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71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赵如澜轻声问道:“天星,你是在东华医院的急诊室工作的?那边节奏一直挺紧的吧?”

“是。”许天星淡淡应着,声线平稳而有些微沙哑,“急诊节奏快,不过也习惯了。我们是轮转制度的,一般在急诊待一到两年,之后还会回外科。”

赵如澜点了点头,神色不动,语气仍旧温柔:“那你一个人在这边吗?有没有家人也在燕州?”再普通不过的寒暄,语调温婉,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然而她话音刚落,顾云庭倚着椅背,指尖轻敲杯沿,慢悠悠地插了一句:“是啊,许医生的家人怎么没来?我还以为今天能见见‘亲家’呢。”

他语气含笑,音调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玩味,乍听像玩笑,却把整个饭桌气氛,轻轻推往了临界点。

许天星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只是垂下眼,像在翻找某种反应机制中最得体的那个选项,随后抬头,语气平静:“我母亲在我十七岁那年去世了。”

他的声音不重,却足够清晰地落在所有人耳里。

“至于我父亲,从小和我母亲离婚。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这句话落下,桌边一时间静得出奇。

赵如澜眼神轻轻一动,望着他那双不卑不亢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轻柔,像是替整个家也替自己说出口那句话:“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许天星微微一怔,随即抬眼看向她,语气依旧温和:“没关系,舅妈。”

他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有云来在,我现在挺好的。”

顾云来这时才缓缓将筷子放下,望向他,眼里那点柔意极轻,却沉得像夜里灯火下的海。

而就在气氛将要缓和之际,顾云庭冷不丁补了一句:“那真是挺自由的,没人管,也没人需要向谁交代什么。”这句话像落针一样,钉在饭桌中央。

顾云来正低头给许天星夹菜,手一顿,笑了。

“啧,云庭,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羡慕呢?”

他语气里带着点吊儿郎当的轻快,还冲顾云庭挑了挑眉:“你要是真喜欢这种自由,别憋着,哥下次跟全家人说把你微信电话全拉黑,也让你体验一下无牵无挂的快感?”

“或者,教你怎么离家出走,送你个如何消失在家族系统的大礼包,毕竟,离家出走这事,我有经验。”

顾云庭脸上的笑稍稍一僵,很快装作无事地摆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顾云来笑得更轻了些,转头看了眼许天星,语气若有若无:“是啊,我也是。”

他抬手举杯,轻轻碰了碰许天星的水杯:“我也开个玩笑,谁都别当真。”

赵如澜看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无奈:“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顾永谦放下筷子,声音不重,却足够压得住场:“吃饭。”

许天星微微侧过头,看着顾云来那副带笑的样子,眼神淡淡的,但指腹握在杯身的那点力道,却比平时稍重了一分。

他明白,这场饭局不是寒暄,是战场,而顾云来永远能在最张狂的调笑里,把刀藏得漂亮又利落。

饭桌气氛在“我也开个玩笑”之后稍微松了一下,碗筷交错的声音重新响起,但那种沉在水底的微妙张力,依旧未散。

顾云峥坐在顾云庭旁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勺柄,接着伸手捅了捅弟弟的手臂,低声说:“从小你就说不过他,非要在这时候闹什么。”

顾云庭没回头,眼神垂着,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过了几秒,才低声回了一句:“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说话的方式,就是最大的毛病。”顾云峥淡淡回他一句,又低头继续喝汤,像是没时间也没兴趣再多劝。

饭后,佣人收拾碗筷的声音在屋里响着,赵如澜起身去厨房交代点心茶水的事,众人便随着顾永谦的招呼,移步到了后院花园。

夜色已经沉下来,后院灯光柔和,顾云来和许天星并肩坐在角落的一组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只小茶几。

许天星的手自然搭在膝上,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挺拔,但明显放松了些,顾云来则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姿态懒洋洋的,像只吃饱晒太阳的大猫。

顾永谦坐在主位,对着茶几斟了一盏茉莉花茶,手指在杯沿转了转,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是UCLA认识的?”

许天星正要说什么,顾云来已经抢先一步,笑得一脸轻松:“是啊,我俩第一次见面,堪称‘傲慢与偏见’。”

他话音一落,顾永谦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哦?”

顾云来笑着抬手,冲着顾永谦一摊:“我傲慢,他偏见。”

“我那时候去医学院做医疗AI项目合作,他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觉得我就是那种富二代玩咖,搞什么心脏监控、远程诊断,说到底不过是拿几个可怜的患者故事包装融资模型。”

他说着故意叹了一口气:“真不夸张,他第一天就给我泼了冷水。我讲完半场,抬头看他,那个眼神,冷静得跟手术刀一样,能直接解剖你。”

坐在一旁的许天星没抬头,只慢条斯理地夹了口蜜薯,淡淡地道:“那是因为你PPT第一页用了三张自己在TED演讲的照片。”

“那是为了调动气氛。”顾云来不以为耻地辩解,“而且我长得好看,不展示太浪费。”

“你那天穿得像个小开。”许天星语气平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你觉得你像是来讲科研的吗?”

顾云来乐了:“他上来就质问我数据收集逻辑,说什么‘数据只是工具,不是目的’,一副要把我AI系统全盘推翻的样子,归根结底就是不相信AI。”

顾永谦失笑,摇着茶杯:“你们这是现场交火啊。”

顾云来一手撑着脑袋,像是回忆旧梦:“我当时就想,‘哇,医学院学生都这么狂’。后来别人跟我说他是从燕州大学来的八年制,铁血带教系出来的,出来的人基本不说废话。”

“我确实没打算和他说话。”许天星不咸不淡地接道,神情如常,眼尾却飞快扫了他一眼,像在提醒他别乱说。

“后来呢?”赵如澜不知何时端了点心过来,给每人递了一小碟,语气不轻不重,眼中却带着点真正的好奇。

“后来我就——”顾云来语气一转,笑得一脸无辜,“见色起意,追他呗。”

他刚说完,茶杯差点被许天星推倒,后者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他一下:“别瞎说。”

“我哪瞎说了?”顾云来笑得一脸认真,“别看许医生这个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装的,真干起架来,那是一个打三个没问题。”

“真的?”顾云峥顿时来了兴致,身子前倾了些,语气像个要八卦战况的小记者。

许天星偏头看她一眼,还没开口,顾云来已经得意洋洋地抢先爆料:“那次在LA Downtown,我去办事,被一个黑哥拿枪顶着头,本来以为要交代了,结果我们许医生从后面冲出来,两下把人撂倒,顺便顺走了人家枪。”

他说着一脸感慨:“当时我就站那儿,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我就抱得美人归了。”

“哥,这‘美人’到底是你,还是他啊?”顾云峥嘴角抽了抽,故作认真地问。

“看角度。”顾云来睁着眼睛说瞎话,“在我心里,他一直是。”

众人哄笑,连赵如澜嘴角也动了一下,摇头不语,像是被逗笑,又像是默许。

而许天星没再说话,只低头喝了口茶,指尖却始终没从顾云来的掌心抽开。

大家正聊得热闹,顾云来小时候各种“熊孩子事迹”被姐姐和舅妈轮番揭发,从偷吃年糕到半夜爬窗看流星雨,每说一个,全场笑成一团。

许天星也难得地露出点笑意,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出的名字瞬间让他神色一变,“是医院。”他低声说了一句,起身走到花园一角,接通了电话。

众人没在意,还在笑顾云来儿离家出走的事,直到几分钟后,许天星回来了,神色已经平静,却透着一股专注和紧迫。

“实在不好意思。”他朝众人轻声道歉,“医院那边刚刚接收了一起多车连环撞,几十个伤者,急诊室人手不够,我得马上赶回去。”

顾云来站了起来,眉头微蹙:“我送你。”

许天星看了他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不用,你留在家里,今天对你来说挺重要的,我估计要忙到半夜,回来也晚。”

顾云来把车钥匙取出来,塞到他掌心:“开我车去吧。”

许天星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拒绝,顾云来什么也没说,只陪着他一起往正门走,到玄关处,家里的阿姨已经替他拿好了外套和包。

顾云来替他披上外套,动作简洁又安静,仿佛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帮他把扣子扣好,然后退半步,目送他推开门。

门外夜风微凉,前院的感应灯“咔哒”一声亮起,一圈柔黄光晕像水雾一样洒在台阶上,也打在许天星的侧脸上。

他回头冲顾云来笑了一下,把外套的翻领立起来,挡住风,低声道:“我走了。”

他转身下台阶的那一刻,顾云来站在门口,忽然喊了一句:“许天星!”

许天星回头看他。

那人就站在门槛内,背后是屋里温黄的灯光,眼神里是藏也藏不住的认真与缱绻。

“无论多晚回来,”顾云来说,语气轻,像开玩笑,却又带着一点偏执的认真,“记得回主卧陪我睡。”

许天星怔了怔,眉眼轻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停了一秒,然后低低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夜色中,他转身离去,脚步干净利落。顾云来站在门口没动,直到那辆车的尾灯彻底拐出小路,才慢慢关上了门。

第75章

顾云来回到花园时, 只看到顾永谦还坐在那张藤椅上,夜风已凉,花园里只剩一盏昏黄的灯, 悬在廊檐下,将他的侧影拖得修长而寂静, 鬓角几缕银白,在灯光下染出柔和的光晕。

顾云来脚步顿了顿, 目光一瞬间像是落进了过去。片刻,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语气看似随意,却藏不住试探的意味:“我知道您还在, 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顾永谦抬眼看他,眼神沉稳如水, 不言喜怒,那一眼像是穿过了层层时间, 看着他从少年一路走到了如今。

他没立刻说话,只将手里的茶轻轻一转, 良久,他低声开口:“那年你大三,还记得吗?我和你妈去学校看你。说是顺便看看你那边的实验中心。”

顾云来靠在椅子里, 眼神却落在远处草坪,没接话。

顾永谦自顾自地继续说, 语气淡得像是唠家常, 却字字落在骨缝里:“结果正好碰上你,和你那位……师兄,在实验室里。”

他顿了顿, 唇角浮出一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眼神里却藏着漫长的回忆,“虽然你们什么都没做,但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顾云来低低笑了一下,唇角扬起,笑意却清冷得像夜里的风:“所以……那时候你们就已经知道了?”

顾永谦的手在膝盖上顿了顿,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揉了揉眉心,动作里带着长辈惯有的疲惫和沉重,声音也压得很低:“你妈一回家就和你吵了起来,气得饭都没吃。你脾气也倔,谁劝都不听……我是真没想到,能闹到你离家出走。”

夜色从花园边界缓缓漫上来,柔黄灯光下,顾云来的指尖缓缓敲着膝盖,节奏轻缓,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他像是在一字一句地咀嚼那些早已沉入心底的往事,片刻后,嗓音低哑,缓缓道:“其实后来我知道的,她不是因为我喜欢男的才生气。”

“她是怕我以后走得不顺,怕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接班,怕在这个圈子里,我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顾永谦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他缓缓出声,语气比刚才更低、更缓:“是啊,你妈那时候心里确实是怕,就是怕你比别人更难,怕你活得不像顾家的孩子。”

他顿了顿,嗓子像哽着什么,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像是斟酌了很久才继续:“那时候,能想到的保护方式不多。要么劝你回正轨,娶妻生子;要么干脆断了念想,不让你越陷越深。”

顾云来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脸上的线条因为光影的缘故,看不清悲喜,他眼神垂着,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都知道。”

顾永谦闻言叹了口气,语气里终于多出一点责备与无奈:“那你知道你还离家出走?”

顾云来这才缓缓转头看向他,眼神沉静,却像是穿越了十几年的风雪,望回那个刺骨的冬天。

灯光映着他面上的光影,勾勒出清晰又冷峻的轮廓。那一瞬,他的眉目淡淡,没有明显的愤怒,却透出一种久违的锋锐:“我得让她知道,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是我选的。”

他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控诉,却带着一种沉而静的力道。

“她不能替我遮住这个世界所有的风雪,总有一天,我得自己面对。”

顾永谦沉默了一会儿,茶水在杯中荡起微光。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像夜风一样不紧不慢:“其实啊,云来,你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去哪儿了。”

他话里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笑意,像在说一件多年前就了然于心的小事:“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那点小聪明,骗骗别人行,骗我还嫩了点。”

顾云来闻言,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嘴角不易察觉地勾出一弧淡淡的弧度,却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等着他把旧账慢慢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