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烟盒。
我淡淡开口:“付秋白和你初见她的时候有多不一样?”
Rochecauld嗤笑了下:“要我说么?算是诈骗吧。”
“我当时年纪小,满身都是对家族的反骨。叛逆啊。”
“一个人跑到根本不通语言的国度,随便买了张不知道是十几线城市的票就来了,到了之后没处落脚,跑去红灯区喝酒。”
“你不知道对于一个身在异乡,钱快花光了的艺术家来说,在一个到处都是异国面孔,穿着品味low到爆炸,又臭又吵的酒馆,看见穿着VivienneWestwood 短上衣,懂法语懂大牌的端酒女,多他妈像小众情色文学艺术电影的桥段。”
“我从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像她一样既有上层人味道,又有下层人野性的女人。”
“Jaime,哪怕现在过去了快三十年,我依然会说那天晚上的酒吧,我短暂地爱上过这个女人。只不过在一夜过去,听着她问我要钱,满口谩骂,逼迫跟她确立关系时,她又褪色了,变得让我兴味全无。”
Rochecauld看着我,像是想从我眼底找到答案。
“爱情的诞生有时候只是错觉而已,我能顿悟,怎么你就执迷不悟?”
“燕鸣山对曾经的你来说,或许如同高岭之花美艳高贵触不可及。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早就如同曾经的我一般看透了,一见钟情的一瞬间都是虚妄的假象,他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比他还要完美,还要更符合你想的男人。”
“Why him, Jaime Why him”
推开盘子,我拉过纸巾,擦拭嘴角。
放下纸,我抬头看他。
“我爱的是假象,这个道,他比你更早明白。”
“他不止一次告诉过我,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要我滚,要我放弃,你猜我为什么留在他身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走?”
“起初是我需要他,用假象填补空虚的我。后来是他需要我,用假象试图留住能救他的我。
“两个涔涔流血的灵魂彼此需要,从自己身上,你抠下一块儿,我挖掉一角,共同拼凑着,维护着‘虚假’,维系着宗教般地虔诚,真实就在我们面前,但我们选择视而不见。”
“不合适也罢,不合适也罢,爱的是他也罢,不是他也罢。这辈子我注定要和他纠缠在一起,连葬都要扭曲着拥抱在一起合葬。”
“我们和正常的人不一样。”
我一字一顿道:“所以别用正常的价值观来评价我们合不合适,值不值得。”
“你会幻灭,而我这辈子视他如初,永远不会改变。”
Rochecauld沉默着看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莫名其妙笑了笑。
“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么,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在一起或者什么。”
我回得迅速:“你让不让,我也都会和他在一起。这只由我们,不由别的任何人。”
“所以啊,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Rochecauld表情平静,“我好排开档期出席。”
我愣了下,有些诧异:“是我俩的感情终于感动你了?”
Rochecauld还是没忍住,翻了我个白眼。
“是你妈。”
他一语惊人。
“这女人像个泼妇一样,闹着要嫁给我,在我们公司楼下堵了快一个月,媒体都要把我骂死了。”
“我放她上了楼,我怎么对你说的那些话,就怎么对她说的。”
“我没想到她本来发着疯,听完后竟然没动静了。她说她不闹了,会回国,以后和Rochecauld家再无瓜葛,但条件只有一个。”
“让我不要再管,不要再替家族反对你和燕鸣山的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该惊讶于付秋白临到最后大发善心,还是该震惊Rochecauld竟然真的会同意,说不管,就真的不管。
这两个人,伤害过别人的感情,也被人伤害过;做过我人生的恶人,又是给予我生命,让我来到世界上的人。我曾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事能让他们顿悟改变。但人过半百,忽然与从前那部分的自己相遇,或许还是会想明白些从前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我不会感谢你们的同意,也不用得到你们的祝福。”我如是道。
Rochecauld摊了摊手:“但你会邀请我出席婚礼的,对吧?”
我顶顶腮帮子,想了想道。
“看你红包包了多少吧。”
“别把我跟她安排到一桌。”
“想多了,你和小孩儿一桌。”
吃完这顿饭,我开车送Rochecauld回了机场。
他没有在国内多留的意思,定的晚上飞回去的航班。
把人送上飞机,我给燕鸣山打了个电话。
接到我的电话,燕鸣山显然松了口气。
“就接个人,没出什么事儿。不仅没事儿,还有好消息呢。”
“是什么?”
“恶人磨恶人,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了。”
“燕鸣山,现在没人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燕鸣山语气含笑。
“所以我们能在一起么?”
还没等我开口,燕鸣山便自觉补全。
“知道了,看我表现。”
挂断电话,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地。
我只想快点开车回到家,然后抱着燕鸣山上下其手,把关系内外能做的事都做一遍。
然而我没想到,燕鸣山的一通梦做的不无道,他的不安应验。
回程的路上,一辆失控的小卡车,在我转向时,猛地撞上了我的车。
索性是从副驾驶的方向撞击,我并没有致命伤,还能自己打120急救。
然而我的整个下半身被卡在驾驶座,疼得要命。
被医护人员拉上救护车后,我便晕了过去,直到到了医院,被人抬下来,我才悠悠转醒。
才刚醒,我就看见了比腿上的疼更要我命的场景。
燕鸣山站在人群堆外,红着眼。
看见我醒,他想朝我走过来,却被医护人员拦在人群外。
“不是家属不要靠近,病人刚醒,马上要安排手术。”
我从没见过燕鸣山那个样子。
失魂落魄,就那么站在原地,什么都忘了做。他似乎被“家属”两个字抽空力气,发现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他什么也不是。
不是爱人,不是伴侣,连上前拉我的手,让我别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心脏抽痛,我一把抓住旁边护士的衣摆。
忍着腿上的剧痛,我半撑起身子,朝着燕鸣山的方向。
“他是!他是!我男朋友!”
我疼的龇牙咧嘴:“燕鸣山,宝贝儿,别傻站着行吗?”
“给我签字交钱去,我得做手术,疼死我了……”
然后我就睡晕过去了。
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14章 终章下
我醒过来时,已经出了手术室。
病房里没别人,我身边坐着燕鸣山。
见我睁眼,他倾身凑过来,拉住我的手。
“还疼吗?”
其实疼的。
不仅疼,还有点害怕。
手术情况怎么样,我的身体有没有大碍,我还能不能走路,身上会不会留疤……
上述哪怕有一条传进我耳朵里的是噩耗,都能让我的天塌下来。
可因为燕鸣山在我身边,他握着我的手特别暖和。他神色平静,周身的气场也是沉的,所以我感到安心,就算真的都是坏消息,天塌了也会有人帮我顶。
所以我跟他说:“不疼。”
有他在的话,好像哪里都不疼了。
“没事儿。”燕鸣山的指节蹭了蹭我的手背,“你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不严重,以后能跑能跳能运动的。”
“我睡了多久?”我看着他问道。
“一两天天。”
这几天里,不用想他也一直在这儿守着。
但我说不出让他回去休息的话。
我罕见地面对他自私起来,哪怕知道他或许很累了,也想任性地让他一直陪着我。
询问过后,我了解到自己情况没那么严重,甚至说是比较幸运。
听燕鸣山说,那辆撞上我的小卡车是因为超载加转弯未减速,经过我时侧翻,撞上了我车子的副驾驶。
因为是副驾驶受冲撞,我受得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车头轻微变形后卡住了我的腿,挤压严重,我又在挣扎中大面积擦伤失血,这才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