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好生荒唐。
我不再试图抵抗。
说实话,我这双手被他我过无数次,没什么不习惯的,我全当在巴黎变冷的天里多了个暖手壶。
但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分明赌输了。相较于改变自己学着解和满足我,他选择了另寻新欢。燕鸣山从来不是个做了决定还往回看的人,现在的局面,让我觉得不像他。
我思绪万千,不知道是否身旁的人同我一样心乱如麻。
直到台上拍卖师的锤子猛地声响传来,我才一激灵,将注意力久违地转移到拍卖会本身上来。
“我们的画在第几个?”我扭头,小声问Rochecauld。
怕右边的燕鸣山听到我们的对话,我凑得很近,生生贴到了Rochecauld耳边。
“在偏后的位置,算是个小压轴拍品。”他回我道。
我点了点头。
“真的要我拍下来?”
“我是捐赠人,难不成还要我来拍?”
我被噎得说不上话,一时间放弃了追问。
来之前伯父告诉过我,要我不计价格,把家里那件藏品重新拍下来。既能够让我在上流世家面前刷刷脸,等拍卖结束,我的身份公诸于世,又能彰显家族实力,不在乎那点钱,对我也重视。
我问过Rochecauld“不计价格”的含义,当时他给我的回复是“只要有人价格比你高,你就举牌”。
但这种赚自己的脸面花别人的钱的事我是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地干,兴奋之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手软。
好在距我霸道喊价还有段时间,能让我做足准备。
花人钱手短,放心地扭过头前,我没忘嬉皮笑脸道个谢。
“谢谢金主爸……”
我脸上的笑刚堆起来二分之一不到,就变了形。
“怎么了?”Rochecauld狐疑看向面目有点扭曲的我。
说得多暴露的多,我用另外一只手冲他摆了摆。
“没事儿,没事儿……”
他朝下面看了几眼,咂舌道:“你那凳子是吃人吗?”
感受到握着我的力道送了点,我有些咬牙切齿。
“还行,就是夹手了点。”
台上适时上了新拍品,Rochecauld没深究,注意力似乎被较上一轮竞争更加激烈的拍卖吸引了过去。
我趁着人群情绪高涨,没人会关注我们,扭过头和燕鸣山对峙。
“有完没完?”
燕鸣山闻声,扭过头看我。深潭一样的双眸在暗光中闪了闪,没说话,似乎知道沉默是应对如今一身尖刺的我最好的办法。
我呼出口气,压低声音问他。
“你到底想怎样?”
话出口的一瞬间,我才恍惚意识到这是他从前最爱对我说的。
纠缠他时,恃宠而骄闯祸时,无所顾忌索取时,绝望地央求时。
我第一次体会到他曾说出这句话时的全部感受,由此明白了他对我有多么无奈又无可奈何,像是被我拖拽着消耗。
“原来如此”这四个字,竟可以如此痛彻心扉。
或许是看到我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不好看,燕鸣山开了口。
“别看他。”
他未说出口后半句。
“我谁也不看。”
我也不想听到那后半句。
这双眼睛曾经太过长久注视着他,现在只想好好看看自己。
“不想撒手你就牵着吧。但别再搞出什么动静。”
护着最后的那点体面没有意义,我变得有些无情。
我听见自己淡淡开口。
“被拍到和你有什么牵扯的话,我不太好解释。”
话出口,我看到燕鸣山松了手。
他坐了回去,没再分给我眼神看我。
不转头看向我,或靠近我时,他的位子隐匿在无光的暗处,没法把他照亮。
我想探究他的神色,却没了机会。
探究他这个人,我也主动放弃了这种可能。
这话伤到他多少,我不知道。
我只能逼迫自己不去想,将燕鸣山的情绪用他素来冷硬的外表全部武装。不想到他会心痛,不想到他带着颤抖的那句“就你会疼吗?”,我就不会心软。
我将注意力强行转到拍卖上,看了许久。
艺术我不在行,收藏品更是我的知识盲区,Rochecauld在我身边看得津津乐道,我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觉得无聊?”
我没想到Rochecauld还能分神注意到了我有些困顿的神色,有些吃惊。
“啊……哦,是有点。”我坦然承认,“我看不懂。都是瓶瓶罐罐的。”
“那你等会儿。”他神神秘秘,“下一个拍品估计是你喜欢的。”
我被他这话隐隐吊起了期待,却又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我的喜好,抱着些反叛心,我环着臂,故意想让自己十分冷静性。
然而当拍品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刻,我却不可控地起了兴致。
那是条绸缎祖母绿抹胸裙,镶嵌了鸽血红宝石碎钻,于腰侧镶嵌,螺旋扶梯般交错,蜿蜒向下。裙子的底端是并不繁冗的裙摆,右侧做了小开叉,能够露出模特小腿的一半。
大屏上展示着它背部的形态,那是不规则的剪裁,像是将几块布料揉在一起缝订,捏出了蝴蝶结的形状,斜着从右上到左下,个性而乖张。
裙子显然有些年代了,镶嵌的宝石有些已然松动脱落。
它显然是个高级定制款式,据我多年从业目测来看,第一次穿着它的人显然比大部分标准模特还要瘦上不少,让这件礼服更加精致小巧,别具一格。像极了面貌可爱却性格乖戾的非典型淑女。
这种华丽又不让人难以解的礼服,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流行于时尚界的高定风潮,而那段时间,恰好是Gigi Mavis在高定礼服的统治期。
“这是Gigi的作品?”我问Rochecauld道。
身边的人朝我投来赞赏的眼神:“是她的作品。04年为英国影星Katrine Pag设计的红毯礼服。”
提到这个名字,我便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是个反叛世俗,反叛异样眼光的女人。名门出身,却非要从群演做起,泥地里滚一遭来。明明身材娇小,却一定要演大女人。
她一生被人诟病结过6次婚,死时却是单身。
“对我来说,每一次爱都不后悔,每一次爱都在用生命去爱。这没什么可惜,没什么不合。”
这件礼服是给晚年的她做的,起名叫做“禁忌”。
而它配得上这个名字,单单只是放在那里,便美得让人想要去冒犯,去探索。
“我想拍下这个。”我对Rochecauld小声道。
旁边的人似乎对我的决定一点不意外。
“虽说我对Gigi的唯美主义不感兴趣,但这件肯定是你会喜欢的单品。”
“想拍就拍下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估计着大概多少才能拿下这件裙子。
不能上身,只具观赏性,又不像画和其他物品藏品一样好保存维护,我的竞争对手显然缩小了一大圈,我的存款对于这件裙子来说,也绰绰有余。
我盘算着自己全款拿下这条裙子,Rochecauld却忽然发了话。
“你想要的话,我出钱,拍下来你拿走。”
我瞪圆了眼。
“真的假的?”
Rochcauld瞥了我一眼:“我不是没送过你什么礼物吗?把这个算上吧。”
蚊子腿也是肉,能省则省。人难道还会嫌自己省下的钱不够多吗?
我看向Rochecauld的眼神里闪了星星。
“出息。”他嫌弃道,接着冲我砸来惊喜大礼包“Gigi虽然已经离世,不过我认识她侄子我认识,现在住在她的宅子里。”
“你感兴趣的话,我联系他,让他带你过去转转。她家里应该还保留了不少她的剪裁练习和手稿,她侄子不太重视这些,应该也不会介意你看。”
我简直像抱着他亲上几口。
我真挚道:“Roger Rochecauld,你知道吗?”
“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正拿着杯子,往嘴里渡水,闻言差点把刚喝进去的喷出来。
“有那么激动吗?”他闷声道,“我的工作室不是也随便你看吗?还有我的衣橱也随便你穿呢。”
“你要知道在Gigi和我同时期时,那几年赢的可一直是我。”
我对从前公众的审美判断力十分的不信服。
对Rochecauld的服装风格,我难以欣赏,不予苟同。但我也丝毫没忘了现在面前的人不仅是我的亲爹,还是我的大金主,大人脉,大冤大头。
能捧着,自然不能冷着。
“我知道啊。”我情真意切,字正腔圆,“无所谓Gigi的礼服如何被盛赞,在我心里,你绝对是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