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默然一会儿后,还是道:“事在人为。”
他是苦过难过的,不信一张脸真能阻止他重操旧业。
……
齐涉江被李敬带到了后台的休息室,夏一苇正在化妆,年过四十的她依然美艳动人,看上去更像是齐涉江的姐姐,比起齐涉江,五官也更为西化。
一见到齐涉江,夏一苇热情地抱了抱他。
齐涉江略有些不适应,但可能是身体的缘故,他看到夏一苇后心里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李敬有点想开口告诉夏一苇,自己刚才得知齐涉江想说相声好像是认真的,但转念一想,没多久就要开场了,还是等到演唱会结束之后吧,不然夏一苇该急了。
夏一苇很欣慰儿子前来,在她看来,这是他们关系破冰的信号。
她坐回去继续完成妆容,同时和齐涉江说话,带着几分调侃道:“我看到报道了,你现在愿意承认是我儿子了?”
她本人关注点更多在齐涉江对Jesse这个身份的回应。
齐涉江则下意识道:“为什么不承认?”
在他那个年代,在他的圈子,台上提及自己成名的父母亲戚是很正常的事,这是一家人互相扶持提携。而且就像李敬说的,最后能不能成还是靠自己。
夏一苇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乖儿子,你改变心意了?!那……以后有节目你愿意和妈妈一起上吗?”
她问出这话后,还有一瞬间担心自己会不会太心急了。
齐涉江:“可以吗?谢谢您。”
他差点没忍住抱拳了。
天啊,小倔驴答应了!夏一苇瞪大了浅棕色的眼睛,要不是化妆师惊恐地制止,她差点流下感动的热泪。
……
……
演唱会业已开始,台上,夏一苇正在表演。
齐涉江和李敬一起坐在VIP席,暂时只有周围少数观众认出了他而已。
节目演了一半之时,夏一苇忽然说道:
“其实今天,我儿子Jesse也在台下。”
夏一苇说出这句话后的三秒内,现场粉丝就给出了热烈反应,她一笑道,“谢谢,相信很多人也知道了,Jesse还有一个名字是齐涉江。”
此时,现场导演也把镜头给了齐涉江,大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半身,他也不经意间抬眼看去,仰着脸时浓密的睫毛搭下来,就像半阖着眼一样,漫不经心地惊艳了观众。
粉丝们尖叫起来,一半因为这是女神的儿子,一半因为齐涉江那张脸就是让人想尖叫。完全是生活装扮,没有任何修饰,但他的五官已经足够赏心悦目。
夏一苇笑盈盈地道:“下一首是支老歌,刚好是Jesse出生那年出的,所以我想请他上来和我一起表演,希望大家能像支持我一样,给他掌声。”
这完全是夏一苇临时的想法,在休息室和齐涉江的对话让她有点乐到飘了,儿子终于不抗拒她的帮助了。
她实在没忍住,想立刻给大家推荐自己儿子。
夏一苇期待地看向儿子。
齐涉江:“……”
不是他临时改变想法,又不想接受夏一苇的帮助了,而是……他哪里会唱夏一苇的歌啊!
然而现场掌声已经响起,工作人员拿来了另一支麦克风,李敬也在旁边按了按齐涉江的肩膀。
谁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齐涉江怎么可能不会唱他妈的经典曲目?
齐涉江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过很多事故,但这样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他慢慢冷静下来,一边往台上走,一边思考如何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现场伴奏的乐队上,今晚不止有西洋乐器,还有传统乐器,比如琵琶、三弦、二胡等。
齐涉江是会弹三弦的,夏一苇刚才只说一起表演,也没说就是合唱,他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来段三弦应对一下。
那么需要先把夏一苇话头给截住,主动掌控现场节奏。这也算是齐涉江的本行了,他还没走上舞台,就已经举起了麦克风,正要说话——
提词屏幕上出现了下首歌的歌名与前几句歌词:《何必西厢》。
同时,夏一苇也说道:“现场有年轻人会唱这首歌吗?华夏传统题材的老歌。”
何必西厢?
就这一瞬间,齐涉江改变主意了!
从歌名和歌词就能认出来,这是从华夏古代同名小说创作而来的。《何必西厢》又叫《梅花梦》,最初的体裁是弹词小说,后来在多种曲艺里都有呈现。现在,又被流行歌曲取材了。
齐涉江不会唱夏一苇这个版本的《何必西厢》,但相声演员的肚子是杂货铺,什么都得学什么都得会。
这么说吧,《何必西厢》的弹词、鼓曲、京戏、汴戏……各个版本他都能学,都会唱!
……
思索间齐涉江已经到了夏一苇跟前,夏一苇握住了他的手,对他一笑。
齐涉江也一笑,从面儿上谁也看不出,他根本不会唱接下来要表演的这首歌。
至于下头乌压压一片的观众,他混不当回事,半点没紧张的意思,几个人也好,几千人也好,各种场面他都见过。
待到前奏一响起来,齐涉江就认出来了,里头有鼓曲的影子,便愈发成竹在胸。
鼓曲是这类民间曲艺的总称,曲种很多,包括了京韵大鼓、梅花大鼓、含灯大鼓、河南坠子、山东琴书等等。
夏一苇混迹娱乐圈多年了,台上十分轻松,还道:“站近一点,别躲啦,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是母子了。”
说相声的哪能让话撂地上,这还是在台上,齐涉江反应能力极快,几乎没思考就接了一句:“站太近我怕咱俩都碎(cei)了。”
台下观众还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哄笑一片。齐涉江的话分明是意指媒体戏称他们母子花瓶一对,花瓶挨花瓶,可不是得小心砸碎了。
夏一苇都没料到齐涉江会接住话头,还开了个玩笑,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得开唱了:“我几世修来梅花体,相酬清风饮万盅。淡看生死浓看酒,天地江山逆旅同……”
一开口,倒都是流行乐的味道了,也就伴奏和唱词有曲艺素材,这也不奇怪。
台下的粉丝其实不关心别人怎么说齐涉江,他们是夏一苇的粉丝,就算齐涉江唱功不好,也没什么,这首歌的意义是夏一苇和Jesse合唱啊。
就连夏一苇本人,年轻时花瓶,磨炼这么些年,唱功也谈不上顶尖。
所以,热情的观众心里门儿清,还真没指望听到什么神级现场。
但不指望是一回事,齐涉江不唱又是一回事了。
这看着是合唱的架势,齐涉江和夏一苇手着拉手,夏一苇也一直去看齐涉江,可眼看着齐涉江就是没开口的意思。
事先没说有这么个嘉宾,他们也拿不准节目是不是就这么安排的。那如果就是这么安排的,夏一苇都要唱到副歌了,齐涉江还不张嘴?
“不是梦到情天情地,醒也地老天荒,又何必西厢心魂惊一场。弹词重描梅花梦,落调在画舟相会的回忆中……”夏一苇已经唱完了副歌部分,她也有些惊讶。
刚才好几次她都想停下让齐涉江唱了,但齐涉江没那个意思,麦都没抬起来,她只能好独个儿继续。
间奏,只剩三弦、二胡等乐器的声音。
到这时,齐涉江才开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方才一直在琢磨歌曲的风格,伴奏的板眼,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曲、词,最终确定。
于是观众们就从大屏幕中看到,齐涉江终于把麦拿起来了,神态自若地开口唱:“纸窗梅影月初升,半榻残篇一灯青。此际浑疑身化蝶,阎浮沤寄羽毛轻。”
一霎间,生生把乐器声压了下去。
通透的声音,曲调充满了传统味道的悠扬,那种老旧的腔调融入了三弦与二胡的伴奏,演唱技法也满是茶馆、戏园色彩的气韵,瞬间把人拉回到百年前的华夏。
但因为歌曲的题材,于是同整首歌又十分契合,甚至像是将其升华了!
现场数千观众愣了。
夏一苇愣了。
从省曲艺团特意请来伴奏的三弦、琵琶、四胡等一干乐师,也愣了!
……
“这唱的挺有味道啊……这首歌不就是从传统曲艺取材的么,是不是就是原曲?”
“应该是吧,难怪听着挺合的。不是说Jesse唱功不行,我听着怎么不错啊!”
“对,这段加得也好!”
对于普通观众来说,甚至不懂《何必西厢》取材的到底是弹词还是大鼓。现如今听传统曲艺的人太少了,他们只知道这段出现在这里,听着很有味道。
再说,他们虽然不懂曲艺,但是心理预期低啊。
视觉上,就更是享受了,夏一苇和齐涉江母子,两代美人同台。大屏幕开始狂给齐涉江特写,导致许多女观众心瞬间就偏了,举起手机猛拍。
台上的夏一苇内心也在迷糊着,她当年为了唱这首歌去参考过大鼓的唱腔,属于半懂不懂。这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儿子唱得还挺正宗?
能不正宗么!
这会儿现场仅有的几个正经内行,伴奏的乐师们都晕着呢。
弦师老白在省曲艺团工作那么多年了,刚才齐涉江一开嗓子,不用多,两个字就把他给惊到了。行腔吐字不飘不浮,细腻清晰,浑然不像这个行当的新人。
他们几个乐师都下意识地调整起来,一瞬间完成了从齐涉江跟他们的板眼,到他们去贴齐涉江的调。
齐涉江到底学了多久老白不知道,单说嗓子里这韵味,也必须赞一声祖师爷赏饭。就连站在台上的架势,也让他想到两个字:角儿。
唯一一点让老白有些不明白的,齐涉江唱的韵律乍一听有些像穆派梅花大鼓,唱腔好像还有京韵大鼓的影子,文辞也像是《何必西厢》鼓词里头的,但又有些不同之处。
他听过那么多种鼓曲,也听不出来这到底是哪个流派的,总不能是这小伙子自创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半架空哦,有些设定内容是我捏造、移花接木的,为了爽而已,老读者懂我~
第三章
齐涉江不是专业的大鼓演员,还真没自创过鼓曲。老白之所以听不出来,是因为他刚才唱的那一段,听着有大鼓的影子,但其实根本哪种鼓曲都不是,而是子弟书!
比起鼓曲,他觉得子弟书的唱腔和这首歌更加般配。
“子弟书”是往日京城八旗子弟里首创的曲艺形式,因此而得名,题材、曲词上比较文雅。
在齐涉江那会儿,会的人就极少极少了,基本消失在大众视野,几乎等同失传。他也是机缘巧合,才从一名没弟子的老艺人那里学来。
子弟书唱腔繁难,那老艺人都不是皆尽掌握,会的都教给齐涉江了。可惜齐涉江还没来得及收徒,就一命呜呼了。
子弟书虽然失传,但它有个别称,叫“旧日鼓词”。
什么意思呢?这里的鼓词指的就是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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