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你想在这儿学,就要向我们证明了你真的是个好苗子,是来年我们能拿到招生册上做宣传的苗子,如果你掏着这么低的学费来混日子,我们不可能接受。”
我点了点头,恭敬道:“我知道的,张老师。”
张老师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确定我是真心实意作保证,才放下心来,语气也柔和不少。
“行了,有事想回去就回去,回来之后补足专业课就好。你基础没别人好,要加油。”
“对了,还没问你,段锦最近怎么样啊?”
提到我们彼此都熟悉的人,我和面前这位老师之间的氛围才缓和起来。
我笑了笑,斟酌道:“段老师挺好的,现在开始给学生们上课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点了点头,似有些感慨。“他啊,原本好好的在首都交响乐团做着首席,如果不是遇人不淑……”
我有些惊讶。
“遇人不淑?段老师的工作变动,和这个有关系吗?”
张老师似乎也有些诧异于我的不知情。
“哦,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他都大力举荐你了,你们关系近,他会告诉你来着。”
“其实也不算遇人不淑吧。”
“他和他对象在一起,对方的家里人反对,已经搞糊了他五六份像样的工作了。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喃喃道:“这样吗……”
我一直以为,留在我们学校,是段锦自己的选择,是主动地放弃。
而现在看来,却更像是被迫的牺牲。
我忽然觉得有些慌张。
告别张老师,我走出办公室门,拿起手机,给段锦发了条消息。
“段老师,我已经报道成功了。学校那边,一切都好吗?”
但直到我上交了手机,也一直没有收到过他的回复。
第80章 坠落
我以为,段锦和燕鸣山的事,无论哪个都会让我牵肠挂肚,占据我失联时光的大半。
然而当我真真正正开始集训时,才发现人在极端压迫下,往往分不出丁点心神想别的任何事。
如果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真切体会过集训环境的我,觉得艺考就是千军万马过钢丝。
暗无天日,日复一日。
人分三六九等。
在新的竞争体系下,这种隐则再次被证明了存在。
天赋、金钱、时间、机遇。
在命运的天平上,这些成了优越的砝码。
谁拥有的更多,谁便被标上更高的价格,更胜一筹的价值。
初入课堂时,老师第一眼看见我时一闪而过的惊诧目光,我没错过。
我知道,我比别人多一些天赋。
专业课老师在第一节课结束时留下了我,拍着我的肩膀要我好好努力,说我真的名副其实,是个好苗子。
但我却不懂,为什么我是个好苗子,为什么在最早抵达教室时,也依旧被安排了最偏最靠后的位置。
我也不清楚,再多些加练的时间,能不能敌过那些拿了钱给老师上私课的人。
我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但也有太多别人有,我没有的东西。
压力折磨着我,让我瘦了好多,可站上秤时,耳边的声音每次也依旧只有“还得减。”
但我撑得下去。
比起别人肩上来自各处重千钧的期待,我无疑轻松上不少。
我没什么远大目标,我只想考到一所首都的院校。每离那条线近一点,我就更开心一点。
首周结束后回学校的那天,我和燕鸣山见了面。
他如我所愿,带给我了承诺中的,属于他的东西。
起初我看着这东西,揉了好几下眼睛,始终不愿意确信。
“两块五毛钱?你就给我这个吗?”
我瞪大眼:“这能买什么东西?”
燕鸣山放下手里的书,冷静看向我。
“每天一份的早餐。”他淡淡开口。
我愣住了,一时间忘了回话。
似乎最初的最初,我怀着阴暗心思屡屡纠缠时,每次将强行带给他的早餐放在他课桌里,而每次,他都会放下两块五毛钱。
这是他对我最初的回应,虽然带着明确的抗拒意味,却是我第一次整整意义上和他产生交互,有了联系。
后来我们关系变了味道,连我都快要忘记这段有些糗的事情,没想到燕鸣山还记得。
他瞥了眼我呆愣的神情,话音一转。
“或者,一张回来找我的地铁票钱。”
这话一出,对我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我张了张嘴,没忍住问他:“我不在的时候,有别人来招惹你了吗?”
“没有。怎么?”
我不信地咂舌,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向他:“你话变得多了,而且都带钩子,特别吊人。谁跟你这么说话让你学会了?”
燕鸣山嗤笑一声,觉得我的话没根据也没道。
“我身边有比你还不正形的人吗?”
“有啊,成箫啊!”话出口,我琢磨了琢磨,自己先笑了,“算了吧,我想不出来他站你面前跟你深情表白的样子。”
往后的每一周,我都会从燕鸣山那儿拿到两块五的伙食费,或者说是路费。
我通通存了起来,压着放在床头,莫名其妙地赋予一堆钞票了些守护符的意味。
我和燕鸣山的联系,马马虎虎地这样维系着,算不上断。但我和段锦,却是实实在在的断了联。
回学校的时候我试着找过他,他要么多半不在办公室让我难觅身影,要么告病在家,总之怎么看怎么蹊跷。
我旁敲侧击的问过燕鸣山原因,但他同我一样茫然,只是说曾在我不在的时候见过段锦,他人状态尚可,还算安好。
我就这么在机构里度过了第一个月,堪堪适应了这样疯狂的节奏,抬眼一看,才发现距离艺考的时间变得很近。
要么说,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格外快呢。日子也会变得更有着落,格外安稳些。
那时的我,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十分不清晰。
例如我明明拿着堪比小说的人设剧本,喜欢上在云端上的那种人,结交着各个身世坎坷的朋友,却还幻想自己能有风平浪静的平凡生活,阖家包饺子的团圆结局。
一个月的集训过去,我拥有了短暂的三天周中假期。
相较于其他人选择在家睡上三四天觉来缓解一天五小时睡眠的痛苦,我果断地决定回学校上三天学。
能见到燕鸣山,对我来说就是身和心的最大慰藉。
回去的第一天,我就同往常一样,一放了自习,就往燕鸣山的教室走。
燕鸣山再次换了班级,从原来的名校尖子班,被调到了首都大学冲刺班。换言之,就是尖子中的尖子,潜力股里的潜力股。
开心之余,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个班的人数太少,班型原因,教室也非常之小。
而且里头的人,全都是个中卷王,只有比燕鸣山走的还晚的人,见不到一个铃声落了就抬屁股走人的主。
我于是再没办法堂而皇之霸占燕鸣山身前的专座,也不敢再过多耽误他的时间,和燕鸣山约定每次叫他出来几分钟,看完他几眼我就走。
约定时间前几分钟,我到了我们平时会见面的走廊尽头。
因为装了灭火器,那里有个小小的拐角,不大,只能容得下几个人的身形,我第一眼看见它时,就锁定了它为我和燕鸣山“幽会”的最佳场所。
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注意它,更没什么人会想着征用。然而眼下的我,却因那里传来的骚动而驻足。
拐角里明显有人,还不止一个。
应当超过了四个人,男女都有。
我听到有些重的声响,应该是谁被生生丢到了墙上,下一瞬,仿佛要印证我猜想般地,一个人影靠着墙滑了下俩。
我看到头发散落,于是知道恐怕挨欺负的是个女生。
多管闲事的事我很少做,但偏偏这次他们挑错了地方,简直像是亵渎我的幽会圣地,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我没放轻步伐,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拐角的骚动在听到我的脚步声时停了下来,一片寂静中透露着他们的警惕。
我双手插兜,绕过拐角,低头一看,却发现坐在地上的人我分明认识。
“单霖?”我有些惊诧?
地上的人低着头,没看我,也没回话。
“付景明?你要管闲事?”
单霖身前站着几个人,出乎我意料地,这些人的脸我也并不陌生。
不多久前,我还看着他们一口一个单霖是天才的夸奖,为首的女孩儿,曾经还在窗口和我搭过话,那时的她坐在单霖身后,满眼都是莫名其妙的骄傲神色。
“我管过的闲事还算少啊?闪开点,我懒得动手。”
既然是熟人,我没由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