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几个人,一下子全部绷紧了神经,紧张兮兮看着我。
“备用方案拿给我看看吧,我嫌这衣服太亮眼,太不衬我了。”
据程薇后来评价,我几乎是乱来了一大通。
全盘推翻了杂志方的构思,连提供给我的服装我都有一百个不满意。
我给出了一个让杂志方很难接受的方案,最大程度减少布景,最大程度聚焦我本人。
急得主编也跳了出来,和从前一样地跟我红脸。
最后,我跟燕鸣山打了通电话。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
燕鸣山那边声音嘈杂,似乎在什么宴饮场合上。
我听着听筒对面传来脚步声,然后由嘈杂转为静谧。
“有点。”
我舌头顶了顶腮帮,片刻后,缓缓开口。
“但我觉得,我想法没错。”
“我好久没想说点什么了。”
电话那头,燕鸣山好像不多吃惊。
“我知道。”他声音平静,“你把电话Ville主编。”
我呼出口气,把手机递给了主编。
她拿着电话走出去,过了快二十分钟,才重新推门进来。
她拉开椅子坐在了我对面,重新打开了画册。
“我实话说吧。Ville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这次出刊,我们破釜沉舟。”
“付老师,我最后就要您一个准话吧。您能保证,能让它成为第二个KIlla红毯吗?”
我莫名想起燕鸣山的那句“我知道”,忽然就觉得,我应该再对自己有点底气。
于是我冲主编开口道:“不能。”
主编皱着眉,按着桌子起身。
我冲她按了按手,示意她坐下。
“但我能让巴黎爱上我。”
晚上回到酒店,我趴在床边。
燕鸣山坐靠着,正看着酒店电视的新闻台。
听不懂的鸟语在房间里转啊转,反倒把我的脑子转清醒了点,反应过来了什么。
我拍了把燕鸣山的大腿,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好好表现?”
我问的没头没脑,但燕鸣山却听得明白。
他回道:“总得让你找回点之前的状态。”
我有些无力地呼出口气,翻了个白眼,躺倒在床上,不想看他。
辛苦他这么清楚谁和我有渊源,这么努力鞭策我变上进。
说到底,还是逼着我学会飞,总不愿让别人真就把我当个废物。
毕竟他结了婚以后,也不好再明面上护着我。
可笼中鸟不想学会飞,我早就不怎么眷恋天空了。
他放我自由的一天,我将收敛羽翼坠落。
我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说了。
“那是遇到你之前了。”
“找回状态和在你身边,燕总选选吗?”
我的问题,燕鸣山一直没有回答。
第28章 他罪孽深重
说实话,巴黎是一个无比适合我的地方。
你能在奢华典雅的教堂前仔细注视七彩的玻璃圆窗,也能一头扎进维莱特区的垃圾堆。站在塞纳河前,耳朵里应景地放着Le Seine,正要开口感叹两句,就能被流动河水传来的恶臭味给熏死。
美丽与肮脏,浪漫与恶俗。
塞纳河的水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构成着我的模样。
我无比喜欢这里。
至今我也不清楚我的便宜爹是到底是哪国的洋人,没准我真是一半法国人呢?
和杂志社对接完等待拍摄的时间,我短暂的无事可干。
我在这座城市里四处窜,打卡名胜古迹,或者随意泡在哪个咖啡馆里。搭讪漂亮的男女人或被漂亮的男女人搭讪,沾染上乱七八糟的香水气味,再抱着买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纪念品,回去找燕鸣山。
燕鸣山会皱着眉让我滚去洗澡,把我买的东西看也不看一股脑塞进箱子里,然后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究竟该怎么处掉这些破烂又不惹毛我这个大麻烦。
如果第二天燕鸣山没有重要行程,我会拉着燕鸣山做到天亮,如果有,我就缠着他让他用法语讲故事给我催眠。
天亮后,一切重演。我寻我的风流,他赚他的钞票。
我想如果一辈子都呆在这里,一遍遍重复在这里的每一天,那我大可算作自己已然抵达天堂。作过的所有恶,肮脏的血统通通获得了主的原谅。
诚然,人都有幻想,也都有抵抗不了的现实。
我是这样,燕鸣山也是这样。
只不过我承认我的束手无策,而燕鸣山则盲信自己能凌驾现实之上,牢牢锁住并占有那个乌托邦。
通常情况下,我会做燕鸣山的共犯,陪他一起欺骗自己,欺骗上帝。
但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我正处天堂,爱与正义的纯洁温柔的光辉包裹着我。又或许是我亲爱的朋友跨越时差发给我的信息让我再次想起了现实的残酷。
我忽然好想由从犯变为审判长,看看燕鸣山被羁押拷问的模样。
那天晚上,燕鸣山带我出席Mademoiselle晚宴。
说实话,这是我为数不多并不反感的晚宴。
至少这场晚宴上的憎恶都很纯粹,欲望与野心也都不加遮掩。
瞧不上我的人,在见到我后选择扭头就走再附赠白眼,相中我皮囊的人掏出名片自报家门试图用身家换我入他幕帘。
直到燕鸣山与我“偶遇”后向众人介绍我是他的合作伙伴,金牌摇钱树,我才忽然得到了无数的尊重,变得响当当了起来。
我并不怎么想要他给我的这些好名头。
一个“情人”字眼,我求而不得,他不愿开口。
但即便是威武如燕鸣山,在这场憎恶分明的宴会上也会吃苦头。
燕大少爷吃了假热情真清高的设计师闭门羹,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现出了他的偏执疯狂本色,就像他注资千万一脚踹开巴黎大门一样,抬腿踹开了Mademoiselle首席设计师休息室的房门。
“啊,燕。原来是你。”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眯眯地看向燕鸣山,带着伦敦腔用英语和睦地开口,就好像故意令人拦住燕鸣山的人不是他一般,熟络的和后者攀谈。
而燕鸣山了稍有些乱的袖口,缓身坐下,淡笑着回话。
我站在旁边,第一次目睹上位者们的小游戏。
资本和资本的对抗,像是疯子在玩儿过家家。
我听着燕鸣山在三两句话间,从设计师那里要到了两座红酒庄园作为赔偿,又听他极其自然而不生硬地,将话题从品味香醇美酒转移到了品味我身上。
“我先前说过,要带个人过来见你。”
“他吗?”设计师似乎是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抬眼看过来。
“美人啊?”他满意道,“那坐。”
我没对这句有些轻佻的“美人”有什么反应,也站着没动。
“景明。”
燕鸣山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抬头看过去,见他正转过身,冲我伸出了手。
我于是抬脚向他走去,抓住他的手,坐到了他身边。
“Lover?”
燕鸣山松开了我的手。
“Partner.”
他这么回道。
“You know it's ambiguous.”
燕鸣山似乎不愿再与他就这个话题废话,指节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咬着英文的字节。
“我说过他与我有紧密的利益关系。”
“知道。所以你来找我,让他发挥价值。”
设计师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但燕,说实话,他看起来苍白极了。我并不想让他做我的缪斯,他一点都不够格。”
设计师用手比划着,试图向燕鸣山解释清楚:“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瓷器瓶子,但没有颜色,干巴巴的。我很不喜欢这样没有灵魂的模特。”
燕鸣山淡淡道:“那就给他做两套衣服,让巴黎其他有名的设计师喜欢上他。”
英国男人瞥了瞥嘴:“你还真是无情,漂亮的小瓷器也要被你榨干做赚钱工具。”
燕鸣山似乎并不全认同男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