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还有呢?”
“二月中旬去补习班念书。”乐正柒耷拉着脑袋穿上宝尼兔袜子,“南河,我没上过学,有点怕……”
魏南河起身套上件薄毛衣,搂过乐正柒亲了一口,笑道:“没叫你念英语和数学,乖,先念着,一切有我呢。”
要乐正柒念英语和数学是完全不可能的,孩子的数学程度只停留在加减乘除,英语也只会乱讲几句,不过语文绝对难不倒他,尤其是古文,绝对比一般文学院本科生要懂得多,历史更是能滔滔不绝的从夏商周讲到元明清。这就是乐正悬的教育,片面地批驳现代化科学教育而回复古代私塾教育,看古文写繁体字,老头儿将毕生积累的深厚古文字知识尽数教给儿子,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除了在解读甲骨文,金文,战国文字等方面是专家,乐正柒过眼的文物古董,不管是瓷器青铜还是玉器金银,几乎没有出现过纰漏,功力绝对不在魏南河之下,而且对各朝各代陵墓的制度特征也是了如指掌,连魏南河都自愧不如,不得不说是一个文物研究的天才。
魏南河考虑了很久,乐正柒有这个能力不应该浪费,只要不考理科各项,免除英语考试,拿一个文博系的特招名额应该不难。再说,他还小,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总比他到处掏墓来得好。
乐正柒蹦出木楼,揪着柏为屿又掐又拍,可劲儿折腾了一阵。魏南河在窗口冷眼看着,心下嫉恨:妈的,学校快点开学吧,老子受不了了会打人的!
柏为屿听完乐正柒的新年新计划后,不可思议的问:“你,念书?去哪念?”
“南河给我报名了,师大附中的补习班。”乐正柒既兴奋又不安。
杨小空插嘴道:“早该念了啊,小柒,魏师兄的安排很正确,你听他的准没错。”
乐正柒看向柏为屿,“你说呢?”
柏为屿也表示赞许:“嗯,掏墓总不是能做一辈子的活儿。念吧,只是压力别太大,当玩儿一样就行。”
乐正柒蓦然绽开笑容,勾着柏为屿的肩说:“为屿,那以后我每天都要去上课了,谁陪你玩?”
柏为屿往旁边挪了挪,口不对心的道:“你快滚滚蛋吧,没你烦人我开心死了。”
乐正柒呸一声,“狼心狗肺,亏我这段时间这么想你!”
柏为屿悻悻地蹲在一边揪小草,心虚得不敢多看乐正柒一眼。这种哀怨情怀很容易理解,就像一个失身的女子,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咳,在心爱的男孩面前,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痛彻心扉!
不要觉得这个词搞笑,意外失去处子之身的柏为屿同学的心境就是如此,他没心思多考虑和魏大师兄之间的泼醋大战,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公,缅怀一下自己没能保卫住的贞操,呜呼哀哉。
夺走柏为屿贞操的段Sir,他心里想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他不是个会把心事放在脸上的人,此时正一脸云淡风清的开车送自家弟弟和夏威去机场。
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段和把鸡蛋在门上磕了一下,开始剥蛋壳。段杀冷不丁冒出一句:“段和,给我发现有一点蛋壳掉在我车里,我一定给你好看!”
段和“哦”一声,小心把壳剥进塑料袋里,然后把蛋递给夏威,压低声音说:“我哥最近心情不好。”
“这你也看的出来?”夏威接过鸡蛋咬了一口,闷闷的转移话题道:“段和,你看,我手上的冻疮好了。”
段和握着他的一只爪子揉了揉,笑道:“明年还会再长。”
“明年我躲到暖和的地方就不会再长了。”
“躲哪里?”
“广东,海南,都行,找一个不下雪,冬天只要穿一件薄毛衣的地方。”
段和把夏威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我答应你。”他在对方手背上小小的咬一口,唇角溢满笑意。
夏威垂下眼帘,默默地嘬着牛奶,出奇的乖顺。
“呵,你也会害羞啊。”段和笑着把夏威的手塞进怀里捂着。
多余的话不用说,喜不喜欢也不用挂在嘴上,咸蛋,你吃蛋黄我吃蛋白。
金橘,你吃甜甜的皮我吃酸酸的肉。
雪地,我在前面走,你踩我的脚印后面走。
游戏,我刷装备,你打通关。
今年带你来见公婆,明年回来拜天地,哪怕你不乖不听话,怎么任性怎么闹腾我都能忍受。
我有多喜欢你,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第36章 不是笑话
到了候机厅,段杀把弟弟拉到一边小声说:“那小子没正没经,你别对他太好。”
段和失笑:“哥,忙你的去吧哈!”
段杀也觉得自己管太宽了,便住了嘴,敷衍地点点头,“我也没事,等你登机了再走。”
段和回到夏威身边坐下,挑起眉毛将夏威上下看了一番,“小蛮。”
夏威一愣:“为什么叫这个外号?”
段和捏捏他的脸,“突然想起来了,觉得很可爱。”
夏威拍开他的手,“我想喝点水。”
“上飞机喝吧。”
沉默一阵,夏威唤道:“段和。”
“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叫叫。”
“神经。”
“和哥哥。”
“别恶心。”
夏威扳过段和的脸,旁若无人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老婆。”
段杀重重咳一声,挪到半米之外的椅子上摊开报纸看起来。
段和脸上有点热,“别闹!”
夏威叹了口气,在段和的鼻梁上又落下一个吻,无声地说句:我真舍不得你。
段和觉出了异常,问:“你怎么了?”
“我想尿尿。”
段和翻白眼,“就你事多!快去快回。”
夏威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了段和一眼。
段和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夏威踌躇着说:“我有点想念辣子蒜羊血。”
“想念个屁啊?一到西安就带你去吃。”段和扬起嘴角,笑容灿烂得让夏威眼圈儿瞬间红了。
夏威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段和刚开始还没多在意,直到广播开始催促,他才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掏出手机拨通夏威的电话。
熟悉的铃声在身边响起,段杀神色骤变,顺着铃声从行李包外层找到夏威的手机,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矛盾而悲哀地望向自己的弟弟——闹剧,你们这哪是谈恋爱,分明是场闹剧!
段和的思绪嗡地空白成一团,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样一个情况,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钱包不见了,只留下两张机票。
段和在候机厅没头苍蝇般寻找他毫无预兆地消失了的恋人,人来人往,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夏威——夏威——”
段杀从后面拉住他,“段和,你怎么还没明白?那无赖逃了!”
段和木然地摇摇头,他宁愿相信一切都只是那个爱捣蛋的小子恶作剧,“夏威——”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认识到相爱,一路下来,他迁就再迁就,实在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半小时前在候机厅大门口,两个人拉了拉手,他嘱咐道:“西安比这冷,大衣带在身上。”夏威捂着他的耳朵假装要和他说悄悄话,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如果有一点点良心,对他有一点点爱,那人又怎么会忍心如此愚弄他?
“夏威——”段和站住了,眼泪无法控制。
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所谓的恋人,爱来得太快,他还来不及辨认对方是如何无耻如何残忍的人,就将整颗心遗落在这个机场。
有人即将分开,他们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有人久别重逢,他们喜极而泣,笑容上挂着泪。
候机厅里的人都在好奇地观望着他,只有他显得那么多余而又莽撞,既可笑又可悲。
整个候机厅都在泪水中模糊,第一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能付出的绝不会吝啬,他从小没吃过亏,不懂得该如何给自己留下一丝半点退路。其实他早应该知道。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那人就告诉他,“我这辈子做了不少亏心事,去年在武汉认识一个女孩……”
“今年年初在乌鲁木齐交了个女朋友……”
“暑假在上海又找了个空姐……”
一点都不好笑,原来都不是笑话。
自己不是那人欺骗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开学,研究生处例行会议,魏南河开车到系楼底下,兜兜转转找个停车位插进去,三人从车上下来往系楼走,魏教授整整领带走在前面;柏为屿吊儿郎当的跟在后面;杨小空走没几步让自己的鞋带绊了一脚,忙蹲下来系鞋带。
白左寒教授的陆虎也缓缓驶到系楼底下,魏教授手插着口袋,笑着招呼道:“左寒!挺早嘛!”
柏为屿唤了声:“白教授。”
杨小空从后面追上来,乐呵呵地打招呼:“白教授。”
“嗯,嗯,你们好。”白教授从车上下来,一脸愁苦,歪歪地走过来扯住魏南河:“大事不好了!”
魏南河一惊:“怎么?”
“陈诚实初始通过了。”
魏南河忍笑:“恭喜白教授,其实我早预料到了,这个学生是抱佛脚大王。他研二的美学没有上过一节,临考前背了三天考全系第一名。工艺美术史他年年没过,不是因为笨,完全是因为不重视。”
白左寒长吁短叹的道:“我刚评上硕导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唉!时运不济!反正我不要他,老兄,我就是准备和你商量这事,复试无论如何把他给我刷下去。”
“怎么刷?你又不是不知道,复试的理论考试考生名字是全封闭的,况且专业考的是半身色彩人像,他的强项。”
“我不管——”白教授咬牙切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魏南河无可奈何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白教授很坚决,“兄台可有妙方?”
“今年报你的研究生全部刷下去,就不会有漏网之鱼了。”
柏为屿在一边扼腕叹息:“暗箱操纵,学术腐败啊!”
白左寒挥挥手,“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两只叫兽勾肩搭背进系楼办公室里谋划去了,杨小空踢踢脚底下的石子,看着白左寒的背影,仿佛打击颇大,惊愕道:“柏师兄,白教授怎么这样?”
柏为屿嗤笑:“他怎样?”
杨小空低下头,很沮丧的说:“我和他接触了几年,他一直都很好的……反正不是今天这样。”
柏为屿吐槽道:“他在学生面前当然装得温文尔雅、严肃高贵,你以为他就真的是朵白水仙了?”