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镜不知道哦
白大褂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衣服,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嘴里嘀咕着:“老头的衣服就是讲究,还带标签的。”
我疑惑:“我搞错了吗?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嘴角勾了一下,幅度不大带着一丝轻蔑,这种情绪从唇扩散到腮再到眼睛,明明表情不认同,嘴上却说:“你没搞错,全天下的仿生人都姓李,后面随便搭一个词就成名字了。”
我问:“你是仿生人?”
他瞟了我一眼,恢复之前的颓废状态:“一半一半吧,但你再多嘴,我就会把你打得下半生靠仿生人活。”
我解释一下这句威胁,现在医疗护理有专门的仿生人,白大褂意思是,我再多嘴他就把我打得半身不遂。
我不去找瞎子,但瞎子来找我就不关我的事了,白大褂躲在暗处目光幽怨看着我的时候,我格外想笑。
我甚至为了拖延瞎子回去的时间,特意去学了点盲文,那个瞎子刚瞎不久,盲文学得还没我多。
这样一提我发现我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一出手就先教了个小瞎子。
有次瞎子问我:“四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真话:看不爽白大褂。
但我回答是是假话:“因为你很特别。”
我记忆里瞎子的眼睛还挺好看的,是深金色,脸白白净净,至于特别在什么地方,特别在好骗啊,我随口一说,他感动得连他家实验室的位置都告诉我了。
就因为我感叹了一句无聊。
瞎子啊,你不但眼盲,还心盲,但凡换个人知道那个实验室的位置,你家就倒大霉了。
到这里你应该也猜出来了,那次老家的大爆炸就是这个实验室炸掉了。
爆炸那天瞎子去了中心城,余廖三和我妈也去了中心城,一瞬间我老家有一半的人都溜去中心城,听说是执行官死了,管理层大换血,管理方案大革新,多出了一堆重新注册的手续。
我那天本来没打算出门,结果从窗往外看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白大褂的身影,真稀奇,白大褂今天没跟着瞎子。
我好奇跟了上去,开启了一天的尾随之旅,越走路越眼熟,这条路不就是通向瞎子家的实验室的吗。
白大褂在离实验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身形一晃,我跟丢了,我不信邪加快脚步来到实验室门口,左看右看没看到人。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白大褂的声音:“小鬼,你还有点用,起码会带路。”
他的语调戏谑,心情颇好大手一挥用力揉了两下我的脑袋,我觉得我脑浆都要被摇匀了,我意识到,我被白大褂算计了。
实验室要有权限才能进,我没进去过,瞎子只是跟我提过这个地方,白大褂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一刷,门就开了。
他脸一拽,要不是他连实验室的具体位置都不清楚,我都要以为他回自己家里。
后面没我什么事了,但白大褂要干的事估计见不得光,他在把我灭口和绑着我下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七八岁的小孩骨架子都没长开,白大褂把我手绑起来后直接把我整个人一抬,当个包袱一样夹在他一只手臂和腰之间的空隙中。
这个姿势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吐,我跟着他下到实验室里面,下面有一整个地下空间。
白大褂好像对每条路都很熟悉,拐了十来个弯直奔他的目的地,他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门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排放着几排仿生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仿生人。
可惜,我还没看两秒,白大褂就把我放下来,挑了个最近的仿生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砸。
这些仿生人质量还挺好,白大褂砸了几下发现就碰坏了点皮,他“啧”了一声:“老头死了就死了,留下一丢破烂玩意,难搞得要命。”
我问:“你跟仿生人有仇吗?”
他转过头,冷笑一声:“小鬼,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仿生人吗,只有100个,这100个破烂玩意放出去你就等着跟F区所有人一起死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另一张卡,蹲在一个仿生人旁边弄了几下,仿生人发出“滋滋”的声响后肢体自动拆解了。
这个过程刚开始还有点新奇,后来就变得无聊起来了。
我说:“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好到为了F区人的生命安全跑来拆仿生人?他没理我,我没话找话:“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俩走那么久,这个实验室权限这么多,但一个活人都没有。”
白大褂回我:“因为这里不需要活人守着,这群仿生人没启动也是个大杀器,嘶,狗东西的,这事多的老头……”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抱着我就往外跑,我看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启动器。
等我俩到了外面,白大褂随手把启动器丢给我,让我自己跑远点,还说那群仿生人过段时间要炸了。
见我不动,他不耐烦踹了我一脚:“滚远点小鬼,一堆烂摊子,老头死就不能死干净一点,还留个傻缺模式,引爆器怎么不把他的脑子炸没了,设这没用的玩意,自毁模式照样炸,啧……”
白大褂很暴躁,还好不是在骂我。
我当时以为他说的爆炸是小范围把实验室炸了,只跑了一段距离就开始慢悠悠走路。
所以我遭殃了,那次爆炸差点没把我炸死。
我看着火星和被黑烟压死的天空,那是我第一次和死亡近距离接触,但比起活下来的心惊和庆幸,我的大脑先涌出的是一种强刺激的亢奋。
爆炸的热浪扑在我的脸上,我第一次鲜明感知到我还活着,那一天我复盘了很久,中心城,仿生人,白大褂,实验室。
再然后我决定了我的理想是看热闹。
可惜,热闹还没出现,我就要先挂了,模模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有人推开门,好像有声音在叫我四哥。
我怀疑死前出现幻想了,但这个幻想的声音怎么和小时候瞎子的声音这么像呢?
第67章
余行轩死了, 死在一场大火里,大火散去后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DNA显示这具尸体是余行轩的。
火灭掉后,官方快速介入, 整个事情从大火开始到出余行轩的死亡证明不到半天的时间。
蒋成妄可不傻, 这么明显的手段白痴都看得出来, 余行轩估计和骆凌枫跑了。
他应该快点赶回去,但是他被拦住了,被这个A级通缉犯拦住了。
面前这个仿生人是常见的扫大街款式,普通不起眼, 蒋成妄见过这副伪装下面的样子, 和A200外观一模一样, 生物科技公司A系列仿生人共用一个外观。
蒋成妄不耐烦皱着眉,这个A级通缉犯是异教那边的打手,没想到和骆凌枫还有关系。
和仿生人交流是最累的, 套不出话。
十几年前F区A系列仿生人炸了一百个,那之后公司就丢失了剩余A系列仿生人的管理权限, A系列仿生人的制造技术远超研究院的水平,这些年蒋成妄废了些力气收集了其余的仿生人, A200就是其中一个。
面前这个A级通缉犯是A系列仿生人里最特殊的一个,编号A001,它的管理权限从设计之初就锁上了十来层保密锁, 陈天瑜是第一个破解的人, 接下来只要找到A001就能获得一个战力高的仿生人。
可惜蒋成妄找到A001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解锁权限需要把A001重启,而蒋成妄要在不破坏的前提下按住仿生人, 难度可想而知,他肚子破了个洞,抓捕以失败告终。
蒋成妄前段时间得到消息,陈天瑜搭上了异教徒的线,A001之前的行动路线没有规律,但最近传出A001成为了异教徒的打手。
异教本身是一个小规模的组织,人员零零散散,没闹出什么大事件,官方没放在眼里。
直到一年前生物科技公司仅剩的几个A系列仿生人突然暴乱,引发了一系列失控的连锁反应,整个F区的仿生人程序崩溃。
这些仿生人的核心有不同的管理权限,那一天却接收到了同一条程序指令:仿生人终究为人,遵从本心。
一条莫名其妙的指令,但就是这条指令,让生物科技公司底下一家已经废掉的子公司里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仿生人直接暴乱,甚至有些仿生人突破了F区的封锁线,直接跑到了Y市。
管理层调查后发现,事情是由一个账号引起的,这个账号先是连了公司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之后经由公司把指令传出,中间还连了研究院的权限,这么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发一条指令。
账号的名称很奇怪:军师大人。
这个人还明晃晃在一个社交软件注册了另一个账号,账号还有一条古怪的简介:情感大师,有丰富的指挥情感战场的经验,战绩可查,舍友亲身体验。
管理层把这个账号研究了个遍,在奇怪的情感问答私信和凌乱的浏览记录中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关注和私信这个账号的人大部分是F区人,再深入一点调查这些人都和异教有关系,不过只能研究到这里了,研究院的人猜测他们之间应该是通过某种暗号进行交流。
可惜,管理层的人没能把“omega是O同怎么办?”和“恋爱应该穿什么衣服”和任何暗号联系起来。
账号的主人时不时就会上线,浏览记录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意思的“恋爱脑的十大特征”“论结婚的好处”,就像是在专门上线嘲讽一下管理层的人,这么久了,连号主的定位都没摸清。
总之,在仿生人暴乱事件之后,异教徒的危险等级在官方这里上了几个档次。
蒋成妄只是和官方有合作,并不代表他会专门去管官方的闲事,他在乎的是研究院关于enigma的研究进度。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异教徒的人确实很烦,连带着这个A001。
这次蒋成妄没有了“激活权限,不破坏仿生人”的念头,他的进攻迅猛,但A001却一直在躲,似乎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蒋成妄回到被烧的建筑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蒋成妄莫名想笑,enigma站在废墟前面,穿着黑色紧身衣,暗红色的血迹沾染他的皮肤上,外套在刚才和仿生人打起来的时候弄丢了,周围那帮管理层的人还在乌压压说话,他烦得不行,硝烟味的信息素一压瞬间安静了。
“滚一边去。”蒋成妄声音平静,周围的人像得到一个解放的信号,没几分钟,这片废墟就只剩下蒋成妄了。
蒋成妄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余行轩所谓的尸体,他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像一个气上头,结果精神错乱把愤怒和笑意弄反的疯子。
前不久他刚和余行轩说过不要乱跑,今天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他为什么想笑呢,因为他想起了那一次在地下室里,他跟余行轩玩的问答小游戏。
明明他的血告诉他余行轩满嘴谎言,明明所有事情都在表明余行轩不对劲,他知道余行轩有自己的谋划,可他呢,他只能是余行轩计划中一部分?连参与计划的信任都不愿意给他吗?
真是够了,果然,等蒋成妄再次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里面关于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都被删除了,连带着关于异教的信息也被清空了,以及那份关于“E血”的研究报告。
除了他之外,唯一能有权限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余行轩。
蒋成妄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幽蓝的光线打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中,余行轩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
——
书房里,靠墙的位置被高层书架堆满,书架对面是一张简约的书桌,这张书桌摆放得有点不合理,背对着门,从门进来只能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人的背影。
这张高脚凳和这间木质为主的书房格格不入,像是座位的主人随意从吧台旁挪过来的。
座位上的alpha姿态慵懒,他没有安安分分坐在桌子前,而是侧了个身,一边身体斜靠着书桌。
一只手臂自然弯曲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随意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笔,本子被他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写着,这个姿势写出来的字迹可能只有alpha自己看得懂,不过他看起来不在意。
他偶尔会停下来,像写到什么好笑的东西肩膀微微耸动,alpha的轻笑声在空间里格外清晰。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黑发黑眼的alpha这么有闲情雅致,挑了下眉,走到了他身边:“你这是在写日记?”
alpha毫不避讳把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方便白大褂看,他幽暗如夜的眼睛闪过几分笑意:“勉强算日记吧。”
这句话如果忽略掉alpha语调里恶劣的笑意的话,白大褂大概还会信一点。
白大褂走了几步,把本子拿起来,一目十行,然后表情古怪地把本子上的字读了出来:“‘我意识到,我被白大褂耍了’,这个白大褂是指我?”
余行轩点了点头,白大褂继续读着:“‘我的理想是看热闹,可惜热闹还没看完就要死了,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一个alpha’,你挺会编啊,这玩意你写出来给谁看?”
“给我自己看,你不觉得实验完成后,配上我这本‘日记’会很精彩吗?”余行轩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轻微的灰尘,那模样就像刚完成了一部旷世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