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 第110章

作者:阿堵 标签: 近代现代

  把药片喂下去,灌了一杯水,方思慎去厨房煮粥。梁才子倚在厨房门口:“方老师,晚饭吃什么?”

  方思慎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还有等着喂食的其他人。往电饭煲里又添了一把米,几勺水。打开冰箱看看:“炒两个菜,吃白面包,喝粥,怎么样?”

  花旗国当主食的白面包,跟大夏国馒头差不多,就是稍微暄乎些。

  梁若谷闻言,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好。”

  晚饭桌上,两个菜是猪肉土豆片,炝炒花椰菜。梁才子要注意风度,方思慎和小刘刚从大户人家吃吃喝喝回来,都还好。唯独展护卫,就着菜汁咽下去一整袋五个大白面包。

  夜里,方思慎把洪鑫垚叫醒,喂了一碗粥,又吃了一回药。热伤风必须多喝水,便哄着他再喝杯水。

  “不喝。苦。”

  “水怎么会苦,是你嘴里发苦。来,多喝水好得快。”

  那一个缩在被子里哼唧:“不喝。喝了水要上厕所,麻烦。”

  方思慎哭笑不得:“那也必须喝。”

  “那……你陪我去。”

  “好,我陪你去。”

  洪大少探出脑袋,咕咚咕咚把水喝了,挂在方思慎身上:“你说了陪我去,现在就去……”

  方思慎只得拉他坐起,披上外套。扶着脚步虚浮的家伙去厕所,像扛一头喝醉了的熊。

  洪鑫垚不老实得很,奈何没力气干坏事。回到床上躺下,呼哧呼哧吐着热气:“哥,你陪我睡。”

  方思慎钻进被窝,立刻被他滚热的四肢缠住,好似上了烧红的镣铐。只是这一天实在累惨了,听着身后呼吸渐渐沉稳,一合眼便睡了过去。

  大年初三早上,方思慎在厨房里榨柠檬汁,梁若谷进来了。

  这天是周六,方思慎奇道:“怎么起这么早?”

  梁若谷答:“一会儿去图书馆。”又问,“方老师这是做什么?”

  “做点柠檬蜂蜜水。网上说这个对热伤风很好,没做过,试试看。”

  梁若谷半天没说话。最后悻悻道:“金土真好命。”

  方思慎一笑,没答他这句,只道:“这个大家都可以喝,要是味道还行,我多做一点。”看他靠在桌边不动,忽然想起来了,赶紧说,“早上随便吃点吧,中午煎牛排给你们吃。”

  梁若谷这才打开冰箱拿东西,弯腰背对着他挑挑拣拣,忽道:“我要豉汁的。”

  方思慎明白这是要吃豉汁牛排。瞅瞅架子上还有常伯留下的半袋豆豉,笑:“好,豉汁的。”

  梁若谷出来进去好几趟,方思慎也没在意,用心往柠檬汁里加蜂蜜水。

  收工走出厨房,梁才子在餐桌边抬起头:“来吃早饭。”

  方思慎一看,嚯,热了牛奶,烤了土司,洗了水果,还有果仁谷物片跟果酱。

  梁若谷看着他,眼神好似期待表扬的小孩子,那意思就是:怎么样?我会做早饭了!

  方思慎乐了,真心夸赞:“很丰盛,不错。”坐下来开吃。

  吃完上楼看看,某人热度退下去了,正呼呼大睡,像只冬眠的熊。于是把图书馆借的书搬到阳台上看,轻手轻脚不弄出一点动静。也不知看了多久,听见敲门声,赶快起身开门。

  梁才子站在门口:“方老师,我的豉汁牛排。”

  “啊!”方思慎才想起忘了看时间,“几点了?”

  梁若谷倒也没有不高兴,抬起手腕亮出表:“快一点了。”

  也就是说,那三个都还饿着肚子。方思慎愧疚道:“马上做饭,你们稍等。”

  关门前回头看一眼,某人打着欢快的小呼噜,简直恨不得再吹几个粉红鼻涕泡。心说他哪是感冒,他就是缺觉。

  正这么想着,梁才子已经撇嘴道:“丫的特地飞一万多公里,上这儿补觉来了。”

  方思慎笑着关上门。进厨房找出最大的平底锅,四块牛排同时煎。电饭煲焖一锅饭,再焯两颗生菜,拌上蚝油生抽。勾兑豉汁没有葱白,切了半颗洋葱代替,浇在牛排上,也挺香。

  饭菜上桌,展护卫跟刘火山嗷嗷叫唤着就来了。梁若谷看方思慎没出厨房,进来问:“还弄什么呢?”

  方思慎道:“他一会儿醒了肯定饿,牛排不能吃,正好有现成的猪肉馅儿,蒸个鸡蛋肉饼。”

  梁才子“切”一声,扭头走了。

  洪鑫垚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先嚷嚷渴,一罐柠檬蜂蜜水倒下去大半。然后非挂在方思慎身上去厕所放水。腻腻歪歪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味觉食欲全上来了,开始嚷嚷饿。

  吃一口鸡蛋肉饼,闹着要放辣子放醋,方思慎把醋瓶子往桌上一立,板脸:“这个有的是,随你放,辣椒休想。”

  下去一碗饭,闹着要再来一碗。方思慎直接收了他碗筷:“刚好一点,不能暴饮暴食,晚上再吃。还有,把药吃了。”

  洪大少摸着肚皮躺在床上,满足与饥渴两种表情在脸上交相辉映,特色鲜明。

  方思慎手探进被子里,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嗓子还有点疼。没力气……”后者最叫人郁闷。

  “还有吗?”

  “嗯……”不甘不愿地摇头,“没有了。”

  “还睡不睡?”

  “不睡了。你陪我说话。”洪鑫垚抓着他的手不让往外抽,“哥,何家人对你好不好?”

  方思慎本就攒着要跟他说,便一五一十细细讲起来。

  等他说完,洪鑫垚问:“那明年还去吗?”

  “最好别的时候去,避开过年。就怕推不掉。不去也不好……”

  “你这样,别除夕去,错开祭祖年夜饭什么的,单去拜年。初八之前,随便哪天,拜完年就走。”

  方思慎点头:“那也好。”

  洪鑫垚忽道“明年我跟你一起去。”

  “啊?”

  那一个挑眉,笑着看他:“你都跟人交代你成家了,给爷爷伯父姑姑拜年,哪能不两人去?”

  “可是……别吓着老人家。”

  “哪能呢?放心,我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方思慎忽然动气:“你有分寸?有分寸你能东倒西歪上飞机,差点爬出机场?专门跑来吓唬我折腾我,这就是你的分寸?你……”

  洪鑫垚两只胳膊在被子里缠着他的手:“那我想早点儿看见你,我等不及了……”

  瞅瞅他表情,低眉顺眼:“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下回不这样了……哥,没你在身边,我睡不好,吃不下,被他们烦得直上火,三天砸了五个茶缸子,连我妈看见我都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方思慎坐到床上,让他靠着自己。叹气:“什么事这么烦?”

  “也没啥大事……期末考试还没完呢,我爸就见天儿地催我回去。京里这头提前开了年会,发了奖金,弄得差不多,紧赶慢赶地回河津。还不是为了撤小窑洞,合并矿区的事,一堆人天天守在我们家堵着。我爸不愿意开罪他们,里头不少是他的老兄弟老下属,一口气全栽我头上,跟我妈躲到乡下不闻不问——这死老头,亏他干得出来!”

  方思慎拍拍他胸口,倒了杯柠檬蜂蜜水。

  一杯子喝见底,洪大少吐口气,恨恨道:“这不算什么,到年根底下,除夕这天,不管软的硬的,全让我打发走了,总算能一家子安生过年。谁承想,嘿,我二姐抱着儿子回来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一问,原来是捉了二姐夫的奸。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二姐不管,我们家便无所谓。如今她想管了,那还说什么,抄家伙帮她料理呗。大年初一二姐夫赶着上门来追人,少爷我义不容辞,挡在门外一顿收拾。哪知道人家两口子,转眼就腻到一起去了。我妈背地里说我一顿,嫌收拾得太狠。这把我气得,看见他们就眼珠子疼!干脆不管了,离家出走。”

  方思慎忍不住要笑:“好端端过着年,你就跑了,家里人肯定要着急。”

  洪大少十分不以为然:“我出来了才好,他们都能松口气。”

  方思慎无语。这小祖宗小霸王,也不知道在家里横成什么样儿。

  洪鑫垚往下拱拱,搂着他腰闭上眼睛:“哥,你最好了。你陪着我,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咕噜几句,又睡了。

  方思慎靠在床头,摸着他头发,鬓角上的短茬子一根根扎手。

  躺在怀里的大家伙,似乎生着病吧,其实吃喝拉撒睡,一样不落。想要什么就动手,想去哪里就抬腿。看上了便一根筋,认准了便不回头。能扛能撑,经摔经打,可雕可塑,堪称人生标本。他活得这样生动实在又痛快,那股泼剌剌的活气仿佛也感染了身边的人,不由自主被他带动。

  方思慎默默出神想着,心里十分安定。

  洪鑫垚这一觉睡醒,神清气爽。看见方思慎端来一大碗鸡汤面,口水横流。

  呼噜呼噜吃着,还不忘抱怨:“洋鸡肉就是没啥味儿,不过蘑菇还行。”

  吃出满头大汗,方思慎给他擦一把,被他伸手挡开,捧起碗埋首喝汤:“别擦了,吃完洗澡。”

  方思慎去厨房洗了碗上来,见他还赖在床上,问:“不说洗澡?水是现成的,衣服也拿出来了,去吧。”

  洪鑫垚哼哼:“我没力气,你给我洗。”

  方思慎不答应:“吃下去这么多东西,还攒不出洗澡的力气?”

  洪鑫垚接着哼哼:“你陪我洗。”不等他说话,拖着就进了浴室,热水兜头浇下来,里外湿透。

  “你!”

  “嘿,这下非洗不可了吧……”

  怕他再折腾着凉,方思慎赶忙把温度调高,放满一大缸热水,飞快地剥了他衣裳:“进去!”

  洪鑫垚光着身子缠住他不放,结果双双跌进浴缸里。洪大少一手箍紧他的腰,一手松开皮带扣,里外两层一气儿扯掉。

  “阿尧,不行!你才好……”

  “哥,我要……给我好不好……给我……”

  浴缸里激起尺高的水花,哗啦啦泼到地上。

  洪鑫垚一个翻身,跪坐到方思慎对面,把他圈在身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腰,一只手抓住上衣下摆,又是里外两层,一气儿扒了个干净。硬梆梆一口大牙,直接啃在脖子上。

  “哥,你不给我,这火怎么下得去,非生生烤焦了不可……”

  方思慎被他咬得浑身一个激灵,徒劳地敲打后背:“你不是没力气……”

  “嗯,那你可叫我省点劲儿么……”

  第115章

  早春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在床前地板上投下几方窄窄的亮格子。渐渐悄无声息地缩短,又回到窗台上。仿佛一个深情的贼,专为贪看主人睡梦中的容颜,偷偷地来,悄悄地走。

  一上午便过去了。

  方思慎冷不丁从沉睡中醒来,自己吓自己一跳之后,想起今天是周日,不用去上课。左右两边都是被子,伸手摸摸,果然没人。身上又黏又热,昨夜鼓秋到最后,怕他感冒反复,直接被子一捂,搂成团就睡了。

  慢慢爬起来,先去冲澡。照了照镜子,叹气,还好是冷天。这两年从里衫到毛衣,几乎全换成高领的了,但总有遮不住的时候。他这爱咬人的毛病,得上心板一板才行。

  穿好衣服,把床单被罩都换了,扔洗衣机里转着。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嘻哈笑闹声,知道这是彻底好了。有点心痒,准备下楼,想起三层楼梯,又有些发怵。终于还是扶着栏杆慢腾腾下去,走进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