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她的手向上移,指在了人物的脸上:“但奇怪的是靠近脸部的位置,却又用了极具强烈反差感的亮色调,而且越靠近脸部,抽象和粗糙的笔触越少,勾绘线条越清晰。”
“这个人带给作者的情感或许非常割裂,不看他时,他让他愤怒憎恶,但看向他时,眼里又只能有他。”
“构图上也昭示了这一点。画里没有留白,也没有描绘布景,整个画被人像所占据,像是占领了作者唯一的视野范围。”
“而且人物的动作呈动态向前的趋势,这是一种颇具威压感和不容抗拒的姿态。至少在作者眼里,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是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和难以反抗性的,简直是洪水猛兽。”
孟颖初像是察觉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笑了起来。
“但是他却把这个猛兽画的这么漂亮,尤其是脸和脖颈,简直像是上帝亲吻过的样子。他深深为画里的人,甚至是这人对他的索取和牵制着迷。”
孟颖初环着臂,语气打趣:“所以我们都想要这幅画。”
“能在燕总身上看到这种挣扎扭曲的情感,简直是人间一大奇迹。就像是谁拥有了这幅画,谁就有了蛇蝎身上的软肉,老虎的把柄。”
我站在画的面前,与画里的自己对视。
耳边,孟颖初的语气由舒缓,慢慢变得尖锐。
“说了这么多我个人的解,不知道付先生是否还愿意承认这幅画里的人就是自己。”
我没有移开视线,只认真地看着画作里的人的容颜。
我在想象,想象燕鸣山拿起画笔,按在画布上的表情。
应当是眉心微皱,唇抿着的。
他对画作的处比较谨慎,这样的表情能帮助他集中注意力。
他会时不时抬头看向略远一点的地方,思绪交织着,或是在想下一笔的落点,又或是在想他所要描绘的那个东西。
然后在灵感卡顿后,随意地叫我的名字。
“我下一笔落在哪里?”
我会闭着眼随便给他指一个地方,就好像他的摇筛。
所以我否认不了。
我怎么能否认。
参与了他无数画作的我,在看到面前画作的第一眼,就知道里面站着一个我。
一个对燕鸣山来说,像是如影随形的我。
所以我对孟颖初承认了。
毫不犹豫。
“倘若如此,我觉得我有必要替自己多问上两句。”
“我和燕总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于我关系不大。”
“但现在你要转签JS旗下,而你和燕鸣山之间的感情牵扯,又远非纯粹情人和金主那么简单。事关燕家,作为蒋家未来的女主人,出于对孟家以及蒋家利益的考虑,我想要知道……”
“你选择出走NS,究竟是源于一个职业模特对事业的追求?还是恋人的赌气?”
“倘若孟家真的选择了保你,燕鸣山的话,会不会使你动摇,最后反倒回到了他身边,乃至背刺孟家和蒋家?”
余光里,我看到暗处的人拿起了电话。
我知道,孟颖初的这番话,不仅是在要我一个保证,更是提出了她正式的邀请。
现在的我,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拥有绝佳商业价值的明星,更是一个疑似能够掣肘燕鸣山的有利把柄。虽说我是否愿意对燕鸣山兵刃相见还是未知数,但她当然乐意将我这个把柄握在手里。
这对于蒋家和孟家的强强联合,无异如虎添翼。
倘若我同意,那么便等同于彻底和燕鸣山断了关系,应允的话一旦出口,孟家会不遗余力,替我解除和NS的关系。
这无疑是要我自断后路以明志。
这样背水而战的悲愤气氛,没怎么激起我的畏惧心。
不是一时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我坚决地要离开NS。
现在的燕鸣山,已经没了从前的智。
为了将我紧紧拽在身边,我的事业已然也沦为他操控的筹码之一。
他当然不会一直盲目。只要我和他的关系重新回到原来的状态,他会立刻变得性而客观,就像之前一样,放手让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
我不要重回零点的关系。
我不要他胁迫着我重返曾经。
我要他因我的改变而改变。
或许我对燕鸣山来说,真的是他画里那样的洪水猛兽吧。
永远让他没办法,永远推着他往前走。
我的爱涛天,四面八方向他侵袭,如何才能不被吞没?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的开始震动。
我将它握在手里,眼睛却依旧看向孟颖初,向她问着最后的问题。
“这幅画被创作出来的时间,孟小姐了解吗?”
孟颖初当我是随口一问,不怎么在意地回道:“大概是五年前吧。”
五年前。
我第二次和燕鸣山重逢的时间。
那时的他不记得我,那时的我处处小心翼翼地对他。
那样的我,为何会在他眼里像是洪水猛兽?
那样的他,哪里来的由,要那样仔细地描绘我?
我冲孟颖初欠身,转过去,走向画廊的角落。
抬起手,我接起了燕鸣山的电话。
“跟我回国。”
电话接起的一瞬间,耳边立刻传来了许久未闻的嗓音。
“我派人去接你,你明天就出发。等你的飞机落地,我会等在机场。”
“孟家和蒋家联手又如何?燕家是燕家,我是我。我的手段和本事你见过,我如果想,孟家和蒋家都能给任意什么东西陪葬。”
威胁过后,他的语气又变得极尽温柔。
像是诱骗,像是安抚。
“我了我们的房间。你不是说墙壁原来的颜色太阴沉吗?我换成了你喜欢的抹茶色。”
“景明,未知的东西,有时候不是光明的未来。你被我保护的太好了,什么是好意,什么是潜在的风险,你根本没法清晰判断。”
“和我回西苑。一切都能是原来你最熟悉的样子。”
“只要你一句话,景明。只要你一句话。”
我很少听到燕鸣山说这样长的一段话。
他总是运筹帷幄,将一切尽掌控于手中。很少央求过我什么,很少放低姿态到这般,很少……
这么害怕。
我感受着燕鸣山平静海面下如潮班般的恐惧,啃食着他,刺痛着我 。
开口时,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燕鸣山。五年前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又那么舍不得我?”
“又或者,不是五年前的我?”
无数我以为燕鸣山不会知道的,可他却清楚地我的习惯。
蒋开提起燕鸣山时话里的遮掩,以及他口中燕鸣山对他的亏欠。
这幅时间与记忆错乱的,燕鸣山的画。
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了共同的一个猜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轻声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我?
记得……十七岁的那个我。
第64章 断舍难离
我说不清楚我究竟想从电话那端的人口中听到怎样的回答。
无论燕鸣山给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都注定了我和他这五年来相处模式朝夕间的崩坏。
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燕鸣山?
是该重新启用我回忆里那些有关燕鸣山的,他阴暗而独独为我所知的伤疤,为我试图翻身掌控他增添新的筹码,又或是接着配合他,继续上演这五年来金主情人的戏码?
他为什么要装作对我印象全无?
是否这五年来,无论是我最初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是故作忘记强忍失落从头来过的模样,在他眼里都像是一出有趣的草台戏?
他一如既往那样带着好奇和深究的意味,漠然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一直一直注视着我。
我不敢细想。
哪怕这五年的时光对他来确实就是个笑话,让任何人来看可能都会得出这样相同的结论,我也不想让自己也这么屈服了、认同了。
至少别让我自己也觉得我像小丑。
所以无论燕鸣山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想听到了。
“没事,不用说了。”我轻声,对电话那边的人道,“不重要了。”
燕鸣山似乎是敏锐地意识到我接下来会说出的话,于是再对我开口时,以冰冷的语气替我下了对他自己的裁断。
“这就是你的回答,是么?”
“是。”我吸了口气,笑了笑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