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婻书
还没走出小区的季南星见状挑了挑眉,朝着来搜查的人道:“抓到了。”
那人疑惑不解:“抓到谁了?”
季南星指了指被送上救护车的人:“给汤文棋提供血契勾魂术办法的人。”
以为是个走了旁门左道的邪术师,没想到竟然也只是个普通人。
铜铃拍碎,所有接触过与之有因果牵扯的人都会遭受到反噬,汤文棋的反噬最重,因为他接触的最多,但他人在管理局被审问,所以第一时间就用符纸给他挡了一部分,毕竟还有问题没问,总不能直接让人被反噬死了。
胸口剧痛,哇哇吐血后,汤文棋再也抱不了半丝侥幸,扛不住专业的审问,很快就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汤文棋以前有个孩子,是个男孩,七八岁的时候没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年前的夏天,那时候生活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夏天太热,好多人就会在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带着家里的孩子去河里游泳,游一通回来洗澡吃饭,再一家人吹着风扇看电视,那时候的人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那天汤文棋带儿子去游泳,正好汤家的老大,也就是汤建新的父亲带着汤建新在玩,只是汤建新年纪小,才四五岁,汤家老大放不开手,就在旁边陪着。
两个小孩一起玩,结果不小心被卷进了一处暗流里。
汤家老大守着两个孩子,汤文棋想着有人看护,就自己跑去跟人拼水去了,出了事之后,汤家老大当然第一时间先抓自己孩子,这是一种本能反应,等他捞起自己儿子后,汤文棋的孩子被冲远了。
当时他把自己儿子丢给旁边的人,直接扑到急流里想要把汤文棋的孩子也给捞上来,但孩子小体重轻,被卷走的速度太快了,最后他差点自己都没能回来。
就这样孩子出了事,妻子觉得汤文棋只顾着自己玩,根本不在意孩子,别人有爸爸在身边孩子就没事,他不在,所以他儿子没了,一气之下跟汤文棋离了婚。
提起当年的事,汤文棋也很后悔:“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知道谁也不想的,大哥已经拼命去救了,他一直觉得这事对不起我,那些年他对我帮了很多,工作上帮,生活上帮,离婚后他也一直希望我能再有一个新家庭,可是我办不到,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儿子在喊我,说他难受,说他很冷,说他无法呼吸。”
审问人员:“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恨上汤家?”
汤文棋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不是,我知道那是一场意外,比起怪他们,我更怪我自己,我没有成家,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因为这样,他们只要聚会就会叫上我,逢年过节怕我一个人都要喊上我,我看着建新他们一点点长大,看着后来几个小的接连出生,一群小孩子满屋子笑闹,多热闹啊,他们不停喊爸爸妈妈,黏在各自父母身边撒娇,我看着他们头疼孩子们的课业,鸡飞狗跳却又那么幸福美满。”
汤文棋笑了一下:“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大到再想要孩子都不可能了之后,他们也不劝了,也不说再找一个人搭伴过这种话,反而说建新一洋他们也是我带大的,以后让他们给我养老,呵,给我养老,自己父母在,又怎么可能会管一个远房叔叔,就算我对他们再好,要什么我给什么,他们父母不愿意给的我都愿意给,可亲爹妈就是亲爹妈,天黑了,散席了,都还是回自己家了。”
那些话都是汤老大说的,说他们的孩子孙子也是他的孩子孙子,以后哪怕他们不在了,他们也不会不管他,这种话说太多了,当着他的面说,当着孩子甚至孙子的面说,说以后要给棋叔棋爷爷养老啊。
“父母在谁又会把我当唯一的亲人对待,只要他们的父母还在,那我就永远都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谁也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汤文棋杀人的动机,但死的三个人里面,还有个汤建诚,审问人员:“你想杀了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会对汤建诚下手?”
汤文棋:“因为他说,他有自己爸妈,我又没养过他,他干什么要孝敬我。”
这话当然不是当着他的面说的,但背地里偷偷跟他弟汤灿说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汤老四的大儿子一直是品学兼优的,读完研后拿高薪工作,前段时间据说准备再次进修读博,多高的学位啊,最多只出过大学生的家庭,连研究生都没一个,马上就要有个读博的了,可把老四骄傲坏了。
他们越是骄傲什么,他就越想他们失去什么。
汤家老大的死亡只是个开始,当事情真的发生后,事情就已经不可控了,那种能暗中操控人生死的感觉令人上瘾得停不下来。
他完全可以在那些孩子里面物色一个最满意的留下,把其他人都除掉,就剩那一个,他可以把什么都给他,存款房子,什么都给他!
审问完,口供很快到了季南星的手里,他一边看一边摇头:“长久的压抑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排解方式,是会让人扭曲的。”
宵野好奇瞄了一眼:“他跟那个青年是钓鱼认识的?”
季南星嗯了一声,看着口供道:“就是这人随口的一句话,才让汤文棋扭曲成这样。”
宵野:“他随口的一句什么话?”
季南星将口供递给他:“说只要他比汤家那些人熬的久,以后那些孩子爹妈不在了,为了他的房产他的钱也会孝敬给他养老的。”
宵野摇了摇头,真的是可能说者无心,听者却上了心:“那他是怎么懂这个血契术的?”
季南星:“家里老物件传下来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他根本不懂,但那几个铜铃看着像古董,他就把这些卖给了汤文棋,汤文棋已经魔障了,觉得试一试又没损失,结果还真被他们搞成功了。”
十万,这是汤文棋买下那套铜铃勾魂线的价格,十万块,填进去了三条人命。
汤文棋被审判那天,龚一洋的姑姑清醒了过来,从重症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么离谱的杀机竟然会发生在自家,两个门外汉捣鼓,竟然真弄成了。
据说一开始汤文棋不太顺利,明明巫蛊娃娃弄好了,生辰八字也找人写出来了,但红线始终无法穿透那几个娃娃的身。
后来他自己在论坛上问人,问巫蛊术明明已经影响到了气运,但最后始终无法成功的原因有哪些。
还真有人回复了,有说是功夫不到家,有说是遇到骗子了,还有说家中的风水在吉位被挡灾了。
这才有了迁坟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如今真相大白,没让更多的悲剧发生,也算是老祖宗们在地下的保佑了。
第 317 章
◎无法和解的亲缘不如放弃◎
“总觉得干你们这一行,会遇到好多离谱的事情。”听完他们昨天去处理的事情,董琦忍不住发出感慨。
张沅比较好奇另外一个人:“那个卖他东西的人会被怎么判?”
季南星:“会以教唆怂恿定罪,如果他完全不知情,只当那些传说是编造的故事,把东西当古董卖给汤文棋,或许还不会判很重,但他不止售卖,教唆,甚至还参与合计作案过程,虽然没有直接上手,但他知道汤文棋的动机,还为他出谋划策,这刑就会重判。”
尽管那人一再辩解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但他将两人的聊天记录都截图保留了下来。
那些聊天记录里包括汤家第一个人死亡后,汤文棋跟他分享结果,他很心机没有截取自己回复的内容,只将汤文棋如何害人的那部分保留了下来。
这举动很明显,当有人真的因为邪术死了,小小十万块就不够捂嘴了,他想要更多,所以将这些保留下来打算以后拿着威胁汤文棋。
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反噬的时候一点预感都没有,一下子就陷入昏迷,根本没来得及删除手机里的罪证。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说法无法成立,该他的刑罚一样少不了。
听完季南星的话,张沅和董琦都啧啧摇头:“这年头人们对于生命都好像没什么敬畏感了,杀人诶,怎么有胆子做这种事,那家伙知道姓汤的杀人了,还保留证据想要威胁他,他就不怕姓汤的疯起来连他也杀了。”
宵野:“钱财动人心呗。”
结案后管理局把账单发给了龚一洋,走管理局办案流程,加上他们又是受害者,所以收费不贵,龚一洋很快结清了费用,还发了长长一篇小作文对季南星表示感谢。
龚一洋那个堂弟汤灿,大概是从龚一洋那儿要到的手机号,又参考了一下收费标准,就自己联系了季南星,说有事想要问问他。
季南星直接让他到学校来,汤灿这才知道他们竟然是高中生,比他还低一年级。
看汤灿盯着他们身上校服惊讶到合不拢嘴,宵野好笑道:“收一收你的惊讶,你们家的事不是解决了吗,又来找我们干什么?”
汤灿听话的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满心被今天又是被世界刷新的一天刷屏,消化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情况,汤灿才缓缓开口:“我来是想问算命的事。”
季南星闻言有些意外,宵野也不解:“算命?”
汤灿点头:“我想算命,但是你们知道的,这种事骗子太多了,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云里雾里把你套进去,感觉不管怎么说都能扯上点关系,但细细分析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可眼前的人不一样,他是见过这位天师的本事的,知道他们是真有能耐的人,放着真大师不问去找那些不知道实力真假的人岂不是浪费。
季南星:“不要随随便便算命,你该听过一句话,命是越算越薄的。”
汤灿:“我只想问一件事,我不会随便在外面找人算命的。”
季南星这才道:“你想问什么?”
汤灿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想算一算我跟我父母之间,会不会有和平相处的那天。”
他不记得之前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论点,孩子跟父母之间会有一种能量场,有人的能量场平和交融,所以亲子关系融洽亲密,但有的是能量场对冲,此消彼长。
当父母的能量场强了,孩子的就会弱,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父母的能量弱下去了,孩子的就强了,这也是很多人儿时跟父母处不好,等父母苍老了反而能相处好的原因。
以前汤灿不会想那么多,处不好就处不好,两个孩子,做父母的再怎么公平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偏心很正常,他只是运气不好,不是被偏心的那个。
但现在哥哥不在了,爸妈只剩他了,他一面心里可怜他们,一面又有些无法忍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里露出的那抹比较和失望。
既狠不下心彻底放开,又不想再让自己的情绪被他们影响,所以汤灿想要来算一算他和父母之间,能否有和平相处的那天,如果有,至少让他心里有个时间性,他可以在这个过渡区间里面先调整好自己,然后等待那个时机。
季南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只是看了看汤灿的面相,然后道:“算命两百。”
汤灿再次惊了,这么便宜的吗,他今天可是把所有积蓄都揣身上来的。
天师开了价,汤灿当然立刻双手将钱奉上。
季南星收了钱,开口道:“不会有那一天,你可以死心了。”
季南星说完就和宵野往小餐厅走,之前因为学校这边出了事,管理严格了一些,中午不允许随便出学校,但季南星让家里人去学校签字,中午可以出校,所以当那几个不想吃食堂,也只有他们能出来的去打包提前点好的菜了。
汤灿懵了,不是,一句话就完事了?
两百块,十二个字?一个字四舍五入十七块,这哪里是便宜,这简直就是抢钱啊!
汤灿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忙追了上去:“大师,这话的意思是我跟我爸妈完全没有和解的一天?”
宵野去店里拿打包好的东西了,季南星没进去,站在门口道:“你父母宫陷落坐生年忌,这话的意思是你爸妈是望子成龙的那种人,当你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对你各种不满意,哪怕你达到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也不会停止对你要求,只会变本加厉要求你,也就是说不管你怎么做,他们永远都不会满意,永远都会要求你再进一步。”
汤灿抿唇没吭声,因为真被这小天师说对了,他爸妈真的就是这种性格,好像永远都对他不满意,永远都对他挑剔。
过了一会汤灿忍不住道:“那为什么我哥哥......”哥哥做什么爸妈都高兴,都满意。
季南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格,你跟你父母不合,不表示你哥的命格也跟父母不合,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你兜底,你不如你哥成绩好,当有了你对比,只会把你哥一般优秀衬托得更优秀,你哥哥不在了,他的优秀在父母的滤镜中会变成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哪怕以后你成就斐然,在你父母的心里也只会想,如果大儿子还在,他一定比你更优秀,连你都能取得那样的成就,更优秀的大儿子只会更好,在这种思想下,你说你拿什么去超越,拿什么让他们满意?”
汤灿脸色有些发白,原来这就是他永远都不如哥哥的原因,是啊,活着的人怎么能超越一个死去的人呢。
平日里再怎么表现得没心没肺,汤灿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残忍的现实在他面前撕开,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止失去了一个哥哥,好像连父母都失去了,有一种孤家寡人的茫然和无助。
季南星看着他:“这根刺你拔不出来,你做不到顺从听话,也做不到按照他们的要求来修剪你自己,你拼命的证明,他们永远的不满意,相互攻击之下你觉得是你会先低头,还是你父母会先低头,没人先低头那就永远矛盾着。”
都是带刺的人,汤灿年轻气盛,性格中又带了点固执桀骜,而他的父母是那种放不下父母权势,只会固执人为你是儿子,天生就该听父母话,做不到让他们满意,那就是他的错,永远不可能是自己要求太高。
这样的亲子关系,想要和解根本不可能。
汤灿强忍着眼泪笑了笑:“我懂了,是我奢望了。”
自己父母什么性格他比谁都了解,他竟然寄托于算命,想看看以后会不会出现缓和转机,他该想到的,他和他爸妈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英年早逝的哥哥,又怎么可能会有转机。
看汤灿都快哭了,季南星忍不住往店内看了看,安慰人这种事他不太擅长,这时候就很需要宵野出来换一换气氛,或者拿了午餐赶紧回学校。
就在气氛有些过于安静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声:“一个高中生还学人算命,你们这些小孩就是太有棱角,非要父母低头,你们自己服软一下就好像能要你们命一样,你们爸妈把你们生下来养这么大,对外要赚钱对内要顾家,他们对你们能有多高要求,无非是好好学习,你们坐在教室里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专心学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非要执拗的跟自己爸妈争个高低,争赢了又能怎么样,父母是会老的,他们不可能永远年轻,等哪天不在了,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汤灿皱眉看向多嘴的人:“有你什么事。”
那人顿时急了:“嘿你这小子怎么好赖不分呢!”
这时一个女生手里拎着包从店里跑了出来,拉住了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说教的男人:“人家同学之间聊天你管人家呢,走啦走啦。”
男人明显有些不耐烦,还拽了吧唧的:“现在的小孩就是不识好歹,觉得全世界就该围着自己转,一有点不顺心就怨天怨地恨世界。”
宵野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出来,不客气道:“总比有些人无能又嘴欠得好,本事没多少,倒是挺喜欢说教。”
宵野拎着餐盒挡在季南星的前面,即便穿着高中的校服,但那体格,那傲人的身高,迫人的气势,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季南星不用说了,白白净净又偏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汤灿也在抽条中,就让人有种一拳能打他们两的错觉,宵野一来,形式瞬间逆转。
说教男本就个子不高,矮了宵野一个头,现在的高中生又虎得很,容易冲动上头,真打起来肯定是自己吃亏,所以认栽一般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拉着女孩就想走。
季南星这才开口:“这年头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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