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煜子
他也一样。
更何况……
闻汐驰还在等他的好消息呢。
他会守在电视机前看。
他不想让他失望。
郑老看了眼他紧抿的唇，他当了那么多年教练，和那么多运动员朝夕相处，怎么会看不破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他拍了拍和池星熠说话的教练肩膀，自己开口道：“之前给你的战术安排比较保守，但你能贯彻始终的话，以你的能力进入决赛应该不成问题。”
他说着顿了下，“这里每一个都是顶尖的精英，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池星熠抬眸看向郑老，他眸子亮得惊人，像一只已经盯上猎物的鹰隼的眼。
两人对视一眼，恰时广播喊了池星熠的名字，他要上场了。
郑老看着池星熠的背影，略显苍老的眼眯了下，眼尾拉出几条深刻的纹路，一恍惚，他的身影和记忆中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隐隐重合。
他愣了下，深吸口气，收回目光。
站在赛场上，池星熠脱下保持体温的棉服，戴上泳镜后，眼前的世界微变，他微微抬眸看向底下数以千计的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和他的心跳一般，越来越激烈。
这并不让他难受，他想他是享受比赛的，享受这瞬时的冲刺。
站在赛场后，所有的顾虑和紧张都一扫而空，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我要赢。
他大概是个疯子。
省队，杨阳从镜头中看到他眼神，打了个寒颤，嘴里的芒果干都忘记嚼了，讪讪道：“还好我不是自由泳的。”
季明瞥了一眼他，“出息。”
迈洛一身水还没来得及去冲水，盯着大屏幕，对上镜头中池星熠的眼神，他顿了下，眸中亮光一闪而过。他笑了笑，对站他旁边自己的教练道：“他这眼神真让我兴奋，不，应该说，他这眼神能让所有对手都兴奋起来，天生为比赛而生的。”
嘟—
在一片安静中，短促的哨声开启这场纷争。
池星熠跃入水中，越到这个时候他脑子反而越清晰。
在边道上要想不吃到浪就要争到第一去，那样影响最小。
原定的计划是前段加速，中断缓和，后段冲刺。
但第一组成绩太亮眼，他没有迈洛这种世界强手作为参照物，所以他只能从一开始就冲。
他不仅要进决赛，他还得为决赛打好地基。
最差的结果是进不了决赛。
但……都站在这了，不争第一比什么赛!
教练组掐着秒表，看池星熠越来越快的速度不禁捏了把冷汗，这个速度游五十米还好，一百米真让人害怕。
“他是打算全程用这个速度？！真是胡闹！和训练的战术完全不一样！”
就怕他撑不到后程，要是别人冲刺的时候他体力耗尽疲软下来，这场比赛就结束了。
郑老想到闻汐驰当初和他制定战术时，战术刚出炉，闻汐驰就笑了，说他还是不了解池星熠。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总算是知道。
德国和日本时差七小时，现在是早上的七点钟。
闻汐驰视线紧盯着眼前大屏幕中池星熠的身影，前五十米米他一骑绝尘，几乎压着世界记录滑，因为没有参照物只能按照自己最快的速度游这一点无可厚非。
他皱了下眉，但这个速度他撑不到最后，他算是最了解池星熠的人，某些方面他比池星熠自己还了解些。
果然到最后二十五米的时候，他出了个差错，还吃了口浪，滑水时效骤然降了下来。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差错，因为他的体力已经在透支边缘了。
教练组心脏瞬停，掐秒表的手都开始抖了，这要是调整不上去，决赛无缘，他100自的奥运资格也没了。
在教练们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他调整地很快，虽然很难一下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但也在慢慢加速。
闻汐驰无奈地笑了声，池星熠对自己特别狠，怎么难他怎么来。他以前觉得自己在赛场上已经够疯了，没想到池星熠更疯。
最后十五米的时候，池星熠恢复冲刺速度，触壁后，他抱着分道线，气喘得连摘泳镜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结果并没有辜负他的努力，以第二组第一名，综合第二的好成绩进入决赛。
教练组看到成绩第一时间不是欢呼庆祝，而是大大松了口气。
“艹！吓得我呼吸都停了。”
“现在才发现闻汐驰那颗心脏是真大啊，他快回来吧，我要是再看几场这样的比赛，得短命几年。”
“他游成这样，晚上的50米预赛他咋游啊？愁人，真愁人！”
林邵插了句话，“相信体力怪物，你给他投喂根香蕉，休息到晚上他会恢复的。”
教练组：“……”猴子吗？
池星熠看了眼成绩，把泳帽摘了，头埋在水里给脑袋降降温，对于成绩他没满足也没不满，心里想得还是刚才比赛的那个差错。
因为池星熠是这组的第一名，镜头几乎给到他，黑发冷肤，侧脸鼻梁高挺，微抿着的唇光泽红润，紧致的肌肉上晶莹的水滴滚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模特在拍写真。
闻汐驰他妈坐在他旁边，指着电视中的池星熠道：“这不是你小徒弟吗？”
“你小徒弟帅诶。我当年生娃就想生个这样的，长相高级，生人勿近。啧，别人怎么就那么会生。”她说着瞥了眼闻汐驰，她就生个话多又吵的。
闻汐驰扬了下眉，“对吧？很帅吧？”
“你嘚瑟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
闻汐驰笑笑没说话，他很想把池星熠和他的关系告诉他家人，他和池星熠也聊过这个话题。
被池星熠拒绝了，他难得那么严肃地和他说要等奥运结束了再说。
他尊重池星熠的想法，所以暂时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妈想抱孙子，他给他带回一个长得好看的儿子，还不用自己养大，怎么看都是个包赚不赔的买卖。
镜头又转到大屏幕的成绩上，李凤女士看了眼成绩，很自然地喊了他的名字，“小星星成绩不错呀，起跳反应速度真好，这是什么比赛？”
闻汐驰退役后，她也就没再怎么看过比赛了，不过一些基本的数据她还记得。
“福冈世锦赛预赛。”
李凤女士一列一列往下看，想也没想就道：“你看你，平时不好好看住你那腿，关键时刻教练缺席，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一点不负责任。”
闻汐驰眸色暗了些，难得没和他妈呛，叹了口气，“是啊。”
李凤女士诧异地转头看了眼他，一时反倒找不到话说了。
“哦，对了，护士刚才跟我说你一会要去做术前检查，明天下午动手术。”
闻汐驰“嗯”了声，明天也是池星熠决赛，不过好在有七小时的时差，他应该能看完他的决赛。
池星熠下来后，就看见教练组拿着一把香蕉等着他。
池星熠：“……”
50和100的决赛在同一天。
池星熠两个单项的成绩一样，都是第二进的决赛。
林邵50米预赛淘汰，100米是第六。很遗憾，50自没能获得奥运门票。
50米能冲进前八的亚洲人都是天选之子了，所以林邵也没觉得多难过，只是更由衷地觉得池星熠是个怪物。
他是个标准的比赛型选手，在高压境下反而能激发他的潜力。
卡塔尔站的时候也是，没有人能猜到他能拿50米的冠军，教练组更是想都不敢想，他偏偏拿到了冠军，反倒是教练组更看好的一百米丢了。
回到酒店，教练组开始根据两人今天的表现，在酒店里开了场会，分析对手以及调整战术。
闻汐驰远程参加会议，他看了教练拍摄的池星熠的全程比赛，虽然没有肉眼看得那么清晰，但该有的数据都有。
“首先我还是想表扬一下池星熠，在那种抽签下还能拿到这个好成绩。”
“是哦，池星熠这次表现不错，那种战术都敢用。”
“心态真的稳，最后那一下竟然能调整过来，要我我可能就颓了，你没上网没看见，所有人都在夸你。”
“哈哈，体力也恢复很快，没什么好说的，明天继续加油就是了。”
池星熠抿唇笑了笑，眉眼微挑，看得出来很开心。
酒店房间里一派祥和开心。
唯独闻汐驰听到这么多的赞美，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截了几张图片发到屏幕上，直接道：“你后程划水手臂抬太过了，切水角度全错了，没有觉得不管怎么划，就是不前进吗？”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闻汐驰就像是花海中的一根荆棘，突然地刺破这一片美好。
池星熠默然点头，技术动作变形是因为他后期没有体力再维持这种精细的动作，他唇角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回，老实道：“没体力了。”
闻汐驰很少对他用严厉的语气，这次例外，“所以为什么不执行原本就定好的战术，你太盲目相信自己的体力。”
池星熠身体微僵，看向闻汐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以为他会理解他，起码不会因为这件事说他。
他脖子微梗，嘴硬道:“可结果是好的。”
“你能保证每次结果都是好的？”
池星熠太“好战”，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这股气一旦成势，明天没人压得住他，所以他现在必须敲打敲打。
“如果你今天和迈洛同一个池，你最后关头看着自己被他反超过去，你会不会着急？你一着急就开始不管不顾，那现在的结果还能是这样吗？”
“你应该感谢这次抽签没把你和迈洛抽到同一个池子。”
闻汐驰一严肃就很吓人，林邵和其余几个教练大气不敢喘。
池星熠眉心跳了下，额角青筋微鼓，他觉得闻汐驰话说得太过了，他的抽签位明明不好，被他说得好像自己取得的胜利反而要感谢抽签。
他的努力呢？
全部都不值一提吗？
闻汐驰继续道：“去中心化管理，是培养你自主决策能力，不是让你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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