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 第58章

作者:它在烧 标签: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这家人的心理素质太强大了。前有裴煦捂着伤口还笑嘻嘻的,后有雪姐如此不合时宜的问话。仲居瑞感觉难以应付。

  裴煦醒得比往常早。他兄嫂昨夜回去了,上午来接仲居瑞的班。仲居瑞后半夜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一大早用冷水洗了个脸,又老僧入定似的守着了。

  裴煦眼珠子咕噜一转,睁开眼睛,仲居瑞就握住他的手指,问他有没有哪里疼,饿不饿,渴不渴。

  裴煦好似十分虚弱地说:“水…”

  仲居瑞连忙倒了一小杯,吹着热气,送到裴煦嘴边。

  裴煦打量着仲居瑞,眼睛眨巴眨巴,等喝够了水,裴煦带着浓浓的疑问开口:“你是谁呀?我又是谁呀?”

  仲居瑞像被雷劈中了,木木地站起来。

  裴煦环顾四周,说:“这是哪一年啊?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仲居瑞蹙眉盯着裴煦的脸,忽然展颜又坐回去了,顺手拿了个苹果,慢悠悠开始削皮。

  “你可能失忆了。”仲居瑞说,“昨天医生说你脑袋里可能有瘀血,大概压到你海马体了。”

  裴煦“哦”一声,说:“海马体?我怎么只知道海绵体呢?”

  ——自称失忆的人,黄暴不改。

  仲居瑞说:“你还记得我吗?”

  “看你很面善,但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哪位。”裴煦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哦,我是你爸爸。”仲居瑞说。

  “你骗我。我爸爸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裴煦说。

  “是真的,我是你养父,你是我从垃圾堆捡回来的。”

  裴煦眨巴眨巴眼,说:“是吗?那我怎么感觉我们其实有点不同寻常的关系呢?你看我的手,嘿,管不住地想摸你大腿。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着话,他绕了一圈纱布的手就不老实地伸了过去。

  仲居瑞把凳子挪近一点,任由人揩油,说:“哦,这就是你躺在这里的原因了。你爱上我,非要跟我在一起,我守身如玉不肯答应,你就拿自残来威胁我,不小心左脚绊倒右脚,扎到自己了。”

  裴煦沉默了一会,说:“我不至于是这样胆大包天疯疯癫癫的一个美男子吧?”

  “怎么不胆大包天呢?”仲居瑞塞了一片苹果到裴煦嘴里,“连我都敢泡。”

  “哦?那我泡到了吗?”裴煦笑得促狭。

  仲居瑞说:“你失忆前我告诉你了,你要是忘了,恕不重复。”

  裴煦放弃扮演失忆患者了,撒着娇说:“仲居瑞,你好没劲啊!”

  仲居瑞含笑吻上他额头,回答里带着十足的温柔:“泡到了。你大获全胜,这座小城池早就满山满野插上了姓裴的大旗,写好了投降书,再也不会放别人进来了。你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好好的,你要是怎么了,我怎么办呢?”

  裴煦没成想等到这样一段话,苹果片咬在嘴里都忘了嚼。仲居瑞笑着去抬他下巴,手动帮助他把嘴一张一合。

  裴煦越想越高兴,说:“你那个投降书,什么时候写的啊?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还以为,你心里觉得我们双方还要再改变改变,磨合磨合。原来你最近都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啊。”

  “不是最近,是好几年前。”

  ——从好几年前开始,这座孤单的小城池,对你一直是无条件投降的啊。

  裴煦扭过头,眼圈忽然红了。

  裴寒夫妇来的时候,裴煦瞬间闭上眼。

  “给你带了早点。”雪姐对仲居瑞说,“他还没醒吗?”

  仲居瑞摸不清裴煦的套路,接过保温杯,含糊地点点头。

  裴煦终于缓缓睁开眼,十分虚弱地开口:“好痛啊…”

  雪姐心疼地凑过去问哪里痛。

  裴煦扫了她一眼,说:“这是医院吗?你是谁啊?我又是谁啊?头好痛,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雪姐连忙看向仲居瑞,仲居瑞嘴角微微笑,十分无奈地摊手。裴寒眼皮一跳,觉得熊孩子今天也很欠揍。

  雪姐拍拍裴煦的手,说:“你再看看,我是谁?想不起来,我就把你从这层楼扔下去。”

  裴煦很虚弱地说:“我真的想不起来,我的交际圈里,怎么会有你这么暴力又高龄的女人——你好像还有点秃了?”

  雪姐说:“来人啊,有没有安乐死啊?我给这个小崽子来一针。”

  裴煦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连忙认输了。

  他这不着调的玩闹让裴寒他们沉重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仲居瑞想,这小崽子偶尔也是有些千回百转的贴心的。

  

  ☆、第 66 章

  裴煦在医院的几天表现出异常的活跃,仲居瑞终于发现能量守恒定律在此人身上得到最明显的证实:当裴煦躺在病床上肉体没法上蹿下跳的时候,他的大脑宛如布朗运动现场,无数骚里骚气的废话不规则流窜,随时从嘴里冒出来,让仲居瑞难以应付。

  除了抽出一天在公司干完手头不得不做的事,请到的一周假期里仲居瑞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裴煦。他们俩的难舍难分让好心在饭点来换班的裴寒夫妇感到了极大的不方便——这个不方便主要针对裴寒本人,虽然经过数年的心理准备,他依然无法在亲弟弟对着另一个男人卖乖撒娇的时候抑制住直男本能的恐慌感。还好另一个男人表现得如此体贴周到,于是他们在确认裴煦只需要好好养伤后,就迅速离开了这对腻歪的没眼看的基佬。

  即使是仲居瑞不得不上班的那天,裴煦也并没有消停,他玩手机玩得百无聊赖,看见什么新闻段子都要截图转发给仲居瑞,仲居瑞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又多了三十多条未读。

  仲居瑞忍不住回复他应该静养,别老看手机。

  裴煦表示,他现在膀胱都先囤一囤货再去解放,上厕所的次数都打折扣了,所有时间都在静养,可以说静如处子,无聊地只能玩手机。

  仲居瑞说:“你是头条新闻吗?一直给我疯狂推送。”

  裴煦回复:“你是树洞吗?我给你发几十条你才翻拍一条。”

  仲居瑞就不再搭理了。他知道越回复,裴煦越来劲,还不如索性不看,没准裴煦觉得无聊也就放下手机,补补觉了。果然下午裴煦再也没一直骚扰。

  等到他晚上提前下班去医院,果然遭报应了。

  “我的手受伤了,你得喂我。”裴煦说。

  此时是裴煦住院的第二天,裴寒还在勤勤恳恳地送饭,打开保温饭盒的手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裴煦娇滴滴的话是跟他身后的仲居瑞说的,于是又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仲居瑞看一眼裴寒,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你伤的是左手,不耽误你这个右撇子吃饭。自食其力吧。”

  裴煦“啧”一声:“我右手平时就很辛苦了,现在连个病假都不能休,看见左手什么都不用做,它也很嫉妒的,今天就罢工了。”

  仲居瑞道:“那你倒是别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啊,你是能耐,挥着把小水果刀就敢跟人拼。”越想越气,忍不住挖苦,“裴记者,你可真是太能了!”

  裴寒也想借着话茬教训几句,可惜一车的话在肚子里,不知道先说哪句好,就见裴煦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谦虚说:“倒也没那么能。”

  “呵,世界上难道有你做不成的事吗?”

  裴煦诚恳道:“有的,我这辈子不会知道自己的杰宝味,我韧带不好,够不到。”

  裴寒虎躯一震,默默转身拎着包走了,招呼也不打,连保温饭盒都不顾了。

  仲居瑞几度想张嘴问他难道真的试过,又实在说不出来,目送着大舅哥离去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

  裴煦又沉思了一番,笑吟吟道:“好像间接尝过。哎,我的表述太不严谨了,我纠正一下,只能说我这辈子无法获得关于它味道的第一手资料吧!”

  “别糟蹋第一手资料这词。”间接尝过这四个字可真是大有深意,仲居瑞不觉得裴煦的表情是笑吟吟的,他怎么看裴煦都是笑淫淫。还好,在与裴煦斗争的无数经验里,他早就学会装聋作哑,于是当下十分坦然地转换话题,一边投喂,一边问裴煦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下午来了一个曲警官问话。诶,我没想到…”

  仲居瑞以为案件有什么新的进展,洗耳恭听。

  然而裴煦只是慢条斯理地咀嚼,等一口饭咽下去,才说:“没想到还挺帅。真的,个子也高,长得一身正气。”

  仲居瑞立刻嗤之以鼻,表示一身正气的长相能帅到哪里去。

  “你跟人民警察打过交道吗?”裴煦说,“没见过人民警察,总在美剧见过FBI吧。都是一样的帅。”

  仲居瑞冷笑一声:“我没见过FBI,我只见过FBI warning。你要是再聊这个破警官,就自己拿勺子,别让我喂。”

  裴煦有生之年听到仲居瑞讲了如此恰如其分的一个黄段子,忍不住笑得直抖,追问:“你看的哪部FBI warning啊,车牌号是多少?”

  仲居瑞挑了一块巨大的土豆塞到裴煦的嘴里。

  裴煦好不容易咽下去,老神在在地说:“你看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就想让我闭嘴。一切掌握权力的人都是这样的德性,我看得透透的。”

  “我的权力就体现在给你喂一口饭还得喂一口汤上吗?谁想要这种权力?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从现在开始别聊天,把饭吃完。”

  裴煦举手投降,并表示仲居瑞真的很不讲理。

  仲居瑞说:“面对你,83.74%的情况下,我都很讲理。”

  “你这还有统计数据?怎么统计的?”

  “我瞎编的。张嘴。”

  “嘁——”很鄙视的感觉。

  “精确到小数点的数据能使我的话听起来很科学。”仲居瑞说,“我是个讲科学的人。”

  裴煦乐得不行,看着这张死人脸,兴高采烈地伸长脖子亲了一口,把一嘴的油亲到了仲居瑞脸上。

  等到把饭吃完,仲居瑞忽然后知后觉地说:“裴煦,你就给我装疯卖傻转移话题吧。”

  裴煦挑眉。

  仲居瑞看着他光光的脑袋,罩着一个网兜,看起来特别像水果摊里泡沫网包装的苹果,昨天还看不出来,今天下巴和脖子的淤青都很显眼。他伸手摸裴煦的脖子,说:“算了,等你想聊吧。”

  话说到这样,裴煦也不能再装作没听到了,他歪一歪脖子,让自己的皮肤与仲居瑞的手贴得更近,说:“仲居瑞,你现在火眼金睛啊。”

  仲居瑞心想,谁想要这种火眼金睛呢。

  他在水池里冲洗保温桶——虽然雪姐交代过,不用洗,他们带回家也是一样的——但是堆积的家务宛如仲居瑞的眼中钉,他根本闲不下来。水龙头里的水冰得刺骨,十几秒后皮肤开始产生温暖的错觉。他其实有点明白裴煦在想什么。

  出了这么一桩大事,他们都怕,裴煦也怕。裴煦除了怕他们所怕的,也怕他们劝他,害怕身边人张嘴就是“你看看你不听我们的,现在遭罪了吧,你赶紧回头是岸,该行算了。”

  英雄一意孤行拍马上路的时候最怕在送别的人视野里先崴了脚。

  他看出了裴煦的怕,裴寒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们都默契地避而不谈,任由裴煦在那装疯卖傻。但是他们不可能永远不谈论这个问题。

  ——你的工作真的会带来危险,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裴煦出院那天,仲居瑞又见到了那个曲警官——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整个长相跟“帅”不搭一点边,也不高,看起来还有点凶神恶煞。他来告知通过调取监控,比对嫌疑人,发现行凶者叫胡三勇,案发当天晚上已经离开本市,目前还在逃。对于他们提供的也许是陶毅波狗急跳墙买凶泄愤的说法,他们还在调查中,但目前没有发现两者间有何联系。至于杀害陶毅波秘书的嫌疑人已经捉拿归案,并不是这个胡三勇。

  仲居瑞听得云里雾里,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在调查,现在没有定论。”只觉得一颗心又悬起来。

  他们回到仲居瑞租的小区。平心而论,仲居瑞租的小区算是好的,保安还算负责,业主进出都要刷卡,一般人进不来,比裴煦原本租的地方安全多了。仲居瑞早就看那个老破小区不顺眼,趁机张罗着让裴煦搬到他这里,他租的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多住一个人没问题——哦,得换张床。

  因为换床,两个人产生了不一的见解。

  裴煦当然是不反对仲居瑞把单人床换成大床,但是他喜欢睡软趴趴的床,一屁股能陷进去的最好。而仲居瑞喜欢硬床,他觉得床太软对脊椎不好。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睡,为什么以前没有因为这个吵起来呢?”仲居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