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14章

作者:摩卡滋味 标签: 年下 爽文 近代现代

  孩子小腿上裤子被扯开,几块夹板牢牢捆在伤处,想来是老酒伯已经给他正过骨,包扎好了。此时被这么一动,大约牵到了伤处,孩子在昏迷中拧着眉头,牙关紧咬,痛得面目都狰狞了。

  “侬,侬侬真是丧了良心咧!孩子都去了半条命,侬要把其丢掉,还有没有……”曹庆贤本来就不太会说话,气上头来,说话都结巴了。

  “侬莫瞎讲白讲!我哪里要丢掉其?孩子半夜发烧,我让二弟一起把人送卫生院,好心还犯恶意咧?!倒是侬,半夜三更来这里作甚?我讲侬……”

  孙光宗见是曹庆贤,心放下大半,眼珠一转,从地上爬起,扶着腰觍脸耍无赖。

  “我打你个畜生胚!没人性,要杀人啊!”

  曹富贵终于撑着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抬脚就是一腿,踢得孙光宗滚地哎哎直叫,他又一个虎扑猛地坐到这家伙的腰杆上,揪起头发就是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打得人鼻青脸肿,哪里给这蔫货无赖说胡话狡辩的机会。

  曹富贵揪着孙光宗的头发,把他的脸转过来,指着二叔怀里的拖油瓶让他看:“你他娘的黑了心肝,糊弄别人还行,骗侬富贵阿爷?!做梦!伤筋动骨三百日,腿断了动不得,送医也要推板车,侬把其这么抱来,还讲是送医,当别人是憨大啊?!”

  他指指山路破口大骂:“送侬瘟生个医!这条山路通到哪里,侬住黄林村半辈子了,还会不晓得?!送医还是送到阎王嘴里,当我勿晓得啊?!”

  孙光宗长声惨号,哀哀求饶,但他也晓得事情轻重,咬死就是看孩子发烧,打算送医,心急要走近路。这条山路虽然平时都是队员上山砍柴走的,前头又是处不低的悬崖,但拐过个弯倒还真是去公社的近路,只不过孙光宗哪里可能为了被他打得半死的拖油瓶走这险路?

  曹富贵重重哼了一声,起身拖过孙二傻,大声逼问:“二傻,你哥让你抱着孩子来作甚?侬敢撒谎,我叫严杀头捆了侬去关牢监!”

  孙二傻嗷嗷大哭,嘴里嘟嘟哝哝的只有一个词:“不丢,不丢!”

  孙光宗喘出口大气,虽然还不敢反抗,嘴里却是咬得更牢了,就是送医!

  曹二叔抱了孩子瞅瞅侄子,瞪瞪孙家这俩货,也不知如何是好。

  曹富贵气咻咻地甩开手上这只赖皮狗,看着拖油瓶,眉头打百结。

  孙光宗这家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又不是当场捉了他杀人害命,就算是知道他用心险恶,如今捆他到公社里,也就是教育一顿放回来让队里严管,这种垃圾公家都不愿管饭养活!要是拖油瓶继续留在孙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是孙家人的眼中钉,小孩命再硬,日后也不一定能像梦里那样逃出条命来。

  正在踌躇犹豫,这番闹腾已经惊动了下面的风水庙,灯火影动,老酒伯和刘翠芬一前一后爬上山来,女人怀里还抱着她的小女儿。

  “喔哟!我刚刚给他包好的,这断腿怎好乱动的?赶快抱回去,我重新包过!”老酒伯瞟了一眼在场几个人,睬也不睬孙家二个,冲富贵点点头,气吁吁地对曹庆贤说。

  刘翠芬看到儿子被曹庆贤抱在怀里,半死不活的模样,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她抱着女儿瑟瑟发抖,也不敢靠上前去,只是呜咽不已。

  孙光宗对着她倒威风起来,泼口大骂:“侬哭丧啊!带个讨债鬼,又生个讨债鬼,一日到头只会哭,侬是想哭死我再去寻男人是啊?做侬个青天白日大梦……”

  刘翠芬被他骂得抬头不起,怀里的小囡也被惊醒,开始嚎啕大哭,旁边还有个二傻子跟着哭,当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好了!都住嘴!”

  曹富贵被吵得面色发青,大吼一声,吓得几个一时收了声,他赶紧快刀斩乱麻,揪起孙光宗的衣领,威吓道:“侬讲出天花来,把继儿子打成这样,都是虐待罪!去公社、去县里告公安,判侬十年八年都不嫌少!”

  孙光宗瑟瑟发抖,抖着声强辩:“我,我没有,没有虐,虐待啊!”

  “呸!侬讲给公安去听,看公安相不相信侬个鬼话!”

  曹富贵啐了一口,也不管旁边拖油瓶亲娘面色惨白,眼带哀求。

  说实话,这种阿娘真还不如没有。像他家的老娘,阿爹走了三年,其守了三年,辰光一到,屁股一拍就改嫁,把他留在曹家,大家清清爽爽一刀斩断,多少干脆。

  “我现在呢,生条好心,给你条活路走。”曹富贵盯着孙光宗恐惧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讲出了他的法子。

  “乔应年,就是这小子。你家不想这只拖油瓶,我老曹家来养!”

  这句话一出口,曹富贵顿时心静如水,念头通达。娘希匹!有炼庐宝贝,多养张嘴就当是积阴德了。

  孙光宗愕然,瞬间脸色变幻,又生出点歪念头来。

  “侬少给我生歪脑筋!”曹富贵看他这德性,顺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嗤声骂道:“我曹富贵兄弟多少,侬拎不清啊?肯帮你养个拖油瓶,你就该烧高香了,还想打歪主意……哪天你家宝贝留根断了三条腿,喔哟,那就是霉运当头喽!”

  他半眯着眼,歪嘴冷笑,这话说得阴气森森,孙光宗后背冷汗都吓出来了,哪里还敢再乱打主意。

  “侬把其户口分出来,今后乔应年就当爹娘死绝,和孙家一刀两断!”

  曹富贵这句话一说,刘翠芬一楞,眼泪滂沱,呜呜哭道:“我,我是其娘啊!不能,不,不能啊!”

  老酒伯看了她一眼,也帮着笑眯眯地劝孙光宗:“光宗啊,孩子这条腿要好好养,费用不老少,队里要是不肯出,怕是要废了。我看他和你家犯冲,再养下去……啧啧!富贵也是好心,老曹家在队里也讲得上话,嘴里省下口,养活这孩子也够了。”

  曹富贵冷笑一声,又道:“侬要是不把他分出来,更方便,我家还省了口粮。来来!大家上公社评理,看看公安咋讲讲!”

  孙光宗看他眼中凶光毕露,被盯得手脚打颤,到底怕其混混二流子的名头,也怕老曹家在队里给自家穿小鞋。再讲到底,把拖油瓶分出去,虽然少了个干活的,可他腿断不中用了,养着倒还费粮食,还不如就此甩脱。

  “行,就断脱关系,给你家养!”稍一盘算,孙光宗就答应了,根本不管旁边老婆哭得要死要活。

  应下这桩事,他拉着二傻就要走,曹富贵喊了声:“慢着,写下字据来!”

  孙光宗愕然:“啊?我,我也不识多少字啊?写甚字据,个白眼狼你家肯养是他福气,还要写什么字据?”

  曹富贵一把拎过他,掏出二叔身上的柴刀,唰地一刀就在孙光宗手指上拉了个大血口子,鲜血直飙。在孙光宗的惨叫声中,富贵哥扯下他一片里衣,拎起他血糊糊的手指,把字据一挥而就。

  写下乔应年与孙家、刘翠芬从而后断绝关系,两下互不供养,乔应年单立户头,口粮自给云云。

  “好啦!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念一遍,你按个手印,明朝阿拉一起去队里过户头。”

  曹富贵笑眯眯地拿起布片对着灯光一照,很是体贴地问道:“是不是写得不太好?那我再写一遍,劳烦阿叔再出点血啊?”

  “不不不!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子,我答应,我全答应!不用再写了。”

  孙光宗一头冷汗,咬着牙扯过布头,哭丧着脸按下了自已的血手印。

  呸!拖油瓶白眼狼还抢着养,神经搭牢了!

第23章 方子

  尘埃落定,既然拖油瓶日后就由老曹家来养活,曹富贵一刻也不想再让拖油瓶和孙家这一窝待在一起。

  喊上二叔抱了人,拉起老酒伯,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请他去自家给拖油瓶再包扎上药。

  曹二叔看看手里滚烫的孩子,欲言又止,再看看旁边孙家的几个,脚一顿,叹了口气,还是听侄子的话,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背上,回家转。

  一个孩子吃得了多少?大人嘴里省下一口,就当是救其条命。

  富贵真正是心肠软,真像过世的大哥。

  等三个大人带了孩子,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进老曹家的院子,天际都泛起鱼肚白了。

  王柳枝老早醒转来,遍寻不着自家男人,急得团团转,正想着索性喊起公婆大家找时,一群人进了屋子。

  “上楼,上楼!就去我那间。”

  曹富贵指挥二叔把人背上去,一边不忘笑嘻嘻地和婶子打声招呼,老酒伯也冲人点点头,后脚跟上。

  “啊?甚事?富贵,庆贤,你们这是作甚?咋把拖油瓶背阿拉屋里来了?”

  王柳枝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个人上楼,急了。

  “喔哟,二婶,说来话长,我先把人安顿下,慢慢再同侬讲。二叔还没吃饭,不是要上工吗?侬赶快让他吃了走,晚了‘铁蛳螺’要扣工分咧!”

  曹富贵脚下不停,嘴里应付了两声,带人上了楼。

  王柳枝看看辰光也来不及计较,又心痛男人一夜没睡,眼眶都发青了,赶紧让英子帮着打热水,热饭汤,好让男人赶紧吃了上工,多少也补转点回来。至于大侄子搞什么明堂,她也管不了,自有公婆会管教。

  曹二叔把人放在富贵的床上,匆匆去上工了,老老小小要靠挣来的工分糊口,家里又多出一张嘴,哪里还敢懈怠。

  老酒伯轻轻解开拖油瓶腿上包扎的布带,眉头紧蹙,缓缓摸索着他的腿骨,拖油瓶脸上一抽一抽,显是痛得狠了。

  “咋样?这腿还有没有得救?”

  曹富贵下楼打来盆热水,看看老酒伯的神情,也有点担心。

  老酒伯摇摇头,叹了口气:“脚骨动错开了,还要再正一记。还好年纪小,骨头没长开,好好养养或许勿会瘸,就是苦头要再吃一遭。侬把其按牢。”

  说话间,他双手一托,对准断骨一错,拖油瓶惨叫一声,身子像条活鱼猛地一弹,眼睛骤然张开,血丝满布。

  曹富贵用力按着他,差点被他掀翻,索性半个身体都压了上去,把人牢牢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等到老酒伯重新把拖油瓶的断腿固定好,三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拖油瓶除了刚才那一声,居然再没发出什么惨叫,只是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曹富贵倒也有些佩服拖油瓶的硬气,从这小子身上起来,他累得手都快抽筋,抬头正对上狼崽子的一双眼。

  眼里警惕、痛楚纠结在一起,憎恨浓得如同沼泽底泛起的污浊泥浆,翻滚着要涌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人,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仿佛择人欲噬,满脸恨意,唯独没有一丝感激与善意。

  真当是只白眼狼!

  曹富贵甩手一记,拍在小狼崽子的脑门上,呵呵一声冷笑:“老实点!孙家把你扫地出门了,今后你富贵哥管侬饭吃,敢不听话,就给我饿着!”

  拖油瓶脸上神情一僵,惊疑不定,悄眼打量四周,盯了眼正在帮他包扎夹板的老酒伯,又看了看身下的板床,咬牙忍痛一声不吭,打定主意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无论如何,眼下总比在孙家挨打捱饿等死好上万倍。

  老酒伯直起身,敲敲自家僵直的背脊,吁了口气,对拖油瓶笑得和善,安慰道:“侬安心在老曹家住下,你富贵哥善心,以后会照顾你,孙家人勿会再来打你了。”

  拖油瓶脸上带着病态的晕红,眼睛盯了会儿曹富贵,缓缓低下头去,仍是一声不吭。

  “富贵啊,我这里伤药不多了,他的烧一时难退,倒有点麻烦。”

  老酒伯转头和曹富贵商量伤药的事,他的伤药本来就不多了,冬日里好多药山上也没得采,说不得还要去县里买点,可他手头一个铜钿都没有。就算能买到药,也不知队里给不给报。

  曹富贵眼睛一眯,伤药?这东西我有啊!

  “我这里有几颗伤药,你等等。”

  他翻箱倒柜找了会儿,装样擦擦汗,掏出两颗药丸递了过去:“你看看,县里弄来的,据说是好药。”

  老酒伯接过药仔细看看,又嗅两记,眼睛一亮:“哟!好东西,应该是白药吧?”

  他又拿指甲刮点药粉舔了口,蹙着眉头念道:“三七、葛根,人参也有,啧啧!真正好东西。”

  “对症吧?”

  老头眼一横,道:“介好个东西再不对症,要么吃神仙丸去?一颗内服,一颗外敷,应当能压下烧了。药还有吗?只这两颗怕是不够。”

  曹富贵摇摇头,对症的白药也只剩这两颗了。炼庐里方子倒是有,可那些什么人参、三七的贵重原料让他去哪里寻?何况炼一炉药,耗的玉石灵气可比做餐饭食多得多。

  “只能先喂这两颗好药,再拿我那些丸药顶几日,慢慢将养了。哎呦,侬倒是不早拿出来,这下又要重新包一遍,麻烦不麻烦?”

  老酒伯可惜地看看药丸,递回给富贵,帮着给拖油瓶喂下,又轻手轻脚给孩子换上好药。

  拖油瓶也硬气,乖乖吃了药,咬牙忍痛,半声呻吟都没出口。两人七手八脚给孩子弄好,让他躺下睡了。

  老酒伯犹豫一下,终是不太好意思地张嘴问道,“富贵啊,这个,这个药,有没有方子?不知道……你要是不方便,当我没问,当我没说。”

  他也不问这药的来处,但他本身是跌打伤科的老手,看到上好的外伤药,还是忍不住探问一声方子。

  曹富贵心思一转,为难地应道:“方子么,有倒是有,想弄回来要费一番力气,人家也不一定肯给。”

  看着老酒伯脸上表情从希望到失望,他话音一转,说:“白给肯定是不可能的。”

  老酒伯眼一睁,又升起点渺茫的希望来,急忙道:“那,那能不能换?我身上是精光滑得,一分钱没有,可我手头那几张伤药、蛇伤的方子虽然比不上这药,倒也有几分用场。侬放心,我拿到方子一定保密,绝不外泄,就是自家钻研,自做自用。”

  曹富贵眉头一皱,一拍大腿,凛然道:“成交!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老酒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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