着受这么大罪。”
魂魄被困住近一个月,但凡被困在缝隙里的焦岘放弃了,或者觉得守在外面的焦武胜眼看儿子救不活放弃了,这条命真就搭进去了,哪里等得到他来救命。
焦武胜郑重点头:“我一定好好供奉家里的土地神!”
他是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拜了这么多年,竟也是因为这最后才能保住儿子一命,这次回去之后他只会祭拜得更加虔诚。
季南星指了指那个木雕娃娃:“这就是你儿子拜的干亲,这东西里面有魂魄的气息,应该不是正常被执念激发出来的邪祟,估计问题就出在那个要你拜干亲的神婆身上,你老家的具体地址给我一个,那个神婆搞这种东西还差点害死人,不可能放任不管。”
焦武胜连忙把地址写给了季南星,又承诺三天内一定将报酬转给他,他就是个普通的小老板,不是多大富大贵,有几处房产,但流动资金并不太多,一百万也稍微需要一点时间来筹集。
季南星并不担心对方跑掉,留下了收款账号后,就跟宵野一起离开了。
一上车季南星就让司机去管理局,宵野道:“要不然我给送上去,你也累了,就在车里休息等我下来。”
季南星点头:“地址你也顺便带上去吧,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会外派天师去处理的。”
季南星还是个学生,还要上课,他能解决的已经解决了,其他需要走程序善后的就交给别人来做,等抓了那个神婆,确定对方在搞一些歪门邪道,那也是要判刑定罪的。
对别人来说,这种善后又赚了钱,又算了成绩,还不用出大力,简直双赢。
宵野将木雕拿上楼,除了那颗小绿珠之外,事无巨细交代的清清楚楚,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导致办案人员有错失。
溜达过来上夜班的程鸢看到宵野哟了一声:“小南星这是把你培养出来了?你这小助手做的还挺到位,小南星呢?”
宵野:“在楼下呢,刚处理了邪祟消耗大,只是上来跑腿的事,我帮着跑跑也一样。”
程鸢看了眼他填写的案件单,点头:“不错,你这写单子的风格一看就是小南星手把手教出来的,简直跟他一模一样,行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们马上派人去看看那个神婆。”
宵野笑着道:“那行,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程鸢笑了笑,小年轻就是好,活力满满啊。
宵野回到车边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轻轻拉开车门,看季南星脑袋靠着车窗睡着,虽然知道他肯定没睡着,但还是放轻了动作慢慢坐回车里。
没急着让司机开车,而是用手小心翼翼地将靠着车窗的脑袋拨过来,等季南星靠到了他的肩膀上,这才让司机开车。
季南星没睁眼,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点,一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的微哑,像是羽毛的尖尖,轻易就能撩到人的心上:“交上去了?”
靠他那么近,能闻着他身上气息,感受着他说话轻微震动宵野只觉得喉咙紧锁,略带干涩地嗯了一声才道:“遇到程鸢姐了,她看了我写的案件单,说写的很好很完整,也说马上就会派人去处理,放心吧,好好睡,等睡醒了那个村里的神婆说不定就解决了。”
季南星应了一声,放任自己彻底闭眼睡去。
宵野放软了身体给他当靠枕,微微侧头,虽然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但看他靠着自己睡的这么安稳,宵野就控制不住嘴角,眼神更是温柔专注到能滴出水来。
管理局里,程鸢等人将季南星送来的木雕做好记录后带上楼,当她把木雕拿在手上,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木雕里竟然有魂魄的气息。
她再次拿起案件单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可能是人为制造的邪祟,木头里被寄放了一丝魂魄。
程鸢仔细看了看木雕,木雕是一块完整木头雕刻的,就是个娃娃的形状,但没有五官。
程鸢微微一用力,将木雕捏得四分五裂,那看似完整的木头里面,竟然藏着一截白骨。
第 266 章
◎贪念◎
有骨头就意味着可能有命案,原本只打算让就近的天师过去收尾,想着一个神婆最多是招摇撞骗,又被季南星引雷阵劈打过,再怎么也翻不起浪花来,这骨头一出,问题就又不一样了。
程鸢看了眼班表,朝着负责派案的人道:“联系一下鹏程警官,看他是否有时间随行一趟。”
做警察的最怕就是半夜接到电话,刚睡着的人,听到电话铃声腾地一下就起来了,这么晚了也买不到动车机票,鹏程只能带两名队员挤上管理局的车,跟着他们自驾去晴阳。
管理局这边出的是不止一次跟鹏程合作的叶君行,随行的张夕将所得资料递给他:“我们出发的时候那节骨头已经化验出来了,是一名不足一岁的男婴指骨,根据环境以及阴气等原因影响,这指骨大概有三十五到四十年的时间。”
鹏程翻看着资料:“也就是说这个神婆最有可能跟这节婴儿的指骨有关,那邪祟也有可能是她造出来的?一个能造出邪祟的神婆,你们带这么点人够吗?”
包括他在内,车上一共也就五个人,他们警察就占了三,天师才两,这要打起来万一打不赢怎么办。
张夕:“放心好了,到了那边会不会打架斗法都还不一定。”
已经被小南星处理过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不太需要他们动手。
天亮之前连开了几小时的车赶到了晴阳,顺着季南星给的地址找到了那片村子。
鹏程他们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是普通人,一进村子就想先找人打听一下这村庄的情况,但叶君行和张夕已经有了方向目标的寻找过去。
鹏程带着两名队员跟上,有些好奇:“你们怎么知道在哪儿?资料上没写啊。”
张夕:“闻到了味道,一股不同寻常的腥臭味,还有雷电的味道。”
鹏程:“雷电还有味道?”
张夕:“正常的有没有不知道,没研究过,但劈过邪祟的是有的,这里离得远,稍后到了地方你们也能闻到。”
几人顺着味道直接绕到后山,就看到一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地上,一旁是一堆冒着烟气的坑洼,那坑洼里散发出夹杂着古怪腥臭的焦糊味,鹏程突然就明白了他们说的雷电的味道。
叶君行朝着老人走了过去:“玉梅村神婆李云娥。”
李云娥抬头,看着他们扯着脸皮笑了一下:“焦武胜让你们来的?”
叶君行也没解释,看了看四周,道:“你行巫术害人,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李云娥闻言又笑了一声,然后看向那座被荒草遮挡住的小石房子,房子里面没有神像,只有三块堆叠起来的石头,但不管是石房子还是堆叠的石头,都已经被刚才落下的几道雷给劈碎了。
鹏程带着队员去查看那些坑洼,其中一个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随意扒拉了一下,眼神瞬间就变了:“队长!白骨。”
鹏程立刻走了过去,然后又去刨其他的坑地,几乎每一处都有一些白骨,那些骨头都很小,如果不是某些兽类,这么小的骨头只有可能是婴儿的。
鹏程朝着李云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拷住:“你有什么话,跟我们回去再说也行。”
李云娥没怎么挣扎就被带走了,她今年已经快七十多岁了,经过昨晚的一些反噬,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熬不了多久了,她也没那个能耐和精力再为幺儿谋划了,而且她的幺儿怕是已经不在了,那样强大的天雷,她心里清楚,任何邪物都没有生还的可能。
李云娥后悔,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把焦家算计进来,谁知道二十多年前还是个穷鬼的焦武胜竟然会发家,他家要是没钱,哪里有能力找来比她更厉害的解咒。
在李云娥心里,她从不后悔为幺儿做的事,只后悔选人的时候没有看清,选了个绝路回来。
李云娥被拷走了,虽然天色还很早,但这个村子大多数都是老人,老人觉少,太阳刚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坐一起聊聊天,等热起来了才会三三两两回家去。
这会儿不少人看到李云娥被拷走了,一个个惊得不行,那可是他们村出了名的神婆,谁家有个什么丧葬嫁娶的都会来找神婆定日子,谁家要是添了丁,也会来找神婆算算命,问一下前程吉凶。
这会儿竟然被警察带走了,村里的老人不觉得是神婆做了什么坏事,只想着是不是搞那些封建迷信才会被人带走。
村长听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鹏程出示了一下警官证:“具体的情况不方便告知你们,你们村这么些年,有没有出过什么命案,或者谁家丢过小孩?”
老村长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道:“早些年丢过几个,有一年是丧子年,那年出生的小孩没几个活下来的,但都是病逝,后来也丢过两个,我们这个村也就是这几年才通路,之前穷得很,年轻的都外出了,生了孩子就丢回来给老人带,老人又要做农活又要带孩子哪里管得过来,孩子大了就更难管住了,乱跑也不知道是跑丢了还是被人贩子拐了,丢了孩子之后我们村里对孩子重视多了,那之后就没再丢过。”
村长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后,有些紧张地看着鹏程:“警官,我们村是出什么事了吗?”
鹏程摇头:“你还记得丧子年是哪一年?孩子丢的又是哪一年?”
村长还真记不得那么清楚,但这些事村志上都有写,鹏程将村志带了回去,同时又喊来更多的人将后山打围,那里还有一堆堆白骨需要整理。
季南星知道他们在善后那个村子的事,也知道神婆已经被带走关押了,也就没再多关注,当焦家将一百万打到他的账户里时,管理局那边也出了内部通告。
玉梅村后山一共挖出七具尸骨,五个不足一岁婴儿,一具七岁小孩,一具八岁小孩,根据他们的村志记载,丧子年死的那些小孩,还有以为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都死在了后山。
杀人凶手就是李云娥。
宵野也看到管理局的内部通告了,只是上面写的不是那么详细,只写了事件以及结果,这就让他有点看不明白了:“她杀这么小孩干什么,喂邪祟?可是她养邪祟又是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要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吧?”
季南星:“她只是想要复活她的孩子,哪怕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这人的确有些本事,能通阴阳,她的儿子死后她不愿意放手,就将儿子的魂魄强行留下,可惜魂魄若无执念,强留阳间消耗的只是他自身,所以很快她儿子的魂魄就不稳快要消散了,她便将她儿子的魂魄借着一节白骨放于木雕中,假装成土地神让人祭拜,只要有人虔诚祭拜供奉香火,就能把那即将要消散的神魂重新凝结起来。”
宵野:“邪祟就是这样被养出来的?”
季南星点头:“那神婆在村里还是有点名望的,鬼神一事无论是否曾经遭遇过,都会让人心生敬畏,更不用说那神婆几次三番的灵验,她说后山土地公需要供奉,生活在那村子的人想要过安稳日子,谁敢不去,要是有些个贪心的,许愿暴富,贪婪的欲望增大,里面供养的魂魄受到影响,最后成了邪祟也很正常。”
宵野:“那些孩子呢?既然村民都诚心供奉,还需要杀孩子来喂养吗?”
季南星:“大概是见不得别人有孩子吧,你唯一的儿子死了,别人家却两个三个整天在你眼前晃悠,你能受得了?而且把儿子的魂魄以那样的方式养在后山多寂寞了,怎么都想要给他找个伴吧,要如果不是焦武胜回去之后立刻请了真正的土地神到家里供奉,焦岘根本活不过第二年。”
宵野听着季南星的分析只觉得头皮发麻,人心的贪婪真的是可怕,为了一己之私前有杨恒洲,后有玉梅村神婆,这些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命。
看着宵野愤愤然的脸色,季南星笑了笑:“这就是管理层存在的意义啊,有些人天生就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有人用这种能力为善,有人用这种能力作恶,但正义永远比邪恶多,所以你不用愤慨这些恶事,应该为又拔除一毒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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