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回屋去,地上凉。”
闻言,我听话爬起身,夹着铺盖往卧室的方向走。
燕鸣山盯着我的背影,像往常一样做足了准备,要把我从客房的方向往主卧捞。然而这次出乎他意料,我带着我的铺盖,直奔了燕鸣山的床。
我没说假话。
我真挺累的。
折腾上折腾下,用尽小聪明也没逃的出燕鸣山手掌心,这是种面对无法制衡的的强权的疲惫。
我这个人不认命,但识趣。再一再二再三尝试往外跑,是我对燕鸣山的反抗,察觉到不可能是他对手后,我选择识趣地不再负隅顽抗。
燕鸣山对此显然感到惊讶,但同时十分满意。我回到了曾经和他相处的状态,他不明所以,却求之不得。
我会早早跑到他床上等他回来,然后趴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色胆包天。早上就赖床等睁眼后他准备好的早餐。
他出门后,监控里的我也听话温顺,不是从他整整齐齐一板一眼的衣柜里翻出他的西装要在自己身上,就是趴在监控跟前一边戳一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再提过要走,这点让燕鸣山十分满意。
在西苑的一方天地里,我几乎被他纵成了披星戴月的王。
“这又改变不了他关着你的事实,紫禁城再好也漂亮,名字里也照样是带了个禁的。”
我正站在阳台上,和电话那头的邹渚清闲聊。听见他这话,我扭头看了眼斜上方的摄像头,而后不怎么避讳地回道。
“拘就拘着我吧,他左右也就关我这几天了。”
“……倒也没错。”邹渚清沉默片刻道。
眼看机票的日子要到了,和法国那边该交接该确定的都已经交接确定完成,估计来接我机的落地使团都安排妥当了。
燕鸣山本事再大也不能拦停飞机,也犯不上因为非想多关我两天,让法国分部一大帮子人再加班加点。
然而无论我对燕鸣山放下芥蒂的本意在何,都不影响其起了歪打正着的作用。
燕鸣山似乎因为我逐渐温顺的态度,对我的警惕要放松了不少。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对我祈使命令口吻的话没再讲的那么多了,而当我趴在他耳边说我想出门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惊疑,而是顺从应下。
“去吧。打算去哪儿?”
我攀扶着他的脖颈,跨坐到了他身上。
“我之前跟林梦说了,我有个会画画的粉丝,现在生病住了院。我想去看看。”
末了,我不忘拽着他补充了句:“你陪我一起。”
燕鸣山这才抬眼,有些莫名其妙看我:“当然。”
行吧,放松警惕,又不代表放手不管。
我挑在要走的前天下午和那个小粉丝见了面。去医院的时候,是燕鸣山送的我。
“你怎么知道位置?”我好奇问他。
他回的不怎么认真:“问林梦要的地址。”
到了地方,燕鸣山停好车在车里坐着,连带着也把林梦扣在了车里,不知有什么事情,冲我摆了摆手,只叫我一个人上去。
我轻着手脚到了病房前,敲了门推开来,小心翼翼迈进去。
我原以为事先打好招呼的会面,不至于让屋里的人有太剧烈的情绪起伏,然而我刚刚冲她打了声招呼,病床上坐着的人便泪如雨下。
快三十年的人生里,我同女孩子相关的经历几乎没有,同哭了的女孩子相关的更是一片空白。
我几乎是顿时陷入了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抽纸递给她,还是该站在原地保持距离,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脑子里装着的所有风骚话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丝毫派不上用场,我比对上燕鸣山时还要更加手足无措。
“唉,你别哭啊。”
我疯狂在颅内搜索着有关安慰人的话语,依葫芦画瓢乱输出一通,也不知道说出来的是否合适。
等到双方情绪好不容易都稳定下来了,我挑了个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方式,让她给坐着的我画一幅素描的小像,试着和她聊聊天。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从上往下数第三支树杈’。”
半蜷着腿的女孩儿面色有些病久了的苍白,却难掩此刻的神采飞扬,她握在手里的画笔灵动,描绘间,也不忘认真回我的话。
“因为从这个房间的窗户往外看,我能看到的树枝,每年春天,最早开花的永远是从上往下数第三根。”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方小窗户上,因为是高层的缘故,只能看见窗棂内零散几根树木的枝叶。
“你很细心,倘若是我的话,可能不会在意。”
我轻声道。
她笑着回我:“原来还不会画画的时候我比较闲,能干的事情不多,看着窗户外面发呆就算一个,看着看着也就观察出来了。”
谈及爱好,她的眼里的光亮又多了几分。
“怎么想到要学画画的呢?”
她手里的笔顿了顿,闪着光的眼睛忽然就从板子上挪开,看向了坐在旁边的我。
“是因为景明哥你呀。”
我?
再一次,不意外,却令我不解的回答。
这不是我第一次得知,我成为某人的精神支柱,或某人人生转折的开端。
可每次愕然过后,留下的都有浓浓的不解。
我到底为何能够成为他们眼中口中心中那个强大的精神寄托,缘何喜欢上我,那样地爱我?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女孩儿的脸红了红,声音不似之前那么大。
“我原本不会画画的,也没追过星。”
“但我在医院病房的电视机里看到了你演的电视剧,你太好看了,我就想试着学学那些也能产出的太太,把你画下来。”
我愣了愣,随即笑开。
先前看的信里,我看了太多喜欢上我的机缘巧合、阴差阳错,所以在听到有些过于简单粗暴的由时,一瞬间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太颜狗了?”
见我笑了,女孩儿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我弯着眼:“那幸亏我长得足够好看,才能有这么棒的画手来喜欢我。”
虽然普通,可这却是万千喜欢我的由里,叫我觉得忽然安心下来的一个。
这是我真真切切知道的,我所拥有的,我能够给予的东西,一瞬间让我落到了实地上,有了更深的,被爱着的实感。
“景明哥真的特别漂亮,我看着你就开心,看着你就能吃下饭,特别高兴!”
她冲我笑,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我总会忽略了她卧病在床的事实,总觉得她和无数同龄的十五六岁孩子一般,青春灿烂明媚,前途光明无忧。
“实话说,你这么说,让我安心了不少。我总觉得自己没那么好,配不上那样好的你们的喜欢。”
单纯的女孩儿闻言却冲我摇了摇头,认真道:“我觉得,大家喜欢景明,是喜欢那个爱上你时,变得更幸福、更好的自己。”
“所以你配得上,也值得。因为是你,让我们变得更好更幸福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力量。
可对上她的眼神,我竟觉得,或许她口中的真的是我,或许我真的在发光。
我接过她画完的素描小像,那上面的我依旧笑的明媚而灿烂。
我握在手里看了许久,片刻后,抬头问面前的人道。
“但倘若变好的变幸福的前提,是要离开这份喜欢,离开这种爱呢?”
女孩儿冲我眨了眨眼,我看着她的神色,猛然回了神。
笑着,我圆话道:“没事,我随口……”
“我不知道呀。”女孩儿神色坚定,“因为我不需要放弃这种喜欢,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景明哥的话,也一定没问题的吧。”
能解决的吧。
会没问题的吧。
我所追寻的,所渴求而迟迟不及的,真正属于我的幸福。
“嗯。”我笑开,冲她点头。
走的时候,我私下询问了女孩儿的家人,是否需要帮助。
她的家人起初有些错愕,随即慌忙摆手说不用。
说他们先前有些拮据,但后来有一个好心人来无偿资助了他们,我试图询问身份,他们说他们夜不甚清楚,那个好心人一直汇款过来,用的署名一直是我的粉丝。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一遍遍交代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联系我。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周身的光晕也已然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拯救了许多迷途的人。
让我没有道迷失,也让我不再选择犹豫。
出了医院坐进车里,我看着驾驶座上的燕鸣山,轻声道。
“我能回我那儿去吗?”
燕鸣山只是柔声问我:“晚上回家想吃什么?”
我于是没再追着要求什么,只是看了他许久,然后笑着说“番茄牛腩”。
我陪燕鸣山过了不分昼夜的两天。
他极尽温柔,而我听话温顺。
所以他没想到会收到我那样恶劣的临别礼物。
在登上前往法国的飞机前,我趁着燕鸣山不在家,蒙上了监控,砸坏了他送我的金笼子,放走了我和他的那只,已经学会振翅飞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